他又在打游戏，两只耳朵都堵上了，压根没听南絮讲话，直接把她往房里领。
南絮朝他耳朵旁边吼了半天。程然见她在张嘴，又因为戴着耳机，回答得特别大声：“什——么？”
南絮见房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便吼回去：“傅闻声在——吗？”
程然终于摘了耳机，“他出门了。”
“出门了？”南絮有些惊讶，“他一回来就走了吗？”
“没啊，他之前一直在，我前面回来，他才刚走的。”
不应该呀，她没多久前才来过。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呃...”程然看了眼手机，“六点前肯定会回来。”
南絮也看了眼时间，“那你把他错过的规则什么的跟他讲下呗，我先...回去了。”
程然立刻挡在出去的道上，“别，他应该快回来了，你在这等等...我马上要出门了。”
他说急了，不由自主往右边瞥了眼，又道：“你要负责到底！”
南絮看看四周空荡荡的房间，“不是，你让我一个人在你们两个大男人房间里等？”
程然眼神飘忽，又看了眼右边，“你就呆一会，他马上就回来了。我有急事现在得出去打个电话...”
南絮往他刚刚瞅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你老看那花瓶干什么？”
“啊...？什么花瓶？”
“...他在隔壁？”南絮问。
“呃...”程然卡了卡，“应该吧。”
南絮盯着程然。
隔壁？
那个...什么李医生？
“程然，”南絮走近了，“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不知道？”
程然他清了清嗓子，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只不过半晌还是什么都不说。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他仍是一副急匆匆要出门的样子。
走前他把平板收起来，留了两句话给南絮——
“闻声哥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如果有什么事情，得让他亲口告诉你。”
门合拢，门锁的金属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絮留在的房间里等傅闻声回来。
是什么事情能让程然也摆出这样一种表情？
南絮到沙发上坐下。
叫李明轩是吗？
...
南絮等了大概有四十几分钟，才终于有人开门进来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看见傅闻声正在关门，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显然不知道屋里有人，转身时被南絮吓了一大跳。
“嗨...”南絮犹豫要不要跑过去。
傅闻声立刻缓过神，张嘴说：“南絮？”
他想了想，“程然给你开的门？”
南絮点点头。
傅闻声径直进屋，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和她搭话。
在南絮看来有些奇怪。
因此她主动说：“你身体没事吧。”
傅闻声低着头，轻轻应了句，“嗯。”
“程然说...”南絮咬了咬嘴，末了只是讲，“他出去打电话了。”
“嗯。”傅闻声仍是应了，而后问，“你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吧，半小时。”
傅闻声点点头。
南絮淡淡看着他，想了想，指指右手边一个长得很像酒柜的橱子，“我有点口渴，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上面那个杯子。”
傅闻声见状站起来，走到酒柜边上，拉开玻璃门。他的手犹豫了下，还是拿了两个玻璃杯出来。
南絮盯着他的背影，开口：“我要不就直接跟你把游戏规则讲了吧。”
傅闻声还在挑杯子。
南絮低了低头，又问：“闻声哥？”
他好像没在听她说话。
南絮等他转身，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本来要来找你说之前你没听到的事，但我感觉你挺累的，要不要先休息下，待会让程然给你讲？”
傅闻声皱了皱眉，有些迟钝地应了句：“好。”
“或者我现在快速给你过一遍，还是你要等程然回来讲？”
傅闻声移开了视线，“嗯...”
南絮站在沙发边上，一手扶着沙发背，手指忍不住又蜷起来。
她没敢看傅闻声的表情，不由自主也低了头，盯着面前的地毯喃喃道：“傅闻声你是不是...”
“听不见啊...”
声音很小，她自己也听不见的程度。
傅闻声手里抓了两个玻璃杯，显得有些无措。可他还是问：“要喝什么？”
南絮重新抬头，默了默，“水就行。”
傅闻声缓缓转身，打开了柜子门。他从最右边那一格拿了罐茶叶出来。
他把玻璃杯放下，试图往那被子里倒茶叶。
南絮看见他手在抖。
“我来吧。”她把茶叶罐子抢过来，指了指她原本坐的沙发，“你去坐一会吧，你太累了。”
她没看傅闻声，也没管他答应了没，立刻把头埋进衣领里，像是在异常专心地泡茶。
南絮感觉到傅闻声过去了。
她回想起之前的好几次见面。
南絮总以为他是有心事，才老出神，听不进她讲话。
在杭城那次，车子都发动了，却突然说太累了不能开。
敲他的门总是没人应答。
睡觉的时候怎么也叫不醒...
南絮死死咬住嘴巴，拿着水壶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还有她刚刚等待的时候，搜索到的叫李明轩的医生。
网上找不到什么资料但...
曾经是耳科医院的专家。
...
南絮把茶杯递给傅闻声的时候，他说了句：“谢谢...”
开水很烫，滚进胃里。南絮喉咙痛得要命，还是飞快地把茶水喝完了。
她把自己的杯子洗了，就说要先回去了。
逃跑似的。
傅闻声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她还没说游戏规则的事情。
南絮回了房间，把五年前傅闻声宣布休息的消息重新翻出来看，那之前黑料不断，通稿满天飞。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南絮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跑回来的，可她实在是绷不住了。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控制自己，不作出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怜悯和同情。
那些...让人心痛的表情。
所以她逃跑了。
...
