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就不是人生了。
奶奶有事没事总喜欢念叨这么几句话。
傅闻声年少的时候,不喜欢听老人讲话,总觉得怪磨叽的。
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来着...
他从小和奶奶住,家很小,家里只有两个人。
奶奶很唠叨,做饭不好吃,还喜欢吹口琴。
爸爸天天在外出差,一年到头也没回几趟家。偶尔回家一趟,傅闻声拼了命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任何事情到他那里好像就只有一句话:你没有做到最好。
行吧。
随便吧。
傅闻声告诉自己要无所谓一点。
可他爸每次回家,就说那么几句话。
傅闻声怎么可能不记住那些。
行吧。
那努力吧。
很多事情其实记不清了。
不过喜欢音乐是真的。
一开始是口琴,到后来偷偷去学了钢琴,再就是吉他、电子琴。
大概只有那时候,傅闻声会短暂地忘了生活里的苦,去那个有音乐的世界里,一个人呆着。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苦呢。
大概是因为期待的甜从未发生过。
高二那年他爸让他接手厂里的生意,傅闻声看着那个容貌陌生的人,一言不发。
你从小到大没管过我,怎么这种时候想到我了。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
小孩子脾气倔得要命,不高兴全憋在心里,谁也不说,申请了国外一所音乐学院的奖学金,直接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了。
一分钱没要,谁也没说。
直到下飞机了,才一通电话打回了奶奶家。
他奶奶快被他气死,却也没辙,只好就念叨念叨让他万事小心,好好吃饭,后来说要给他寄钱过去。
傅闻声当然没同意。
于是就这么开始了漂泊的日子,傅闻声和家里几乎断了联系。偶尔奶奶给他打电话,正好接到了,他就胡诌两句搪塞过去;要是没接到,他也不会再打回去。
那时候他大概是年少轻狂,又叛逆得不行。你不让他做什么,他还就偏要一头往南墙上撞去了,可能里头还带了那么点非要证明自己的意思。
后来遇到了三个人。
叫高晨的头发永远五颜六色,叫杨茜邹的永远踩着高跟,还有戴着黑框眼镜的卷毛汪鹏。
遇到志同道合的一群人,傅闻声很高兴。
高兴疯了。
四个人组了个乐队。
名字是傅闻声起的,因为他们说让主唱来取名。
傅闻声上一个乐队叫“豆浆油条”,便说这个就叫“芝士披萨”。他名字起得随便,但唱得卖力。
四个人都是在外流浪,好像一时间关系不能够更亲近了。高晨和杨茜邹凑了对儿,傅闻声就和汪鹏拜了把子。
可能在人生里第一次体会到所谓叫“归属感”的东西。
因此他高兴疯了。
大学四年就这么过下去。
街边卖唱这事他一个人干了不少,也没觉得多丢人,波士顿的所有大街小巷他几乎都走遍了。
你说他心理挺强大的吧,其实不。傅闻声自诩除了奶奶外没有家人,其实情感都寄托在朋友身上了。
后来乐队开始小有名气,但由于缺钱,几个人起了争执。
一首歌,傅闻声编的曲,杨茜邹填的词。她和高晨想通过不正当手段把歌卖了,傅闻声不同意。
后来杨茜邹还是偷偷把歌卖了。
没多久乐队火了,傅闻声打头阵。由于在各种比赛屡屡夺冠,媒体上都叫他“新晋黑马”。
谁知道过了一年,杨茜邹卖歌的事情败露。
傅闻声和汪鹏很生气。汪鹏一走了之,说不再碰音乐,并且和他们断了联系。
乐队一团糟,杨茜邹突然单飞。
于是散了。
杨茜邹发表了新专辑。
都是傅闻声的歌。
杨茜邹火了,傅闻声耳朵出了毛病。
咽鼓管开放症,间歇性失聪,没法再唱歌了。
他因为听不见,乱用嗓子,导致喉咙也坏了。
傅闻声丢了音乐,丢了朋友。
他想,回家了,总能听到一些唠叨,一些口琴的声音。
那天正在下雨。
傅闻声回到小店里,以为自己会是个惊喜。
但奶奶忘了他。
还弄丢了口琴。
好像记忆永远留在了过去里。
怪不得很久没有给他打电话了。
他连家人也丢了。
傅闻声病了,真的病了。
什么都没有了。
也没人记得他。
之前在亚城,那人问他有没有后悔的事情。
那时候他说没有。
那不是后悔。
是遗恨。
但有什么用呢。
好像也不是遗恨就能解决的事情。
后来...
