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那个红靳已经滚蛋了!”付芝忆推开大门,喜气洋洋地和柳凌荫分享这一消息。
办公室内,柳凌荫坐在书桌后,桌子前面的沙发上蜷缩着正在睡觉的童泠泠。
付芝忆推开门时,童泠泠的眼睫颤了颤,听见付芝忆的声音后便又继续睡去。
柳凌荫唇角微勾,哼了一声,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兔崽子,还想和她拧?
“宓茶这次还真给力,知道我们不喜欢他,立刻借机把他弄走了。”付芝忆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上,拍了拍自己靴子上的碎雪,“打仗就得要这种默契。”
她刚坐下,门外又走来了一人,是陆鸳。
柳凌荫抬眸,“怎么了,什么事?”
陆鸳开口道,“我要回去了。”
两人一惊,付芝忆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走?”
“我来这里就是做技术顾问的,现在C13和缓冲梯都用不上了,我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陆鸳松了松手腕上的护腕,“实验室里的人还等着吃饭,又有一批新人加入,我要回去搞钱了。”
“好吧,”柳凌荫也不留她,“战场危险,你早点回去也好。”
陆鸳颔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三支蓝色的药剂,“这是新[退狂化剂],还不太稳定,只有一半的几率能影响到一级上阶的狂战士,对方开启[狂化]的时间越长,成功几率越大。”
她把药剂交到柳凌荫手中,“看你运气咯。”
柳凌荫低头看向手中冰凉的药剂,将其妥善收下,一点头,“我会用到的。”
付芝忆给陆鸳了一个拥抱,两人将她送上飞机。
回到帝都时,宓茶沈芙嘉正在开会,停机坪里迎接她的是严煦。
严煦刚从国防大楼里出来,身上穿着衬衫长裤,看见陆鸳之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在确定陆鸳没灾没病地回来后,严煦的黑眸里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放松。
“辛苦了,”她对着陆鸳点头致意,“去吃饭吧。”
陆鸳道,“我只吃肉。”
严煦拉开了身后轿车的车门,坐进驾驶座,等待陆鸳上车。
今天是给陆鸳接风,吃什么由她做主。
两人去了一家烤肉店,要了个隔音包厢,肉在烤盘上冒着诱人的油光。
烧烤网不断散发着暖意,严煦一手翻动肉片,一手扯开了紧束的领口。
等网架上的牛肉发生了完美的美拉德反应后,她先夹到了陆鸳的碗里。
她这一行辛苦。
两人聊了点战事,谈完前线后,陆鸳问了句,“柏芳彤又是怎么回事?”
柏颂自杀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在北清也有所耳闻。
听到这话,严煦撑着额头,提着小巧的酒杯,啜了口酒。
“我真搞不懂她们,”她凝视着手中的酒杯,微微抬眉,“明明都是家人,为什么要这样曲折迂回。”
家人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清楚的呢。
再没有人比宓茶更清楚柏颂为什么而死,她派军队守护柏家、在柏芳彤被捕时亲自探视、派妹妹审理此案,还把自己的暗卫拨给严清……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警告郁思燕和沈芙嘉——
她很重视这件事,绝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你知道么,”严煦摇着头,无奈地轻笑一声,“宓茶告诉沈芙嘉,她要跟郁思燕提结婚的事。”
陆鸳眼中露出了一瞬的惊讶,随后很快明白了过来,“没有结果,是吧?”
