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第一一七章

　　“傻逼！”

　　蒋婕为首的同学们脱口骂他。

　　傻逼。

　　同样的字眼出现在我的心中。我并没有什么动,一不需要别人拯救的人，当然不会因为有人突然出现要救他而产生什么动之情。

　　我内心产生了一些计划被干扰烦躁，尽管我也未必会实施这计划。

　　归根究底,我的烦躁恐怕源自于这人救人背后的动机。

　　人是利益主义者,人不会违背自己的利益而行动。

　　我和他非亲非故,他突然跑出来打断这次暴力行动，只能是因为他天生就是“正义使者”,“救人”能给他满足，能给他居高临下怜悯同类的机会。

　　他获得了极大的成就。

　　而这种建立在我的脆弱和无助的成就，自然没什么值得高兴与动之处。何况他这次阻止了又有什么用？他只是这里的过客,而留下来的我,只会成为蒋婕反复报复的对象。

　　他从围墙跳了下来。

　　太阳带来的黑纱从他脸撤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

　　很年轻。

　　脸带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左侧的脸颊还有些没消褪的红痕。

　　不是被揍了的痕迹，是趴在桌子睡觉睡出来的压痕。

　　还叫我们“小朋友”，并且没有表露出要报警或者告老师找家长的，这种“非社会大人”的处理方式，昭示他的身份。

　　路过的大学生？

　　路过的,刚刚还在课堂睡觉的大学生？

　　我揣度这人的身份,而蒋婕他们则没有这种耐心,在呼和让这人而对方并不听从之后，蒋婕他们,立刻对这人动手了。

　　结局有些出人料,也不算太出人料吧。

　　敢介入混混学生的打架现场,他手肯有两把刷子。刷子比我想象得大，他下五除二，就处理掉了蒋婕一群人,动作非常干脆利落。

　　从身手看，像是受过军事训练。

　　莫非他是军校、警校的大学生？

　　琴市并没有警校，现在也并非刚开学军训时期，不会有军队里的人过来当教官且游荡至此的能性，我发现我刚才的推理不够缜密，他的身份恐怕还存在疑点。

　　他是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在他和蒋婕等人纠缠的时候，我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在背后叫我。

　　又是“小朋友”。

　　我稍厌烦，没有停下，既然做不出激涕零的模样填满他正义的成就，早点走，不能让他没有那么郁闷。

　　我并没有回家。

　　我来到了班级外，站在门窗前，朝教室里看了一眼。

　　摆在教室后边的饮水机不见了，连桶，带机子，都不见了。

　　看来学校老师已经发现了问题，否则，不会连机子都不见。

　　我正想，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声音。

　　“在看什么？”

　　我转过头。是他。那突然出现，跑来“救”我的人，追到这里，是一要从我嘴里听见谢吗？

　　心中的厌烦又加了一点，我沉默不语，希望他看在我不话的份早点觉无趣而离开。然而他站到了我身旁。

　　他刚刚运动过，颈带一层薄汗，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甚至闻到了汗液的淡淡咸味。正当我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我听见他：

　　“原来在看教室里消失的饮水机。”

　　“所，”他，“知道有人在水里投毒啊。”

　　“……”

　　我依然没有话，这次的沉默里，多少带了一丝震惊。

　　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两下，不怎么认真，目光没有看我，似乎明白我心中的疑惑，出的话一针见血：

　　“我刚才研究过们学校，们学校高一高二年段周末不用补课，身没有背书包袋子，也不像是来这里参加兴趣班的，特跑到了班级门口不进去，显然也不是过来拿遗漏在班级的东西的。要的是，站在这位置，从的视角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空了的饮水机位置……所，我得出了述结论。这样，解答了的基础疑惑了吗？”

　　“……”

　　他始终没有提我为会有的“道谢”。

　　我第一次正眼看他。

　　“同学，还不愿话吗？”他又，还是有点吊郎当的样子，“这样子会让人为是哑巴的。”

　　这句话我并不怎么反，能是因为他语气里带自来熟式的调侃，不是恶的嘲讽，而是朋友间的玩笑。

　　和一刚刚见面没有五分钟，对方话都不回一句的人成为朋友。

　　真是搞笑。

　　我想，还是开口，因为我也有疑惑。

　　“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他问，脸似乎带猫逗老鼠的趣。

　　我和他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地逆转。

　　刚刚他找我，现在我问他。

　　“投毒。”我补充，“没有这先决条件，什么都推测不出。”