后来他花了好几年时间。
就为了走出来。
傅闻声发现,阴霾不会自己散开,时间也不能治愈一切。
所谓的战胜自己。
好像那个“自己”在这时候莫名变得无比强大似的。
怎么都赢不了。
三年过去,在李明轩说出“恭喜你”的那一刻,傅闻声终于看到天亮了。
他以为自己获得了新生。
他说李明轩,希望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李明轩说我也是。
但人生总是反复无常。
他和李明轩又见面了。
咽鼓管开放症。
但傅闻声自诩心态还不错,顶多有些失眠。
总能治好的。
那就希望抑郁症千万不要复发吧。
傅闻声开始忙起来,一方面林宏伟给的活确实多,他自己也拼了命地工作,好像要把那几年落下的全都补上似的。
在出“三天三夜”节目策划的时候,林宏伟问过傅闻声,杨茜邹都做了那样的事情,为什么他还愿意和她同台演出。
傅闻声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对这件事,有没有放下他也说不清楚,但起码要尽力不让现在的生活被影响到。
总想着那些不愉快和遗憾,只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深陷其中。
如果他自己都不努力着开心起来...
谁还会来帮他呢。
可他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输了呢...
...
南絮接到程然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和宋沫两个人在商场里疯疯癫癫抓娃娃。
南絮看到来电显示是程然,有些惊讶。宋沫一开始还以为是傅闻声给她打电话,就在一边起哄。
南絮接听。
“南絮你听我说,你去找傅闻声。他奶奶昏倒了,我现在在医院,抽不开身。我给你发了个地址,你打车去那上面的地方,然后你听我讲...
李明轩你记得吧。
他不光是耳科医生。
也是...之前治疗闻声哥抑郁症的医生。”
宋沫安静下来。
程然又说:“你是‘难寻’吧。前两天你发了条微博,定位在亚城,他猜那是你。
你不是给他写过信么。
混在歌迷的信里面。
我偷看过,虽然你没写什么,但是他一直放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但请你帮帮他。”
南絮手指蜷起来,脑海里又开始不断播放着之前听到的《远走》那首歌。
...
傅闻声能叫出南絮的名字,并不是因为他记性有多好。
什么时候来着,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名字。
信不长,可以说是很短。
六句话。
但足够了。
就像很多年前鼓动了南絮的,也仅仅是那两句歌词而已。
并不是说心底有多大震动。就只是...
非常感谢它的存在。
...
南絮上车前,买了把伞。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本来应该是他自己来告诉你的,但我怕等不到那一天了所以...”
程然讲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
“你一定要救他。
南絮。
你一定要救他。”
于是南絮听完了故事。
“他内心是个非常...自我封闭的人。
心底有道很大的裂缝。
不管是家庭,还是这些年的经历...给他带来过很多伤害。
闻声哥对每个人都很好。
但...
要走进他心里不容易。
我希望...
你对他好一点。
我不是不相信你。
只是他太不容易了。”
...
程然给她的地址,是傅闻声的公司大楼底下。他说傅闻声之前告诉他要回一趟公司,然后就是那通电话。
程然说,去有声音的地方。
有光的地方。
有雨的地方。
没人的地方。
程然说,我再去找其他人。
他说,谢谢你南絮。
南絮回答说好,我一定找到他。
于是南絮开始漫无目的地找。
从那个公司楼下开始,漫无目的地找。
下雨天,地很滑。
路上人很多,哪一个都不是他。
后来夜深了,人都躲回房子里。那么大一座城好像就她和宋沫两个人。
还有不知在哪里的傅闻声。
南絮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她打了辆车,报了个地方。
开过去十几分钟。
天很黑,雨很大,公交车很多。
中间一片空地,周围车子停了一圈。
南絮抓着伞,挨个看过去,最后跑到终点站站头的地方。
两辆公交车中间一块小地方,她看见缩在里面的一团黑影。
南絮至始至终好像都很冷静,这么悲痛的故事,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可见到傅闻声的那一刻,好像从刚刚到现在淤积的所有崩溃和悲哀都在一瞬间爆发了。
“傅闻声!”
她冲里面大喊。
里面的人动了动,像是恍惚地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喂,你不是不走吗!”
“你不是说...有人挽留你就不走吗...”
“你不是说,有人给你擦眼泪就不走吗!!!”
南絮把伞丢在外面,一下子跑过去,拼命抱住了地上的人。
怕他下一秒就真的消失了。
“我,我要挽留你。”
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还有程然,还有,还有那么多歌迷们。”
“傅闻声你留下陪我们啊!”
眼里鼻涕滴下来,和雨水一起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我有很多纸巾的...”
南絮把一团一团的餐巾纸从口袋里掏出来。
那是她今天下午在那家咖啡店拿的。
她把那些通通堆到傅闻声怀里。
“你想哭就哭啊...”
“我给你擦眼泪还不行吗...”
南絮后来听到他嘴里在说话,就把耳朵贴上去听。
傅闻声右手一下一下砸着地上的青石板。
他不停地摇头,重复一句话:“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声音很小很微弱,但南絮听见了。
她一直跪在地上,和傅闻声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一抓傅闻声的衣服,仿佛能拧出水来。
傅闻声在抖。
身体又冷又单薄。
“我说——在放《回家》。”
南絮大吼。
傅闻声还是在摇头。
她端起他的脸,用口型拼命对他说:“回家,傅闻声。”
到后来变成嘶吼。
“回家!我们回家!!!傅闻声我们回家啊!!!”⑦④尒説
傅闻声好像终于听见了。
可他开始流泪。
南絮接到了。
温热的,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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