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没有所谓的工作日和休息日,事情少的时候宓茶就看看书、在领地里逛一逛,等着工作找上门。
难得的清闲,宓茶去了百里谷的牧书堂,那里是百里族培养小牧师的地方,所有孩子六岁之前都要待在里面,宓茶也不例外。
百里谷四季如春,鸟语花香,人们对待小牧师的态度比这景色更加温和,这也导致了宓茶出谷后很不适应首都小学的环境。她就像是一只刚刚孵化的小鸡突然遇上了冬天。
初七之后,家长们都外出上班了,留下来的孩子没人管,牧书堂就开了学。
宓茶找了严煦一块儿去看。
隔着窗户,里头传来朗朗书声,正是早读。
她想起了从前,忍俊不禁道,“你总和我抱怨陆鸳的教学方法太离经叛道,但天才的学习方法都不寻常。”
严煦道,“不管她是天才还是奇才,在什么地方就要守什么样的规矩。”
“是了,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宓茶侧身,笑吟吟地看向她,“不过严煦,你记得吗,你高中的时候也不守规矩。”
严煦挑眉,她不记得自己不守规矩过。
宓茶指向书声传来的教室,“早上早读,学校要求大声读出来,你就闷着头默读,一声也不出。”
这倒确实是严煦少有的不守规矩。
她推了推眼镜,道,“有些人可以通过朗读在大脑皮层建立听觉表象、加深印象;可我来说,说话、听声会分散我的精力和注意力。高中学业紧张,又是竞争模式,在有限时间里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没什么不对。”
宓茶咯咯笑出声来。说这话的严煦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和陆鸳的思维一模一样。
两人走到了三岁教室门口,门里的老师看见了宓茶,立马走了出来。
她虽然出来了,可里面的书声不停,还在继续着“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
牧书堂按照年龄分班,从一岁到六岁共六个年级,三岁之前没什么活动,只是帮家长代管,三岁之后就和幼儿园的课程类似。
“族长,您来了。”负责教导小牧师的都是退休了的老牧师,身旁搭配两个年轻的幼教。
论辈分,宓茶得管这里的老师喊太姑奶奶,她从储物器里拿出了几个大口袋,“开学第一天,我给孩子们送点糖果,今天的课程都是什么呀?”
对方接了过来,笑道,“今天上午听感恩故事、学包饺子,下午画画和祈福。”
宓茶扭头看了看四周,“积了那么厚的雪,不带她们出来玩雪吗?”这可是季节限定游戏,过了冬天就玩不到了。
“外面太冷了,小女孩体质差,而且太闹腾了不利于觉醒牧师。”
“那让她们出来看看吧,”宓茶望向严煦,“做个冰雕放院子里。我记得我小时候出不了谷,所以很憧憬电视里的雪景。”
从前的百里谷四季如春,虽然温暖,但也单调。
六岁之前,宓茶不能出谷,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因此对外面的一切都非常向往。推己及人,这些小丫头们一定也很好奇外面的世界。
族长看了看严煦,又看了看宓茶,迟疑道,“既然族长说了……只是看看的话,也行。”
宓茶拍上了严煦的肩,期待道,“做大一点。”
水系法师过了三级,拥有了[化冰]的技能。
严煦脑中构思了一番,浅浅的蓝光在院中显现,如3D绘笔在空中作画。
转眼间,空地上出现了晶莹剔透的驯鹿、南瓜马车和一座座小城堡。光秃秃的院子成了冰雪世界,构建出了童话里的情景。
教室里的女孩们注意到了这些冰雕,马上没了读书的心思,“哇”着跑向了窗户,脑袋挤脑袋地往外看。
老师们顺应民心,放她们出去看一会儿。
女孩们涌了出来,有人看见了宓茶,指着喊,“姨姨、姨姨!”
宓茶笑着同她们打招呼,“煦姨给你们变了好多的冰雕,大家喜不喜欢?”
女孩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喜欢——”
童真洋溢着整座院子,向来严肃的严煦也不禁配合地露出了笑容。
生命总是那么神奇,即便这些幼崽不是自己的后代,严肃如严煦也会本能地温柔下来。
女孩们散在了院子里,好奇地摸着冰雕。
她们穿着厚厚的衣服,行动有些笨拙。
三四岁的小丫头包裹着红彤彤的羽绒衣,她弯下腰,在地上挖雪,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捏成丸子,肉嘟嘟的两颊冻得通红,隔一会儿就吸一下鼻子。
宓茶没有孩子,百里谷的小牧师们就都是她的孩子、是百里族的未来。
“好了,玩得差不多了,快回去。”不过十分钟,老师们便催着她们回教室。
宓茶惊讶道,“这么快?再玩一会儿吧,她们都正高兴呢。”
她身旁的老牧师为难地说道,“族长,三到六岁是性格的形成期,这一阶段的教育非常重要。”
她委婉地说:“严组长的冰雕太漂亮了,孩子们看冰雪的眼神都在发光。要是再玩下去,恐怕就得觉醒出冰系和水系了。”
话语刚落,院子外响起了闹哄哄的声音,一团雪球突然从墙外抛了进来,砸在了准备进门的小丫头身上。
她被砸中了后脑勺,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当即抱起一团雪往外面砸了回去。
“哎呀!”旁边的老师低呼一声,跑去制止,“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做!”
