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国的飞机在墨河南边刚刚升起,北清就检测到了异动。
付芝忆站在巴城基地的空管室内，和众人关注着天空上的情况。
“11281，航向061,高度6700保持…”空管室内,巴城的空管人员坐在各自的机位前，不断点击确认每一架飞机的雷达线,指挥每一名起航的飞行员。
“13159，高度6800，向北2000米敌方部队,请复述。”
“11089,听令进入攻击起始点。”
“明白,现在进入攻击起始点。”
陆鸳站在付芝忆身旁,和她一起看着屏幕上的实况。
“北清发现我们了。”她呢喃道。
在进入北清领空的不久,管控室内立刻响起了反应。
“11283挡风玻璃破碎。”
“11384机载屏黑屏！”
陆鸳目光转向座位前的空管员们。
尧国飞机的编号里,第一位和第四位组合后减去11便代表所属师部,第二位代表团部，第三位和第五位代表机号。
最先遭受攻击的11283和11384都隶属空七师一团,这是两架战斗机。
为了保护运输机，付芝忆不仅给每架运输机都配备了隐形机,还出动了战斗机吸引火力。
不管是战斗机还是飞行员,对于刚刚起步的尧国来说,都是极其宝贵的财富。
然而，在这一任务中,他们很难毫发无损地回来。
“11384,你已偏离航线，听到请回答。”
“11384，听到听回答；重复一遍,11384，听到请回答！”
付芝忆目光锐利地扫向左前方的空管员，当听见这一呼叫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失去了什么。
墨河北部的上空混乱一片。
尧国进攻的速度大大超出北清预期，谁都没有想到，在宰相郄笪作出回应的第二天，尧国的空军就突破了他们的国境。
这绝不是临时起意，尧国蓄谋已久。
在沈芙嘉公布万人请愿书之前，尧国的军队就已出动。
他们根本不在乎外交发布会后北清会作出何种反应，驳斥也好、怀柔也罢，只要不是爽快答应，那他们就会即刻出击。
尧国对外将这一行动称为“营救国民”而非“战争”。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尧国这是在攻打北清，但这场战争必须由北清先开启，而他们只在北清动手以后“被迫自卫”。
因此，尧国的飞机进入北清，在受到北清之前，绝不会开一个火。
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尧国抢下了先机，在北清反应过来之前冲过了墨河。
此时的巫勒山脉上并没有屯兵，只有原先的一万驻军，给不能抢夺攻击先手的尧军减轻了压力。
在战斗机和隐形机的掩护下，十驾运输机顺利抵达巫勒山顶。
一道道青光从机舱落下，宛如白日流星，落在了终年不化的雪顶。
五千名七级以上的空降兵穿着充满能量的新型防护服，脚踏飞剑，在崎岖、陡峭的山坡上安装起一台台缓冲梯。
“该死！这帮尧寇！”北清东南边境的塔台里，第七集团军的军长怒喝道，“他们在对我们的巫勒山做什么！”
看着前线传回的画面，副军长疑惑道，“他们似乎在安装什么东西……”
“是炸弹吗！”
“不，不像……”
“不管是什么，立刻把这些趴在山上的虫子给我弄下来！”
“是！”
北清·王宫
“尧国已经抵达了巫勒山脉？”郄笪猛地抬眸，惊愕地看向面前秘书官。
“是，他们的空降兵落在了巫勒山的南坡上，好像在安装些什么。边境派出了战斗机扫射，但他们身上的防护服十分坚韧，小口径子弹对他们不起效果。第七集团军请示，能否使用重型航弹。”
