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愤怒,没有嘶吼,却有一种出奇的平静与威压,四周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位高华的公子吸收。
都说子不类父,扶苏不像嬴政那般,如今看来是天下人都眼拙了。
卫庄心气高傲,何况心力耗尽,不想与扶苏纠缠,淡定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理世事。
盖聂宠溺又无奈,他这个师弟,鬼谷之主,却是甩手的掌柜。
这么多年来还忍心压榨自己,若是自己真的不在了,看他可怎么办?
无言叹息,该宠还是得宠,到底是打小的师弟。
盖聂倾身向前,微一作揖,“殿下既与田公子为挚友,想来还是待田公子清醒,亲自询问为佳。”
盖聂顾左右而言他,扶苏又怎会关心他二人身体状况,不过是想要试探心中猜想罢了。
扶苏气息安静,临风而立,翩翩浊世公子,仿佛是天地的中心,耀眼而光芒万丈。
扶苏无言无语,周身萦绕着一股平静清和的气质,缓步走上前坐在床头,短短的几步路,却仿似走出了一生的深沉。
一身沉静,就连闭目打坐的卫庄都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公子,究竟是清和单纯,还是深不可测?
半生沧桑,年愈不惑,竟是看不透。
盖聂与卫庄识趣地退了出去,只留扶苏与田初尧在草舍内。
扶苏静静地看着田初尧,眼神依旧那般清亮纯粹,却似乎清和的目光中多了柔和,说不清,道不明。
田初尧半梦半醒得躺着,只觉得冷,漫无边际的冷,那是一丝一丝拼命往里钻的冷,仿佛冷到骨头里去,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冻得脆了。
每动一下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得钻心。
阴寒的冷,冷得入骨!
不一会,却又变成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脚不能动弹,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他碾断拉碎,无论什么部位都痛。
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浅碎朦胧的呻吟若隐若现,听在扶苏耳中,无形的窒息与心疼充斥着,扶苏眼中泛着浅淡的红色,溢满心疼。
良久良久……
似乎一切的痛苦疼痛都过去了,田初尧心绪平和良久,终于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田初尧觉得仿似过了一生般漫长,浑身疲惫,如被抽空了一生的精力。
“初尧。”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声音,如那雪山之上的高冷雪莲缓缓沁入心脾,一股清流流淌过四肢百骸,还散发着淡淡清香。
田初尧苍白的面色不由勾起了唇角,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初尧这般上古遗风吧。
时光似乎过得极其平静与漫长,可却岁月静好,细水流年。
扶苏扶着田初尧坐起来,将枕头垫在身后,生怕初尧有一丝的不舒服。
田初尧面色虽然苍白虚弱,可是心态依旧很好,温和地享受着扶苏的关心。
扶苏什么都不说,只是小心翼翼地握住割腕的那只手。
那只手冰凉,无比的冰凉,扶苏温热地大手握上来,仿似一团烈火炙烫了灵魂。
不知为何,田初尧莫名有一丝慌乱。
扶苏握住田初尧的手,一会在指尖,一会在手心,不停且温柔地换着地方,想要焐热这份冰凉。
在扶苏细致耐心下,冰凉的指尖慢慢有了感觉。
“殿下,可以了。”田初尧温和地宽慰道。
扶苏依旧低着头,似是没有听见,纤细修长的指尖,从田初尧的指尖滑到手背,最后停留在手腕。
不停地,来回地,小心翼翼地来回抚摸。
眼中一闪而逝的是心痛。
扶苏看着田初尧被厚厚缠起来的手腕,浅淡渗出的一抹鲜血,刺目地眼眶生疼。
想到自己方才如在炼狱中走过一遭,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扶苏一时间竟是无法甄别。
尸山血海,地狱无涯,能义无反顾陪着自己的只有初尧,炼狱惨烈景象犹在眼前,神经依旧反映着疼痛,初尧依旧用尽最后的力气背着自己,走了出来。
不论是不是梦境,扶苏都相信这份情谊不是假的。
四周鬼哭狼嚎,浑身疼痛虚弱,可趴在初尧背上,一步一步,却似乎是那般平静,那一刻,只要和初尧在一起,生死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
总角挚友,坦坦荡荡,此刻的田初尧却有一丝相顾无言的心虚。
心思沉稳的他也不知该如何对扶苏解释。
殿下,别问,我既不能说,也不想骗你。
扶苏低垂着头,不说话,也看不到表情,田初尧内心很是忐忑,殿下心里想什么呢?
自己如今的样子,殿下内心怎会没有猜忌。
扶苏终于抬头了,只见扶苏在自己震惊的目光中倾身上前,轻轻地,轻轻地抱住了自己。xs74w
田初尧身躯一震,僵硬地不敢置信,田初尧感受到了,那是害怕,还有一丝别样的心绪,隐晦,朦胧。
他们二人身处政治旋涡,一起熬过最黑暗无光的日子,互相安慰,常常拥抱宽慰。
可这一次不一样,田初尧不需要敏锐的直觉,就能感受到,因为扶苏的情绪太热烈了。
“殿下,我修养几天就好,莫要忧心。”田初尧微微喘气,重伤方醒,实在是力气不济,可依然不想扶苏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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