女孩红着眼圈,指着墙外,“是他们、他们打我!”
“那也不可以,我们要好好讲道理。”
宓茶和严煦看向雪球砸来的方向,牧书堂的隔壁是百花园,培养小男孩的地方。
严煦问,“他们今天是什么课程?”
“今天天气好,他们上午玩雪、包饺子,下午泥塑课。”
严煦又问:“他们也只玩十分钟吗?”
听到这话,老师笑了起来,“怎么会呢,得玩上个把小时呢。一年就积两三个月的雪,这是培养冰系、水系的好机会,要多让他们和冰雪接触,听说隔壁今天专门请了冰系和他们互动。”
严煦微微拧眉,她扭头,看向被赶进教室的小丫头们。
她们一步三回头地被老师往屋里推,眼睛还粘在院中的冰雕上。
围墙外传来男孩们吵嚷欢呼,严煦的冰雕比院墙高一些,被小男孩们看见了,嚷嚷着,“老师!女生那里有好多冰雕,我们也要!”
“老师,抱我上去,我要看女生那边!”
过了一会儿,几个男孩被举了起来。
举起他们的是一头巨大的骷髅,白森森的骨架在冬日下反射着亮光。
那骷髅站直身体后足有四米,它将一对胳膊平举,每条胳膊上能坐四五个小男孩,头盖骨上还扒了一个。
男孩们好奇地往牧书堂里瞧,骷髅也好奇地往里瞧。
被举过围墙后,男孩们纷纷惊叫,“老师你看,她们这里有马车!”
“不公平,我也要,老师我也要!”
“天呐!”牧书堂里的老师们看着一头巨大的骷髅站在院子外,被吓得魂飞魄散,“快下去快下去!亡灵不能来这里!”
要是被小牧师们看见这么恐怖的亡灵,心中肯定会留下阴影,这对牧师能力的觉醒非常不利!
乌赫知道自己不能越过这道围墙,没想到连从上面偷看一下也不行。
在老师们的驱赶声中,它慌慌忙忙后退,把身上的男孩们放了下来。
男孩们顿时不满地拉扯它身上的骨头,蹦着、闹着喊,“老师我要看!我要看!”“老师抱我上去!”“老师我刚才都没看见!”
乌赫蹲在墙角,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
它没有嘴唇,发不出“嘘——”的声音,只能咬着牙齿,发出“呲呲——”的声响,示意孩子们安静。
可惜没人听它的话,百花园里吵得快要掀掉了房顶。
乌赫没有办法,它把自己十个手指折了下来,将前端磨圆,分发给了男孩们。
得到了“骨剑”的男孩子们马上转移了注意,嘻嘻哈哈地打在了一起,不再吵着要往女生那里看。
乌赫得以松了口气。
严煦和宓茶在育儿园里待了一上午,吃过了两边包的饺子后踱步回去。
路上,严煦问宓茶,“你从前和我说,百里族的牧师能力靠母系传承,我一直以为百里族的基因里有什么秘密,可今天一看,似乎也得依靠人力。”
宓茶没有接话,严煦沉默片刻后,道,“这样的教育方法,对女孩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宓茶抬头,望向了天空。
“现在来看确实有点委屈了,但百里族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强大的,我们有着一千年的屈辱史。”
牧师本就没有自保能力,何况族里还多是女性。在百里族离开尧国之前,她们一直是贵族们的掠夺对象。
“男人娶妻是娶进门,女人出嫁是离开家。那时的百里族弱小伶仃,如果族中的女人再嫁出去,族人就更少了。”
“我们确立了‘母系’制度。男弟子将妻娶进来,而女弟子的丈夫要入赘或是半入赘,生下来的孩子必须随百里姓,这样才能保证人口数量,让百里族越来越兴旺。”
严煦了然,“所以‘只有女性才能觉醒牧师’的这种说法是骗外人的?”
宓茶摇头,“不止是外人,我三十岁之前,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不管是外界还是内部,当全世界的人都认为——“百里族的嫡系女孩一定是牧师”时,她们自己也就坚信不疑了。
这样的教育方法确保了百里族的牧师率,女孩觉醒牧师的成功率高达98%,剩下的2%也多是水系、木系这样柔善的能力。
她转过头,对着严煦道,“百里族一直是这样的教育方法,所以我也不知道,觉醒成为牧师到底是因为教育,还是因为基因。”
“能力界的主流论调认为,两者都有。”严煦看向宓茶,“比如你的[复制],是受到了母亲的影响。”
她惦记着丫头们,又道,“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不存在外嫁,是不是应该取消从前的教育方法?”