“胡闹。”郄笪拧眉，“想造成雪崩和滑坡么！”
“那…”
不等秘书进一步询问，郄笪当即道，“让最近的巫师团马上过去，放出魔鹰，留几个舌头，我亲自问。”
“是。”
海拔五千一百米的巫勒山南坡上分布着五千名空降兵。
他们并没有零乱地散称一团，而是惊人地整齐有序。
五千名空降兵从山顶到山脚垂直地排成松散的十列，虽然列队的前后间距不一，但能很明显看出是十条队伍。
狂风凛冽，航弹自后方扫射而来，他们岿然不动，秩序井然地在山壁上安装一台台缓冲梯。
十条队伍之外，有小几百人游离其间。
当队伍里有空降兵被飞机打下去，或是山壁被击碎、缓冲梯坠落后，游离的空降兵立刻补上，寻找新的安装点。
这绝对不是尧国临时下达的命令，在陌生的峭壁上，尧兵能排列出这样的队伍，私下必然训练过无数次。
付芝忆双眉紧皱，凝重地望着战况。
他们在帝都的基地里模拟建造出了巫勒山的虚拟模型，士兵们虽然没有真正爬过这座山，但通过VR模拟，已经感受过了无数次。
百里族的情侦小组密切关注着巫勒山的情况，每半个月更新维护一次模型。
为了这场战争，她麾下的空降兵们早已对这座山了如指掌，清楚地知晓每一处安装点位。
上万个缓冲平台在十二分钟内安装完毕。
付芝忆按下秒表，这一部分行动不论是时间还是伤亡都在预算之内，接下来就是先头部队的活计了。
运输机起飞之前，北清自墨河处遭到了攻击。
铁丝网被炮火轰开破口，墨河水被冰系法师冻得严严实实，车队呼啸着从冰上开过，尧国三万先头部队如大迁徙的野牛群一般，横冲直撞进入了北清国境。
他们冲到了巫勒山下，来的都是身强体壮、非同一般的攻科精兵。
空降兵自上方扔下攀岩索，三万人自开辟出来的十条道路向上攀登。
险峻的巫勒山并不容易攀登，何况上方还有北清的飞机在不停扫射。
此时的巫勒南坡混乱到了极点。
空中，尧清双方的战斗机纠缠互攻，在七千米以下的高度行驶，天空上没有留下航迹云，但火光轨迹眼花缭乱、接连不断，边境的地空导弹从各处往空中射去；
半空，数千御剑的空降兵如警卫一般，守着攀山的先头部队。当有人中弹坠落或是缓冲梯遭到攻击时，给予及时的救援和修补。
五个半小时过去，最前方的部队已经爬到了四千米处，巫勒山的下半部分是最平缓的部分，且缓冲梯令他们无视了绝大多数复杂地形，按照这一速度，三个小时之内，全员都能登上巫勒山的顶部。
但当士兵们全部按照计划行动时，北清却突然出现了令人意外的举动。hTtPs://wap.xs74w.com
“嗯，北清的战机返航了？”天空上的战斗熄灭，北清所有的战斗机突然调转回营。
付芝忆身旁的陆鸳望着这一幕，片刻，她低语一声，“糟了……”
她骤然转身，大步跑出了塔台，一边按下耳麦呼叫道，“洪老头，让巫师团登机！”
付芝忆看着她消失在门外，再一扭头，远处的天空上弥漫起了点点黑影。
那黑影从巫勒北坡飘来，像是一块飞在天上的大黑布，它越过山顶，逐渐笼罩在了南坡的天空上。
付芝忆瞳孔一缩，一拍自己的副手，“让所有飞机返航！”说罢，匆匆追上了陆鸳。
那不是什么黑布，而是成群结队的魔鹰。
在数轮射击后，北清发现了，普通的子弹无法对尧军进行有效打击。
攀登的先头部队所穿的防护服虽然抵挡不住攻击，但几千名空降兵成为了人肉盾牌挡在他们身前，再加上尧国的飞机捣乱，北清的攻击效率并不高，无法阻挡先头部队的行进。
偏偏，宰相又驳回了轰炸申请。
巫勒山陡峭险峻，轰炸势必会引起滑坡和雪崩，这一情况会衍生出三个不利结果。
首先是北清山下的村落小镇会被滑坡殃及，这点自不用多说；
其次，滑坡和雪崩会改变巫勒山的高度和地形，将战地环境变成未知数；