严煦点头。结婚的事再无后续了。
从一开始,宓茶就没有结婚的打算。
她向郁思燕提,是表明沈芙嘉对她的重要性,恳请郁思燕看在她的份上收手;
她向沈芙嘉提,是表明自己在郁思燕和沈芙嘉之间的态度,让沈芙嘉不要因郁思燕而焦虑,也不要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暴露——不管是否暴露,她都是偏袒她的。
听严煦这么说,陆鸳便大致理清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有时候我会觉得沈芙嘉聪明得可怕,可有时候,又觉得她实在笨拙。”严煦叹息道,“她千方百计隐藏自己,但事实未必如她所愿,这样遮遮掩掩不停试探的感情,维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陆鸳晃了晃杯中的可乐,冰块在高脚杯里叮当作响,“对你这种工作狂来说,太复杂的家人会耽搁你的时间精力,让你觉得累,但是对于沈芙嘉来说,这反而是她获得安全感的唯一途径。”
沈芙嘉的防备心很重,她的安全感从不来自外人,只来自自己。
不论宓茶和她说多少遍爱语,沈芙嘉都不会持宠而骄。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只相信客观事实和自己能够把控的东西。
犯罪、撒谎、粉饰、试探、卖惨……她不断耍着心机手段,为其消耗了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
这些消耗被沈芙嘉视为一种“付出”,她的“付出”越多,就越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宓茶爱的“回报”。
在感情方面,沈芙嘉还保留着某种少女般的天真烂漫。
结合沈芙嘉的三观,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其相对应的价值,如果把宓茶当做橱窗里的商品,那沈芙嘉就是一个仰望橱窗的小女孩。
她渴望宓茶,渴望得到更多的宓茶,于是加倍“努力”。
她“付出”的越多,攒下来买宓茶的钱就越多。
沈芙嘉不会指望橱窗里的商品主动跳进她的怀里,在她看来,只要她不断“努力”“攒钱”,就能拥有更多的宓茶,如果她失去了宓茶,不是因为“商品价格”的问题,是因为她还没有足够“努力”。
这样的爱情观畸形扭曲,却兼具懵懂天真。
凡事有因才有果,沈芙嘉的爱情观扭曲至此,和她的人生经历分不开关系。
在和宓茶认识之后,沈芙嘉从来没有得到过足够的安全感,她长期处于危险和惶恐之下,如今三观、思维已经成型,宓茶再难给予沈芙嘉安全感,能让沈芙嘉感到安心的,就只有那些不能见光的手段。
严煦皱了皱眉,“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沈芙嘉施展的手段越多,内心就越是惶恐,她知道,一旦宓茶发现了这些,自己就再无见天之日。
仿佛毒瘾一样,她需要不断用新的手段给予自己安全感,在短暂的安心之后,又因为增添了新的手段而更加焦虑惶恐。
这两人好似站在了苦海的两岸,宓茶被框定在了岸边,眼睁睁看着沈芙嘉自己将自己折磨得几近崩溃。
她知道她的痛苦根源,却无法大胆地奔向沈芙嘉——捅破一切的后果未必是她和沈芙嘉所能承担的。
从小受到的教育令宓茶不能无视心中的道德底线,在没有说破的情况下,她尚且还有自欺欺人的选择。
真相大白,或许会令她们的情况好转,但更有可能让她们之间再无回转的余地。
隔着中间的茫茫苦海,无论宓茶怎么表达爱意,对岸沈芙嘉都不听不闻,兀自沉溺在困苦的世界。
而沈芙嘉这样的性格,追其根源是因宓茶导致。
每当意识到这一点,宓茶亦陷入深深的痛苦愧疚之中,无法自拔。
作为王级牧师,宓茶一生救人无数,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疾病,她都治愈过。
唯独她的爱人——唯有沈芙嘉,是宓茶花费了半生都未能渡过苦海的病患。
沈芙嘉的每一分疼痛都令她感同身受,无比痛苦。她只能紧紧抱住应激发抖的猫咪,一遍遍地安抚低语:她爱她,她不会抛弃她,她对她来说万分重要。
这正是宓茶不打算和沈芙嘉结婚的原因。
宓茶很清楚,比起一纸婚书,无法动摇的权势地位才更让沈芙嘉安心。
任何人都能成为女王的伴侣,但不是谁都能成为女王的左膀右臂——这样的唯一确定性,能让沈芙嘉深切感受到自身价值,让她切实体会到自己是宓茶不可或缺的存在。
和女王结婚之后,沈芙嘉会受到诸多限制,宓茶要把她往副首相、乃至首相的位置上提,就不能让她背负王妃的枷锁。
“不提她们了。”严煦长叹一声,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对她来说太过复杂,她对着陆鸳道,“她们今天没来接你,是因为突然接到了莫毅的通讯。”
陆鸳挑眉,“汉国总统莫毅?”
“是,”严煦点头,“现在她们正在和汉国那边开会。”
“为了什么事?”
