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威开车门,让她和王慧上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他问。手里还有半个鸡肉卷没来得及吃。
“回酒店。”沈芙嘉道。
刘威哦了一声,从后视镜里发现沈芙嘉眉间微微拧了起来。
直到坐进了车里,她脸上的笑容才全部消散,可有外人在,即便沈芙嘉心中的情绪波涛汹涌,脸上依旧无甚表情。
一路回了几人歇脚的地方,沈芙嘉对着小慧道,“一会儿光蕖送人过来,接到后马上来我房间。”
“是。”王慧点头,她不明白沈芙嘉为什么这样紧张,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安排了小慧在酒店门口等人后,沈芙嘉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她叫了两份餐品,把浴室放了热水,拿了一套新的洗漱工具,又从储物戒里取了件自己不常穿的睡裙。
她拉上了窗帘,做完了这一切后,焦急地等着人来。
光蕖之内,2033号结束了今天的比赛,习惯性地在擂台旁的笼子里等待工作人员给她封锁能力库,好接着带她回笼子,赏她一勺饭吃。
她半塌着眼,眸里没有半点神彩,行尸走肉一般,所有的精力都在场上耗完。
她亦步亦趋地走着,身前的工作员往哪去她便去哪儿,直到一行人停了下来,2033才觉出了不对劲。
缓缓抬眸,她猛地一惊,脸上露出些惊恐来,枯瘦的双腿颤栗,可依旧没有逃跑。
他们来到了训诫室。
“进去。”工作人员打开门,她哀求地看着他们,对方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2033浑身都开始发抖,皮鞭、电流和窒息的痛苦回荡在她的骨子里,将她的骨髓冻成粉碎的冰渣,一回想起来便是无边的绝望。
她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耸着肩膀站在房中,等待酷刑。
没有皮鞭,没有电流,只有人剥掉她的衣服,拿着水枪把她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另有牧师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他们将她收拾干净了,□□地装进了那个密不透风的软玻璃球里。
甫一进入那颗软球,2033立刻蜷缩在地,习惯性地用脊柱凸出的背部保护自己。
可这一次没有人打她,她被扛了起来,往电梯处去。
她愣了愣,随即变得更加惊恐,她想到了来这里的第一天,那个男人要将她作为宠物对待。
电梯一路往上,却停在了地下一楼。
她被抗了出去,进入了停车场。
2033露出了些许迷茫的神色,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里。
“你运气不错。”有人打开了车子的后座,把缩在球里的她扔了进去,“有老板看上你了。乖乖听话,要是我们接到了投诉,你就得回来接受训诫。”
2033麻木的脸上打了个寒颤,她将被送到未知的地方,这还不如去给林老板当宠物。
但她被套在柔韧的软玻璃球里,能力又被锁住,根本无法挣脱——来了这里两个半月,她已不再去想挣脱这回事了。
车子开了出去,停停走走,在一家豪华的酒店前停下。
车门打开,她又被人抬了出来。
璀璨的灯光、豪华的装潢、新鲜的空气,这一切似乎让2033想起了些什么,她的眼睫颤了颤,扑扇出半点微光来。
“光蕖的?”她听见有人这么问。
“对,”为首的人点头笑道,“我们来送人了。”
“跟我来吧。”
他们进了电梯,上了二十三楼,电梯每升一层,2033的眼中便惊慌一层。
她想,这世上不会再有比光蕖更恐怖的地狱了,再差也差不过光蕖,她不必过于担忧——但或许,还存在更深一层的地狱。
电梯门打开,在这最后的机会里,她犹豫着是否要逃跑。
她的腰动了动,刚一扭动,扛着她的人立刻喝道,“安静!”
这冷酷的呵斥声立刻结束了2033的犹豫。
“到这儿就行了,”带着一点口音的女孩对几人道,“放下吧。”
交接的男人把一个黑色手提箱交给她,“这里是三个月的软骨剂和能力锁,最好每天都打,用完之前我们会给您来电,再寄一份给您。这个玻璃球从外侧用高温就能融化。还有……这是半年期的保修单,您收好。”
“行。”
扛着2033的男人把她放在了门口的地板上,和另外一个人对着女孩鞠了一躬,“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们放下东西就离开,没再看2033一眼。
2033躺在酒店走廊的地毯上,她已许久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柔软的触感,这样的柔软,仿佛是上辈子的记忆。
那个有口音的女孩似乎在打量她,目光中流露了好奇和怜悯。
“我看你可怜,好好和你说话。”她弯着腰,小声对她道,“我们部长是个温柔的人,你只要顺着她的意思就不会有事。她的东西你不要乱动,也千万别和她动手,她看着细皮嫩肉,其实比你厉害多了。”
“你要是有事,都可以来问我,我叫王慧,就住在隔壁。部长真的是个好人,你要是听她的话,保不齐咱俩以后就是同事了,比在那种地方强得多。”
“好了,”她直起身来,“我就和你说这些,我要开门了。”
2033安静地听着,记住了王慧的话,以免自己哪里做错了要遭训诫。
王慧叩了叩门,那带有防护罩的门很快被从里打开。
2033趴在地上,看见了一双女士高筒靴。
她愣神了一下,没有料到买自己的是个女人,可她也没那么在乎对方到底是男是女。
那双靴子一直停在自己跟前,主人迟迟没有说话,半晌,当疑惑的2033终于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她时,她猛地被人抱住了。
隔着柔韧的玻璃球,她被人紧紧拥抱。
王慧吓了一跳,试探性地询问,“部长?”