　　“这点倒是很简单。”他，“们学校的老师发现异常，扛饮水机去警局报案了。了这么多，也该自我介绍一下了”

　　他我伸出手。

　　长长的手指，指甲修得短短的，指腹带茧，是训练后留下的茧。我看见他指关节处有点破皮，应该是刚才打人留下的伤痕吧。

　　“纪询，警察，负责侦办琴大附中投毒案。”

　　“……”

　　“怎么又不话了？”他困扰似地叹气，“和交流有点费劲啊周同学，们都高二了，应该明白公民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吧？”

　　“骗人。”我冷淡。我认识了他的聪明，他却为我是傻子？

　　“我骗什么了？”

　　“不是警察。”

　　“看来还是得给看看我的警官证……”

　　“没有警官证，也不用去学校后巷做假证的店做一本五块钱的拿给我看，假扮人民警察犯法。学校的老师不能在事情还未明朗且没有闹出大乱子前主动报警，把事情弄到人尽皆知风雨满城。他们要维护学校的名誉。所他们先行保留证据拿走矿泉水桶和机器。他们应该拿矿泉水桶中残留的液体去实验室检验；附中没有做毒理的实验室，他们也许不，一。他们一拿到琴大去检查了。是在琴大知道这件事的。”

　　我一口气完。我好久没有这么一长串话了。

　　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惊讶。

　　不过他立刻：“周同学，的分析有点道理，不过要不要再考一下：如我不是警察，没看过学生的资料，我是怎么在一见面的时候，就知道的名字的？”

　　“……”我稍微卡壳。

　　我心里明白，他决不是警察，确实，他是怎么知道周召南的？

　　这疑惑在我不经低头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挂在我胸口的学生卡不见了，应该是在刚才被蒋婕等人追打的时候掉落的，而后被

　　“行了，告诉吧，我捡到了的学生卡。”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他看见了我的动作，所抢在我的维前把结揭露。他的脑子确实转得很快。

　　伴他的声音，一样东西从前方抛来，我接住，是我的学生卡。

　　卡证件照正对我的脸。

　　黑沉沉的头发盖住我的半张脸，遮住我的一双眼。

　　是那双阴沉眼睛的目光，就算是厚厚的头发也遮不干净，我能觉到这双眼睛，正藏在头发底下窥视我心中的野兽。

　　我厌恶这张学生卡的一切。

　　我将其正面朝下，新别回衣领。

　　这时候，他已经用一张公交卡打开了教室的门，我过，教室的门很简单，一张塑料卡片就能轻易撬开。他拿出公交卡的时候，我瞟了一眼，是首都的卡。

　　我还是觉得他是大学生，莫非他在首都学？

　　依然有解释不通之处，在首都学的大学生，怎么会在课的时间里跑来琴市？

　　他开了教室的门，走了进去，站在讲台的位置，微微屈膝到和桌子差不多高，再眯眼睛看桌面。而后他指出两张桌子。

　　第一排第张桌子。

　　第六排第四张桌子。

　　他问：“这两张桌子是怎么回事？”

　　这两张桌子，前一张桌子属于许诗谨，后一张属于我。

　　他继续解释，解释自己选出这两张桌子的理由：“第一排的这张桌子，表面收拾得很干净，边灰尘很多，看出来有几天没有人用过了。这么好的位置，不能空置。所唯一的答案就是原本坐在这里课的学生出了某些外，这几天都没有来课；后面一张桌子呢，很干净，不久前才被拖去水池处彻底刷洗了一遍吧。”

　　他完，我没有回答，他似乎也不指望我的回答。

　　他自己坐到了第一排的桌子前，打开桌盖。

　　“咻”

　　拳头闪电般从桌肚里窜出来。

　　没有窜到他的脸，虽然是很突然的一件事，他神经敏锐，动作敏捷，拿手挡在面前，接住了自桌肚里弹出来的拳头。

　　“哇”

　　他叫道，不止因为恶作剧的弹簧拳头，还有出现在桌肚里的蛇、蜈蚣、昆虫，这类很恶心的塑料模型。

　　当然，都是蒋婕和她的狗腿们放下去的。

　　“看来这位学生离校不课的原因出来了。”他，“遭受到了很明显的校园暴力，像一样。后边那洗得很干净的桌子，不会是的书桌吧？”