严煦摇头,眉间露出了两分凝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眼前软嫩的牛肉被煎烤出油脂,油水落在炽热的烤盘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包厢内外,都充斥着肉食的味道。
汉国·总统府
“该死的禹国佬!”进入办公室,莫毅摘下手套,一把摔在地上。
他身后的秘书们赶忙去捡,秘书长安抚道,“您别生气…”
一句话还没说完,秘书长就被莫毅吼了回来,“我不生气?西南两个大省全都被禹国抢走了不说,他们还攻下了我们的城市,要不了多久,禹国就要打到我的卧室了!”
禹汉交战已经两年。
半年前,禹国夺回了当年汉国趁机抢走的土地,在拿回自己的领土后,禹国并未撤兵。
禹汉之间的梁子在九国攻谷时便已结下,当年为了能和汉国达成密切合作,在汉国侵略禹国的邻国楚国时,姬方缙睁只眼闭只眼,并没有严厉反对汉国的暴行。
他表达出了十足的诚意,可九国攻谷,汉国却两面三刀,背弃盟约。
在之后禹国对尧国的制裁战争中,汉国又和尧国结盟,趁机掠夺了禹国的领土。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禹国一鼓作气深入汉国境内,势必也要从它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禹国老一代的将领们去世了,新一代更加生猛。
这一次的禹汉之战由禹国最高军事委员会里的一名副委员长担任,汉国对此人并不陌生。
二十年前,他们攻击禹国时,也是此人负责抵御他们。
本以为不过是手下败将,可两次战争情况截然不同。
这一次,那名名叫闻天泽的男人一举攻破了汉国的封锁线,让禹军的部队如一柄长.枪一般破入了汉国东部。
禹国的部队里有王级,有光系,还有全世界最先进的装备武器,他们的高级能力者数量比汉国多出20%,但这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禹国内外异常团结,办事效率超乎寻常的高。
在一个正常的国家里,每一个政策都会引发不同声音,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尤其是战争这样的大事,反对者的声音会格外得高。
少部分民众的反对无伤大雅,并不会影响什么,但伺机等待上位的宗族们所发出来的声音,就如埋伏在草丛中的绊马绳一般,常常令决策者跌上一跤。
这是所有国家都存在的现象——除了禹国。
以九国攻谷为时间节点,禹国在经历过短期的内乱后,全国突然变得高度集中。
政府的公信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个指令从总统办公桌上落实到基层各个小区,只需要18个小时。
这是全世界除了超小型国家外,任何国家都无法比拟的效率,即便是舜国也望尘莫及。
新生的禹国没有林立混乱的政党,没有各自为营的宗族,全国上下只有一个合法拥有武装的组织,那就是政府。
这一次的出征也是如此,绝大多数禹国人民都坚定地认为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是一次扬眉吐气的复仇。
禹国人不觉得战争是劳民伤财、不觉得丢失的省份和他们无关,各地群众甚至自发性地为这场战争进行募捐。
民众如此,军人更加如此。
没有宗族捣乱,没有政敌挑拨,禹国部队里的权力斗争比它国少了太多。
士兵和军官们的脑子里想的不是“我要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而是“我要为国而战、拿到战功”。
这样的想法在它国士兵看来非常离谱,但对禹国的将士来说是合理且普遍的。
毕竟,禹国国内已经没有宗族这种东西了,他们所有人都只为一个组织效命,那就是政府。
莫毅从来不觉得汉国的军事力量比哪国弱小,直到这一次,在面对禹国的军队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派出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让他无比丢脸。
耐心等待莫毅发完脾气,秘书长弯腰捡起了被他撒了一地的文件,温和道,“先生,如果我们的军队让您不满意的话,何不启用其他军队呢?”
暴怒的莫毅一愣,“其他军队?”
“您忘了?”秘书长微笑道,“我们之所以会和禹国结怨,完全是因为百里族啊。”hTtPs://wap.xs74w.com
“九国攻谷时,我们因为没有攻打百里族,所以被禹国记恨。”
“尧国保卫战时,我们为了替尧国转移火力,所以才夺了禹国的国土。”
“汉国如今的灾厄都是因百里族而起,当年我们攻打禹国时,百里觅茶曾亲口向您承诺,会帮您拿下禹国的两个省份。现在这两个省份丢了,也该是她出手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莫毅逐渐冷静了下来。
“你说得对。禹国这个麻烦,是百里族给我惹上的,应该由她来负责。”
他眸光划过一道精光,“立刻联系百里觅茶,我要和她理论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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