被称为部长的女人开口,“这要怎么打开?”
“他们说用高温……”
听到这个声音,2033如遭雷劈。
她全身僵在了球里,直到女人把玻璃球融化、把小慧支走、把房门关上后,她依旧呆愣在原地。
她愣怔地抬头,定定地看了半晌女人的脸。
一瞬间,猛烈的情感和鲜活的记忆汹涌地扑来,她张了张嘴,泪水比声音先一步涌出。
“没事没事……”沈芙嘉将她抱住,拍打着她□□、削瘦的背,用酸楚的声腔安抚她,“已经没事了……”
她还是僵在那里,总以为这是自己的梦境。
自己前不久还待在训诫室里,难道她已经被打死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沈芙嘉察觉她的异样,遂松开了她,伸手抚上了那张凹陷蜡黄的脸。那张脸上的呆滞让沈芙嘉心中一紧,她呼喊道,“柳凌荫,听得见么,你还认识我么,柳凌荫!”
柳凌荫……柳凌荫——
柳凌荫肩膀一颤,猛地嚎啕大哭。
她撞进了沈芙嘉怀里,那具从前比沈芙嘉丰满、高挑的身体此时瘦得全是骨头。
她哭个不停,死死箍着沈芙嘉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生生勒断。
沈芙嘉回抱着她,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触碰柳凌荫的哪里,哪里都是骨头和伤痕。
“你怎么…怎么会成了这样……”
最让她难过的不是柳凌荫的身体如何,而是她那双眼睛。
柳凌荫最出彩的便是她那对猫眼,那双眼睛一瞪,可把跋扈泼辣体现得淋漓尽致;眼尾一眺,便傲慢得意起来;再敛上一些,就生了闷气;稍稍一弯又明艳勾人。
沈芙嘉这辈子没有的鲜活肆意,柳凌荫那双眼睛里都有了。
可现在,那里暗沉一片,没了半点生机,像是活死人的眼睛。
她哭着没有回话,这两个多月的日子让柳凌荫忘了何为“抱怨”、何为“诉苦”。
她只一昧地嚎哭,用最直接的眼泪将体内体外的污浊疼痛冲洗干净。
沈芙嘉拍着她的背,“吃点东西吧?”
听到这句话,柳凌荫哭声一止,复又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她,像是在看一副泡影。
这目光让沈芙嘉心里极不是滋味。
柳凌荫没有吃饭,她只是抱着沈芙嘉流泪。
两人就这样靠着,直到夜半,等她所有的情绪都被这顿泪水冲出来后,才恢复了些许人的意志。
她坐了下来,对着满桌的食物狼吞虎咽。
她吃得目不转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菜,像是恶狼扑食一般,吃出了她从前最鄙夷的“乡下人”模样。
沈芙嘉去给她倒了杯水,她刚一起身,柳凌荫立刻看了过来。
那双猫眼睁得极大,瞳孔里全是惊疑恐慌,沈芙嘉于是又坐下,拍了拍她的背,她这才继续吃,在扒了一口饭后,又偷偷地确认了沈芙嘉一眼。
沈芙嘉本以为,除了宓茶,没有人可以动摇她半分,可当柳凌荫这样看她时,沈芙嘉只觉得心中刺痛窒息。
或许,她真的没有比柳凌荫更要好的朋友了。
吃了饭,柳凌荫没有洗澡便睡了过去。
沈芙嘉记得她从前多么爱干净,野外训练都不能不洗脸,可她现在脏兮兮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头发被油污凝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一只指甲缝里全是污泥的手还紧紧抓着沈芙嘉不放。
沈芙嘉坐在床边看着她睡。
外面响起了隐隐约约的炮竹声,还有两个小时就是除夕,这么多年来,沈芙嘉头一回在异国他乡和童泠泠以外的亲友过年,不曾想却是以这种形式。
她看了一会儿,拿了把指甲刀出来,帮柳凌荫剪指甲。
沈芙嘉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有给柳凌荫剪指甲的一天。
刚刚挨上柳凌荫的手指,那双猫眼蹭地就睁开了,戒备又惊恐地盯着沈芙嘉。
沈芙嘉扬了扬手上的指甲刀,“给你剪剪。”
柳凌荫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自己的手指,半晌,又将眼睛闭上了。
沈芙嘉得到了默许。
她坐在床边陪了一夜,看着床上的女人,沈芙嘉很难将她和那个跋扈张扬的柳凌荫联系在一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将她害成这样?