傅闻声一个人在房间里，耳朵涨得难受。他拿着茶杯晃啊晃，一晃又是好久。
五点五十八分，程然回来，看见傅闻声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沙发上。
“南絮呢？”程然看了一圈。
“走了。”
“走了？你们聊完了？”
傅闻声摇摇头，“她...有点奇怪。”
“奇怪？啊，我走之前她——”
这时候傅闻声的手机响了。
是六点整。
傅闻声把手机递给程然，程然接了那视频通话。
他凹好表情，开口：“奶奶。”
“小傅啊。”
“嗯。”
“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
“今天起早了，睡不着。最近老是头晕。”
程然看了眼傅闻声，后者皱了皱眉，打好字递给他：什么时候？吃药？医院
程然问：“奶奶，你什么时候开始头晕的？前两天怎么没听你讲。”
“我忘了...就是最近吧。人老了都会这样的，坐一会就好了。”
“上次买的药你吃了吗？下回我们再去医院看看。”
“不去医院，不去的。我这么一把年纪了，别在我身上费这些钱。你不是还要交学费吗？别到处打工了，这个钱省出来...”
“我还有一个礼拜就回去了。”
“这么快啊，感觉你才走没多久。”
“嗯。”
“今天有没有吃好吃的？”
“吃了...很多。”
“不要不吃饭，也不要一天到晚吃泡面知不知道？一天三顿都要吃。别听你爸的，生活不要这么拼命。”
“嗯。”
“有认识新朋友吗？”
程然看了眼傅闻声，后者垂眸。
“嗯，有一个。”程然说，“下次带她回家玩。”
“好啊，好。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女同学。”
“好，好。下次让你那个高个子朋友也一起来，就是经常戴口罩帽子的那个。”
程然又瞥了眼傅闻声，“好的奶奶。”
“小傅啊，你不要和你爸爸吵架了，他想你的，我知道的。你不要和他一样死要面子，也不要和他一样忙得不回家。你听奶奶的话。”
“好。”
“小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傅闻声低了低头，扶着沙发。
程然答：“嗯。”
后来程然挂了电话，呼出一口气。他把手机还给傅闻声，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
傅闻声拿起喝空了的玻璃杯去洗，程然在他背后说：“南絮好像知道了，你耳朵的事情。”
傅闻声顿了下。
自来水哗啦啦从他虎口滑过。
很快，很冷。
程然又说：“还有，我之前在底下打电话的时候，听见她被她那个上司训了一顿，因为割破手的事情。”
...
晚上七点多，出门那一行人都回来了，游戏还没有任何要开始的迹象。众人纷纷开始猜测节目组该不会是打算半夜把人从床上拉起来云云。
后来蒋琦琦扛不住饿意，把南絮拖出去吃饭，结果就在马路对面的街角，遇见了程然和傅闻声两个人。
傅闻声本来想着多酝酿一段时间，再和南絮聊聊。
大概南絮也是这样想的。
但偏偏他们又机缘巧合地遇到了。
傅闻声叫住了南絮，程然把蒋琦琦拖走。
两人踱步到一棵树下。
草坪上落满了玉兰花瓣。
南絮和他并排站着。
其实谁也没有准备好，但傅闻声先开了口：“程然说...你知道了啊。”
南絮轻轻应了：“嗯...”
天色暗了，路灯隔得有些远，南絮看不清他表情。
“我看着很傻吧。”傅闻声自嘲道。
南絮摇头。
“五年前患了咽鼓管开放症，一直在尝试治疗。本来是有所好转了，”傅闻声耸耸肩，“但最近好像又复发了，间歇性失聪，听不太清别人说话。”
他脸上写满无奈，但在南絮看来多少有些故作轻松的成分在里面。
可南絮除了一个劲点头，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因为感觉傅闻声不需要。
“程然说你挨训了。”傅闻声扭头，“早知道这样，当时就直接把你拐走了。”
南絮脑里浮现出罗超的脸。
她强行把自己从那种低沉的状态中分离出来，也故作轻松道：“没事啦，这都常有的事情。”
两人看着面前的树枝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南絮开始数那玉兰花有几片花瓣。
半晌，傅闻声问：“南絮，你是不是...很想赢啊。”
南絮愣了下。
她又想到杨茜邹，支支吾吾道：“算...是吧。”
南絮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坦白说：“高晨和我说了，杨茜邹之前剽窃了你的...歌的事情。”
傅闻声闻言愣住，又重复：“高晨？”
“嗯...”南絮问，“怎么了？”
傅闻声摇摇头，“没想到他会跟你说这些。”
南絮握了握拳，决定豁出去了。
“因为...他觉得我对杨茜邹很在意，还有你们之前的关系...”
“什么？”
“杨茜邹不是你...前女友...吗？”
傅闻声微愣，而后笑了，“不是啊。”
南絮闻言一下子抬头，瞪大了眼。
“她是高晨前女友。”
南絮看着他笑，感觉脸上烧起来。
“之前在楼梯间那次，杨茜邹单独找我道过歉。她问我能不能在节目期间给她点面子。不管怎样，我也不该让一个女生在公众面前感到难堪。”他侧过身对南絮说，“所以我答应了。”
那天杨茜邹说的两件事，这是其一。
“其实我没太在意她的事情。”傅闻声抿了抿嘴，“都过去了。”
他挤出一个笑容，安慰自己说：“痛苦的都过去了。”
南絮蜷了蜷手指。
在这一瞬突然生出一种很强烈的冲动。
她想抱他。
死死抱住。
但傅闻声先凑近了，阴影笼罩下来。
有微风掀起他的碎发。
南絮又闻到他身上红木的气味。
他淡淡说：“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就别赢比赛了。”
月亮升起，混杂着远处的灯光在他额间洒下一片微光。
傅闻声莞尔一笑。
“赢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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