宓茶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严煦,牧师是百里族的根本,就算是族长,也不能动这一块。”
她知道这样的教育方法让女孩们受了委屈,可宓茶拿不出其他确保牧师率的教育方法。她拖延着不建三层防罩,已经引起了族中的非议,要是再敢动牧书堂,那族里的老人必会和她拼命。
如果没了牧师,那百里族就再不是百里族了。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宓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严煦能够理解宓茶的难处,“但这样的教育方法,违背了孩子的本性。那些活泼好动的女孩,即便觉醒出了牧师,未来也走不长远,何苦拘着她们呢。”
“你应该知道二八法则。”宓茶道,“能登顶的向来是少部分,但剩下的80%也是必须的。百里族需要天极圣女,也需要大量的九级牧师。”
严煦心中一叹。
宓茶对百里族的忠诚无人可比,即便她知道这样的教育不合理,在得到更合理的方法之前,她绝不会反对族中的规矩。
宓茶道,“我虽然不准备动牧书堂,但也想试着从百花园里挑一些男孩进牧书堂。”
严煦微讶,“你要培育男牧师?”
“牧师是百里族的根本,数量越多越好。”宓茶望着前方,白雪反射出了阳光,全世界亮堂堂一片,微微有些刺眼。
“九国攻谷后,百里族的牧师储备大幅衰落,女孩不够,应该发展男孩了。”宓茶转头,看向严煦,“就像你刚才说的,女孩里面有活泼好动的,那男孩里面一定有温柔文静的。”
严煦觉得可行,“可以挑一部分试试看。”
“我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只怕会遭到反对呀。”
严煦道,“两位长老会赞同你的,我和她们几个也会帮你投票。”
宓茶脚步一顿,站定在雪枝下,转身面向严煦。
严煦随之停下,“怎么了?”
“抱歉,严煦……”
“抱歉什么?”
宓茶垂眸道,“你本该在研究所里的,现在却陪着我天天处理这些杂事、琐事。”
闻言,严煦不禁一哂。
她的镜片上反过两道冬日暖阳,“你说的不错,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给你处理这些杂事。”
宓茶一怔,抬头看她。
严煦道,“百里族拉着我长大了,现在我等着百里族长大。希望再有三十年就让我退休,当个无所事事的长老。”
啪嗒——
两人身旁的树枝上,一团雪被晒得落下,砸在了地上。
“无所事事?”宓茶勾唇,“严煦,你太不了解自己了,你根本闲不下来。”
从前操心E408,如今操心整个百里谷,严煦就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年四季都会降临,默默地润泽万物。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朝着宓茶的院子走去。
“百里族差不多都定下了,你什么时候把沈芙嘉、柳凌荫和童泠泠接回来?”
“我想接,可问了好几次,她们都不愿意回来。”宓茶蹙起了眉,将那天沈芙嘉的话和严煦说了。
“我能理解嘉嘉的想法,可凌荫和泠泠是为什么?”她们又不用“配得上她”。
宓茶低落又纳闷道,“尧廷怎么就那么好,为什么她们都不愿意来百里谷呢。”
严煦目光微移,这确实有些奇怪。
沈芙嘉的理由尚且成立,她一直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可柳凌荫和童泠泠又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不放心沈芙嘉一个人。”严煦猜测道,“要是她们走了,沈芙嘉就在尧廷孤立无援了。”
宓茶恍然大悟,“你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谈到了在外的沈芙嘉三人,宓茶不免问道,“严清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四年半前,严清跟着和律师团去了和平宫。
案子一时半会不能结束,宓茶便安排了她在当地的法学院学习。
上个月和平宫结了案,按理她也该回来了,却被律师团里的律师招去做了助理。
“她说想在大律所多学习一会儿,恐怕还要一两年。”提起妹妹,严煦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可隐隐透出了两分欣慰。
严清的本科学历是非专业的,能被大律师看中放在身边是难得的机会,因此她和妈妈都很支持严清。
宓茶点了点头,“多在外面学一会儿也好,回来就得像你一样忙了。”
现在领地里只有两座法院,律所也只有零星几个,法律建设度远远不够。等严清回来,势必得帮着一起建设。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院里走,从严清聊到了领地里的教育,聊到了灵泉对百里族弟子的提升情况。
像是高中时那样,不管宓茶问些什么,严煦都知道。
“马上就是你三十三岁的生日了。”她问宓茶,“今年打算怎么过?”
宓茶苦笑,“小月已经帮我订好了三个场子,都被预约满了。”
当上族长以后,她的生日就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商务的了。
严煦一点头,“那等你空了,我们再私下聚聚。”
她们间的饭局,才算是真正为宓茶庆生。
宓茶弯眸,“好呀。”
过了元宵,这个年就算过去了。
今年头一件事又是替尧国收拾水灾。
尧北的下水道都铺好了,领地内无事发生,领地外却是一片汪洋大海。
如今的尧国再不敢阻拦百里族的救治工作,赶在四月之前,国内的凌汛总算收拾妥当。
然而,当灾后重建落幕、国内一片平静之际,一枚炮弹突然从尧南砸进了夏国北部。
尧南军区在演练时不小心设错了弹道,两国在边境处发生了摩擦。
尧廷派出了外交官员和夏方沟通,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外交失败,新年的头一个月,夏国举兵攻进了尧国。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极其迅速,两国在尧南大战了一回后,尧国不敌,后退五百公里,内阁派人来了百里谷,要求百里觅茶派兵支援,即刻前往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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