最关键是，一旦他们率先对尧方启用了重型武器，那么接下来，尧国就能理直气壮地进行回击。
最后一点是北清最不想看到的。
即便是战争，为了后续利益和审判，也需要讲究对低限度的礼仪。
一旦尧国掌握了道德高地，他们再也不用这么费劲地攀登，尧国能直接把五千米的巫勒山给炸平。
尧国把人挂到了他们的山壁上，像是腊货一样地挂着，很难说不是在故意引诱北清出击。
北清如果不大规模轰炸，那尧国的军队就能成功登顶；
北清如果轰炸，那攀登的尧军就会立刻撤退，换上他们的大炮飞机。
郄笪没有中计。
和毫无顾忌的尧国不同，北清此时正面临着舜国这个强敌，东南面绝不能再生起大型战役。
不过，北清并不是一个新兴国家，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有成熟的解题方法——
魔鹰
三千余只黑色的魔鹰飞啸而来，遮天蔽日，投下了可怖的阴影。
九级的成年魔鹰平均体长在160厘米，每涨一阶都会再变大一些。
这三千只魔鹰在九到六级之间，说明巫勒山后面来的不是精锐，而是两个普通的满编巫师团。
可即便只是六级以下的巫师，靠着北清历代的积累，所召唤出的低级魔鹰也成为了比飞机大炮更致命的麻烦。
固然，六级以下的魔鹰不能穿透防护服，即便是先头部队身上的普通防护服也无法穿透。
但它们也不需要穿透。
魔鹰分散开来，远远望去，巫勒山的南坡上仿佛落了一场黑雨。
魔鹰钢铁般的利爪扣住了山坡上的尧军，展现出了鹰类最朴实的捕猎方式，将人类从山上扯下，自三四千米的高处扔向地面，随后又一次回到山壁上，抓起下一名猎物。
魔鹰的等级不算高，如果在平地上，这些精锐的先头部队防御起来不算问题，可现在的他们无一例外地悬挂在坡度50的山壁上。
他们在飞机的扫射下攀爬了整整五个小时，不论是精神还是□□都濒临了极限，而先他们一步执行任务的空降兵更是如此。
巫勒的南坡就此成为了猛禽们的狂欢猎晏。
魔鹰不断将山坡上的尧兵吊起，煽动两下翅膀后丢去一山下，猩红色的眼睛里充斥嗜血的杀意和高傲的嘲弄。
天空是它们的主场，疲惫虚弱、又被固定在山上的人类就像瘸了腿的兔子，任由它们虐杀，难以还击。
“呃啊——”一名空降兵刚刚在半空抓住了一名坠落尧兵的手，身后立刻扑来了一团黑羽。
巨大的魔鹰两爪踹在了他的后背，轻而易举地将他从剑上推下。
御剑者当然能操纵飞剑，也能从储物器里取出飞行器，但一停不停、高强度输出了五到六小时体能的士兵们还有几个能做到这一点？
不断有人被丢下山去，这些魔鹰在阳光下炫耀着漆黑的羽翼，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鸣叫。如果换成人类的语言，那么此时黑暗的天空上一定充满了尖锐的嗤笑。
“稳住！”部队的最后方响起了一声厉喝，这声音带着浑厚的能力，通过通讯器，从海拔三千米往上通了一千米，“快速通过！寻找掩体！”
柳凌荫踩在部队最下方的山壁凸起处，头顶骤然坠下一具身影，她右手拉着攀登索，左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坠落的士兵。
对方面色惨白，整个身体都吊在了半空。
柳凌荫左臂肌肉微隆，低喝一声“上！”将士兵猛地向上甩去。
对方立即回神，借着柳凌荫的力，双脚蹬着山壁，爬上了平稳处。
为了降低北清的命中率，先头部队在攀登时较为分散，前沿和后方拉开了近一千米的距离。
前方由童泠泠负责开路，后方由柳凌荫负责殿后。
此时童泠泠的所属部队进入了最为险峻的路断，几乎没有任何掩体可以躲避，受到了魔鹰的猛烈攻击。