　　我不置一词。

　　反正他都猜中了。

　　他没有追问书桌的事情，而是开始把弹簧拳头，各种昆虫塑料模型都拿出来了。

　　“干什么？”我问。

　　“把它们都丢掉啊。”他回答的理所当然，“我没看见就算了，我都看见了，还放它们来戳们的小心肝吗？”

　　许诗谨就许诗谨，为什么又要带我。

　　我稍稍不悦。

　　“来吧，”他，“和我坐在这边的这位同学的故事。们是同班，应该多少知道一点吧。”

　　我不想。

　　然而大脑里有太多活跃的脑细胞的话，只要一两关键词，就能联想起很多的东西。

　　许诗谨从周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学校。

　　到了周，她的父母来学校了，女留下遗书，离家出走，现在行踪不明，也许已经想不开寻了短见，要找蒋婕给自己女陪葬。

　　校方焦头烂额。

　　许诗谨和蒋婕的梁子，始于她在有回和蒋婕话时，顶撞了蒋婕。

　　从此蒋婕就看她不顺眼，做些小动作欺负她。

　　在我的过往印象中，许诗谨是沉默寡言、成绩平平的女孩子，既不突出，也不落后，既不漂亮，也不丑陋，是49人的班级里，39人的模样。

　　这39人，男女不一，胖瘦不一，一模一样的平凡无奇，面目模糊。

　　旁人来看，我大约也是一样的面目模糊，唯一的记忆点是“总被欺负浑身脏兮兮”吧。

　　大家下识的认为她的反应也应该是这么平凡无奇，忍气吞声。然而那一回的许诗谨却反击了。

　　高二有跳绳比赛，每学生都要出7块钱购置跳绳，这笔钱由体育委员蒋婕点收并交给体育老师，作为统一购买跳绳费用。

　　在蒋婕收齐费用之后，半下课时间，她桌肚里的343块钱，不见了。

　　当时还没有课，蒋婕让她的狗腿把教室的前后门统统关，让所有同学打开书包，她要挨检查众人的书包。

　　第一是我。

　　我没有动，他们就自己翻，并很遗憾的发现翻不出钱来。

　　其余同学也许想清者自清，都很主动地打开书包让蒋婕看。唯一不打开书包的，是许诗谨。

　　许诗谨：“们这是侵犯了人身自由！们没有资格搜我的书包！”

　　2007年，人身自由是新鲜词汇。蒋婕是校霸，在学校里只恨不能像螃蟹一样行走，当然不会在许诗谨的抗拒。何况只是半下课时间，桌肚里好好的跳绳费就不翼而飞了，而下课里又没有别班的同学过来，那么自然是班级里的内鬼干的。49人里，48人给查了，就剩后一，死活不给看，那么嫌疑自然聚焦在后一人身。

　　这种程度的推理，就算是只用肌肉学的蒋婕，也能做出来。

　　在蒋婕喊人强硬搜身之前，课铃打响了，老师进来了，不止是老师，班主任也来了。我注到，任课老师课铃还没敲就到了，看门窗紧闭，就回年级办公室把班主任找来。

　　班主任严厉喝止了教室里不成样的打闹，问清楚原委后，把许诗谨连同她的书包一起带去了年级办公室。她紧紧抱书包，捂口袋，和班主任出去了。

　　过了一会，许诗谨单独回来了，依然是那副紧抱书包，捂口袋的样子。

　　有人忍不住问了句：“老师搜身了吗？”

　　许诗谨高高抬头：“老师也没资格搜我的身！”

　　接，她在教室里放下了书包，突然跑出教室，去了厕所。我们的教学楼，每层都有厕所，厕所靠近年段办公室的方。

　　蒋婕给她的狗腿使了眼色，其中一狗腿立刻跟许诗谨出去了，不过一会，立刻回来，都不顾老师还在讲台课，就凑到蒋婕身旁，她看见许诗谨在厕所的垃圾桶里丢了钱包，把钱包捡起来一看，里头然有343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蒋婕这下炸了脾气，立刻就扯许诗谨去了班主任那里要给许诗谨罪。

　　然后接下来的发展，就让众人大开眼界了。

　　许诗谨委屈直哭，是蒋婕的狗腿陷害她，蒋婕一直就看她不顺眼，现在甚至想污蔑她是小偷！

　　班主任也告诉蒋婕，许诗谨之前在年段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让她搜了身，身没有收来的跳绳费。

