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胡同,宋皎才发现胡同的路是从上往下走的,他们在上面,能看到大概的地理面貌。
宋皎见这里虽然环境脏乱差,房子和院墙都低矮破烂,可稍微踮起脚尖就能看到外面河堤上的排排柳树,还能看到那半边石桥,还那上面影影乎乎的行人。
“这些胡同这么多,要是没人带路,可真是会迷路的。”
陆彻忍不住感叹道。
苏老爷子也是感叹一句:“羊肠小道连狭邪,穷巷陋室安居乐。”
“老伯伯也是读书人!”林兰知脸上带笑,人也更加热情了:“我大哥也常说,身在陋室安居乐,心怀雅正自忘忧。”
“你大哥说的很好,心清自得读书味,室雅时闻翰墨香,看来你这小娃娃也学了不少呢!”苏老爷子捋着胡须呵呵一笑,对这个林兰知很是喜欢,也对还未见面的林文知,更多了几分好感。
一老一少这文绉绉的对话,宋皎也是大致听了个明白,便更加好奇了,这位林文知林秀才,听起来是个有才华的,而且心态还挺好,怎地就落到如此田地?
按理说大昭最尚文,那普通的读书人还有各路文人墨客都很受人尊重,地位颇高,更何况科考不易,秀才公更是普通人家难见的。
苏老爷子也曾说过,他们苏氏族人几代的书香门第,虽说早些年被家规限制着不让下场入仕,后来家族没落,族老们告罪祖先改了家规,可后来几年出来的秀才也是少之又少,可见科考有多难了!
这位林秀才,怎么混的?能混到如此地步。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这林兰知虽看起来不过十岁孩童,可表现出来的行为还有说话的方式,都不会让人把他当作小孩一样轻视。
所以宋皎也没有开口,让林兰知说一下他家中的事情,还有之前关于那啥富贵坊的误会。
宋皎只是见林兰知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走了半天还没到,便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好奇。
“这里地理位置很好啊,为啥官府不给规划一番,弄得如此之乱。”宋皎就纳闷了,难不成这是古代的常情?
东城繁华富贵,西城就是底层人民所在的地区,所以不想规划?
“大娘说的是,我们这里确实风景很好,我就经常爱上到大棠棣树上,看临心塘那边,特别是傍晚的时候,夕阳西下,烟波婆娑,再加上现在柳树发芽了,新绿一片,特别好看………”
林兰知说到这里便笑得更加开怀了:“现在还早,再过半月大娘你们过来,岸对面的很多花树都开花了,杏花、桃花、早樱和春棠……”
“小孩儿的嘴皮子可真利索,我都听得很动心了!”宋皎呵呵一笑,对着陆彻和苏老爷子说道:“有钱了咱也过来这里买处地方,盖个小院子,再盖个二层的亭子,闲着没事坐上面看看风景,也是极好。”
林兰知一听宋皎这样说,便灵机一动,开始为宋皎讲解起来他们这个地方:“大娘别看我们这的胡同脏乱,那都是因为来住的人太多了,所以很多院落都加盖了很多破房子,其实很早之前,我们这里也是很干净整齐的。”
“这边咱们经过的几个胡同,包括我们家所在的那个棠棣胡同,总共有七八个胡同,都属于西四街的末塘巷子,正是因为是最末街的,所以房价和地价也便宜。”
林兰知说完,圆溜溜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大娘,你要想买地方,就找我哥哥,他对这里熟悉着呢!很多人家都信任他,你就不用通过牙行了,可以省很多钱呢!”
“好啊!”宋皎也是听明白了,敢情这小孩儿在帮着他哥哥拉生意啊。
看来林秀才确实是很缺钱,要不然也不会连牙人的事情也做。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牙人,可都是“贱民”,比起来普通的老百姓,是还要低贱的,就相当于和那青楼的龟公,倒夜香的夜香郎是一个级别的,除非家里揭不开锅了,否则没人愿意当牙人。
当然也有可能林秀才只是做个寻常的“中人”,帮人买卖房租之类的,来赚取一点钱之类的,不过这也是有些风险的。
因为他很大可能会得罪牙行的行总,也就是开牙行的老板。
牙行从事的,可不止是买房卖地之类的行当,还有各种买卖转手,甚至人口买卖。
这个时候的人口买卖是合法的,大户人家的奴役婢女之类的,都是正规牙行里买的,当然也有些犯法的人口贩卖,那些也是官府不允许的,但至少明面上不允许,谁知道背地里咋样,要不然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拍花子(人贩子)抓不到了!
还有那些青楼的花娘和花街里的暗娼之流,很多也都是被拐卖过来的良家女子。
可在这个娼妓合法的年代,那些苦命的女子也只能含泪忍受了!因为没有哪个被拐卖出来,沦落风尘的女子能够被解救出去的,就算真的被救出来,也不一定能回家与父母亲人团聚,因为她们已无清白可言,很多家人都接受不了………
所以宋皎每每听到这种事情,就很难接受,可是她也无法改变,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之前山寨子里被囚禁的那些女人,宋皎也是给了她们一些盘缠,放她们走了!
再比如霁月庵地宫里的那些女子,宋皎也并没有忘记想法解救她们,只是现在她事情太多,再加上有很大的风险,为了不使秀水寨暴露在那霁月庵地宫的背后之人眼中,她只能再等等,等到有了万全之策之后,才能过去……
因为有这些事情,所以宋皎如果有选择,她也不会与牙行打交道。
而她回应林兰知的话,也不是哄小孩儿高兴,而是确实有在考虑,随后有闲钱了,来棠棣胡同这边,买个地皮,盖个院落,以后在县城也是有个落脚地了,总比长期租房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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