亡灵的直觉十分敏锐，它们分辨得出气息强弱，专挑等级低的软柿子捏，成功率极高。
童泠泠攀附在队伍最前方，她仰头观察了一会儿天上的亡灵，耳麦里传来陆鸳的声音——
“撑住，支援部队已经出发，寻找掩体。”
这一命令已经不太适合童泠泠所部的情况。
后面的柳凌荫所属的进程较慢，位于半山腰上，有一段较为平缓路程，可以躲进岩石、山洞或大树下，即便没有掩体，也能原地聚集形成防御。
但吊在四千米处的先锋队已经很难避险。
缓冲梯是单向的传送平台，无法逆向传送，在这样的局势下下山极具危险。
如柳凌荫所命令的那样，没有掩体和平台可躲避的士兵们只能快速通过，不惜一切代价地向上冲锋。
从童泠泠的位置往上，还有最后一千米，也是最险峻的一千米。路越来越不好走，如果一昧躲避，被魔鹰耗在了这里，那么四个小时以后，进入夜间，他们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
不能再等了——
童泠泠确信自己的判断。
当又一头魔鹰朝她身旁的士兵扑来时，童泠泠右手从攀登索上松开，取出了战斧。
她双脚对着山壁用力一蹬，借以左手拉扯绳索的反作用力，将自己送去了空中。
身体腾空，童泠泠对着天空上集聚的魔鹰甩出战斧，五级技能·[步步生莲]发动，通红炽热的战斧带着火焰飞进了魔鹰群里，像是往黑暗中丢出了一团烈火，收割下片片染血的乌羽。
战斧脱手，童泠泠一脚踏上了准备袭击士兵的魔鹰。
她踩在了魔鹰的背部，跺碎了它的脊柱，令空中回荡起了一声悲惨的哀鸣。
它被童泠泠踩落山崖，而童泠泠则借它跃上了更高的高空。
储物器里的飞行器弹出，童泠泠站去了上面。
旋转一周的战斧飞回手中，在她握住之时，天空上留下的三十六颗火珠接连爆炸，炸得附近的魔鹰血肉模糊、纷纷坠落；惊得远处的魔鹰扑飞逃窜、慌不成群。
没有人敢在这里使用飞行器。
站在慢悠悠的飞行器上，就仿佛一条蠕虫掉进了鱼缸，只有被鱼群争抢啄食的下场。
但童泠泠是个例外。
她的飞行器并不特殊，和魔鹰的速度相比慢得可怜，不过这不是问题——她根本不屑于飞行。
童泠泠就站在那里，双脚一步不动，像是一台悬浮的高频大炮，将所有胆敢靠近的魔鹰屠杀殆尽。
柳凌荫余光一瞥，看见了上空火红的法光，不禁轻啧一声。
她抱着步.枪从岩石外闪身回来，在她回身的瞬间，一对钢爪擦着岩石的边缘划过，在石头上留下了白色的划痕。
魔鹰飞过岩石，立刻调转鸟头，再度朝柳凌荫冲来，柳凌荫将枪上膛，背靠岩石，对着鸟腹扣下扳机——
砰！两声短促的枪响后，成年人大小的魔鹰猝然落地，失去了杀意和生机。
柳凌荫向后方看去，先头部队里都是强悍的攻科，没有法师，无法形成防盾，除了弓箭手可以远程攻击魔鹰外，其他人只能火力压制。
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利，北清的巫师来得比他们预计得快太多。
尧国在外交阶段便派兵驻进北方，就是为了抢占先机。
按照他们的计算，如果北清对他们没有防范，那魔鹰至少应该在先头部队登顶以后才出现；如果北清对他们早有防备，那么在空降兵作业的时候就应该出来干扰。
现在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卡在了不上不下的关键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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