沈芙嘉一直知道,柳凌荫看着精明,其实很容易交付真心。只要对方不在明面上和她作对,柳凌荫一般不屑理会;要是对方伪装得再好些,便能被她纳入羽翼。
这一点沈芙嘉再清楚不过,高中那段时日,她很快就看穿了柳凌荫的性格弱点,将这位明面上风光无限的大小姐逼得每夜崩溃流泪。
可如今的柳凌荫已是一名成熟的军官,身后还有百里族作为支撑,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如果不是尧宋相邻、如果不是她恰好想去宋国看看,柳凌荫在光蕖被折磨到死都没有人知道!对方真是好毒的心思。
沈芙嘉眸光明明灭灭,不管是谁,这件事都不能这样轻易掀过。
但比起报复,当务之急是稳定柳凌荫的情绪,尽快让她从这段阴霾中走出来,否则要是成了柳凌荫的心结,那她的晋升空间便会被堵死,再也无法升级。
从两人见面到现在,柳凌荫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她在第二天中午才堪堪睡醒。
“洗澡还是吃饭?”她一睁眼就听见沈芙嘉这么问她。
柳凌荫没有回答,沈芙嘉说着,自个儿笑了,调侃着道,“还是先吃人家?”
搁在从前,柳凌荫要么给她个嫌弃的白眼,要么阴阳怪气地嘲讽她,可现在,她毫无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把沈芙嘉都看到了尴尬。
她们就这样一上一下的对视着,良久,柳凌荫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是哪儿。”
沈芙嘉心下一叹,回答道,“宋国。过几天我们回尧国。”
“尧国……”柳凌荫露出了迷蒙的神色来。
“你忘了?”沈芙嘉道,“我走前告诉过你的,我要去尧国。”
柳凌荫躺在被子里,迟钝地眨眼,许久,那些记忆像是拼图似的,一段接着一段全部回来了。
她想起了沈芙嘉从前告诉过她的那些计划,“你成功了?”
“一半吧。”沈芙嘉说,“我想把你带到尧国去,可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送你回禹国,你是什么时候出国的?又怎么……”变成了这样。
“什么时候……”柳凌荫缓了口气,不过是说话而已,她却显得极其疲惫似的,“我也记不清了,大约是十一月。”
已快三个月了。
“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柳凌荫垂眸,没有回话。
她眼中迷雾蒙蒙的模样看得沈芙嘉难受,她把她挖了出来,喂她喝了恢复剂。
“洗澡还是吃饭?”她加重了声音,让柳凌荫意识到,这里不是光蕖,她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生活,不必在这样担惊受怕了。
柳凌荫沉默了一会儿,选择了吃饭。
如此这般,一连两天她都和沈芙嘉寸步不离,只要沈芙嘉稍微走开一点,她便如惊弓之鸟一般,脆弱无比。
沈芙嘉陪着她,没心思做其他事,直到初一下午,万纪山派人来接她时,柳凌荫才道,“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沈芙嘉有些不放心,站着没有立刻走,柳凌荫抬眸瞪了她一眼,这一眼让沈芙嘉顿时高兴了起来,她终于见到了从前的柳凌荫。
“那我走了,你想要什么就跟小慧说,千万别离开房间。”
柳凌荫点头,表示明白,沈芙嘉这才安心。
她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小慧好奇的目光,小慧看不见了,嘴上还忙着问,“部长,那是谁呀?”
“是我的青梅竹马。”沈芙嘉道。
“您怎么到处都是青梅竹马。”小慧乐了,亮灿灿的,“童大人也是您的青梅竹马。”
“这才两个。”沈芙嘉也微笑了起来,“我还有很多青梅竹马……”
她说完,将小慧怀中抱着的风衣穿上,小慧看着这件衣服,问道,“您不换吗,这件前天去光蕖的时候就穿过了。”
沈芙嘉不仅穿了前天的风衣,还戴上了前天的手套,她一边戴一边说,“前天穿的就不能穿了?”
“您要去见大富豪,可以穿得再好些。”
“再好些在别人眼里也就是只插了孔雀毛的土鸡”
小慧捂着嘴巴,被她逗笑了。
“好了,我要走了。”沈芙嘉转头看她,“你守在门口,注意听里面的动静。我去去就回。”
“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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