　　于是闹来闹去的蒋婕，挨了处分，要写检讨，还要当众给许诗谨道歉。

　　我先是外，后来想想，也就明白过来了。

　　这些多半是许诗谨故的。许诗谨确实偷了跳绳费，并且早早就把钱包丢进了厕所的垃圾桶，而后做出一副钱还藏在身的模样不肯让人搜书包，她算准蒋婕绝不肯吃亏的暴脾气，一步步诱导蒋婕，到了如今蒋婕百口莫辩的局面。

　　此后事情没有结束，反而越发不收拾起来。

　　大姐大在一看不起的许诗谨身吃了这么大亏，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针对许诗谨的报复程度直线升，当天晚放学，就让狗腿堵了前后门，拿椅子砸许诗谨。

　　许诗谨也在第二天写了遗书，还把自己的伤势到处展示。

　　遗书校传阅。

　　同时许诗谨写信给市教育局，实名举报蒋婕父母滥用职权并举报蒋婕本人在学校横行霸道。这依然是很新鲜的做法，因为她这封举报信，从没有出现在学校的蒋婕父母出来了，带女一起给许诗谨赔礼道歉，又赔偿了许诗谨医疗费。

　　我听有好几千块钱。

　　后来，班主任把许诗谨的位置从蒋婕身旁调来了她们本来坐得很近将许诗谨调到第一排的第桌，正正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的位置。

　　事情闹成这样，也许蒋婕的父母也了她，蒋婕确实收敛了一些，她不再在许诗谨身留下明显伤痕，是别的恶作剧，比如在桌肚里放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多了起来，并发动班，孤立许诗谨。

　　能用肌肉学的人到了这种时候，也多少会用了点脑子吧。

　　是论起用脑子、会闹腾的程度，蒋婕实在及不许诗谨。外表看，蒋婕依然横行霸道，依然逼得同学到写遗书哭诉的程度。

　　内里究竟谁赚谁亏，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

　　这也许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许诗谨并没有因为阶段性的胜利而停下步伐，她一封一封地写遗书，每封遗书里的都变花来闹腾蒋婕连同老师。

　　，蒋婕和班主任，被她搞得神恍惚，想要不管她，她还能拿遗书，走教学楼的天台。

　　她没有真跳。

　　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遗书不过是她要挟的手段，她当然不会真跳。

　　是害怕出事的教导主任只能和她商量，问她愿不愿调去a班。

　　a班，是学校里连花钱都进不去的尖子班，只有每学年的成绩排名前五十才能在里面读，一旦考试成绩落后，就会掉到普通班，空出来的位置则由成绩好的人顶替。许诗谨通过这一封封遗书甚至换到了连蒋婕当部长的爸爸都没能做到的事。

　　听到从年级办公室传来的这消息，蒋婕气得在教室里嚎啕大哭。

　　而在后一封遗书之后，到现在，许诗谨已经有一周没有出现在学校了。

　　“喂”

　　我回神，看见他猛然凑近的脸和手。

　　我一下打开他的手。

　　我反应过激了，他没有生气，只是一笑，还和声安抚我：

　　“不要反应这么大，我没有想伤害，的脸破皮了，我给贴创贴，喽。”

　　他我展示手里头的猫爪创贴。

　　我盯猫爪。

　　为什么一大男人，会用这种不正经的创贴？

　　我试图抗拒，很快识到彼此体力悬殊，抗拒不了，他的手掌撑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捏创贴凑过来，力道很轻地贴在我脸，还对我的脸吹了口气。

　　“好了，不痛了。”

　　我破了皮的脸被迫贴猫爪，而他也拿了新的创贴，缠自己破皮流血的指关节。

　　接他：“刚才在想坐在这里的同学吗？不要只想，也和我。会在矿泉水里投毒的人，一般是对整班级或者班级里头特的人厌恶甚至仇恨，而这种厌恶和仇恨多的会出现在老被欺负的人身。”

　　“所，周同学。”他，“是嫌疑人之一。等被投毒的这些学生回过神来，发现在周末形迹疑地出现在学校里，他们甚至会在情绪激动之下，不问证据而直接会把打成嫌犯。孩子的恶有时是很怕的。”

　　“必须需要洗刷嫌疑也想找出真凶。而我帮。”

　　他微微翘起嘴角，手指点在额角。

　　窗外的阳光在他指尖染一点金。

　　“我的脑袋，”他笑容不羁，“超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字二合一，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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