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瑾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甄衍的身影,心里一沉。
鬼王冰冷的目光俯视着俞瑾,久久没有说话,一股强烈的威压朝着俞瑾袭来。
俞瑾面上表情不变,腰杆笔直,丝毫不露畏怯。
鬼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缓缓开口了,语气高高在上,“这就是这一批唯一活下来的小鬼?”
带着俞瑾来的鬼面人开口了,“回谷主,是。”
“谁让你多嘴?!我在问他。”
鬼王声音冰冷,一字一顿。他手一挥俞瑾面前的鬼面人立刻尸首分离,迸发的血浆带着几分温热溅到俞瑾脸上。
俞瑾面色木讷,仰着头不为所动。
见状,鬼王阴着脸看了俞瑾许久,突然大笑起来,扬声道,“哈哈哈,我鬼谷正是需要这种胆大的恶鬼。”
笑罢,鬼王扬声吩咐,“无常鬼。”
一位恍若无常打扮的黑衣白面之人走了上来,拱手应道,“在。”
鬼王脸上跃跃欲试,“把这小鬼和那小子一起丢到十八层地狱去。”
“是,谷主。”
鬼王意味深长道,“这种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我到看看这两个小鬼到底有什么能耐。”
俞瑾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明白鬼王口中的那小子应该指的就是甄衍了。
鬼王看向俞瑾,问,“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俞瑾回答,“俞瑾。”
“本座希望这名字不是最后一次听到。”
说完,鬼王扫了一眼俞瑾的脸庞,戏谑地笑了两声,随后挥手示意无常鬼将人带走。
无常鬼领命,揪着俞瑾的后领带着人在鬼谷中七拐八绕,最后到了一个断崖之上。整个过程俞瑾没有挣扎,毕竟现在无常鬼这速度确实要比自己快。因此他只是沉默地低着头,心里暗暗记下所有经过的路径。
断崖之上冷风阵阵,直刺骨髓,四周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崖底黑雾笼罩让人看不清楚,但是隐隐约约能传来阵阵哀嚎和哭泣的声音……这恐怖的场景让天空都笼着一层厚重的乌云。
俞瑾和无常鬼到时,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俞瑾注意到,地上正躺着一动不动的甄衍。
无常鬼丢下俞瑾,朝着那位红衣白发的女子问道,“喜丧鬼,那小鬼喝了孟婆汤还没醒?”
喜丧鬼淡淡应了一声,“嗯。”
见状,无常鬼似是习惯了,冷笑一声,“谷主吩咐把这只小鬼也一起丢下去。”
被丢在地上的俞瑾爬起身,悄悄往甄衍的地方靠近。
这鬼地方连无常鬼都不想多待,他扫了一眼俞瑾和昏迷的甄衍,看向崖边一黑一白两鬼,“黑白无常,把人丢下去。”
“是。”话音一落,黑白无常便将俞瑾和甄衍重重踹下山崖。
落下山崖那一刻,俞瑾连忙抓住昏迷的甄衍。
是比光滑根本没有着力点,上面还有些漆黑小洞,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毒物。
冷风仿佛利剑一般词的人皮肤生疼,剧烈的下坠吹得俞瑾和甄衍得衣服都鼓了起来,俞瑾一手拽着甄衍,一手握着匕首,匕首滑过石壁溅起一层火花……
尽管有匕首缓冲,但是俞瑾和甄衍还是被摔得够呛。
“嘭”地一声巨响,俞瑾和甄衍总算到了崖底。
没想到这悬崖只是看着深,想必重头戏是在后头。
俞瑾缓了两秒,才五脏六腑的疼痛压下去,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直接将摔得骨折的手臂接了回去。转头一看身旁的甄衍,发现他口吐鲜血,一根人骨穿透了他的小腿,鲜血将青色的衣衫染湿大半。
探了探鼻息,虽然极为微弱,但是好在人还活着。见四下无人,俞瑾从衣服里掏出几颗药丸塞到嘴里,然后将甄衍扶起来喂了一大把。
四周堆满枯骨和不少动物的尸体,不是久留之地。俞瑾注意到,除了头顶来时的洞四周只有右侧方那条狭窄的暗道。
看来要想带着甄衍出去,只能从暗道了……
俞瑾闭上眼用心感知一番,肯定了这个想法,于是他决定叫醒甄衍。
“喂,甄衍,醒醒”
俞瑾喊了好几声,甄衍才悠悠转醒。俞瑾也不得不佩服甄衍的毅力,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活下来。
甄衍睁开眼,一双眸子通红,他死死地盯着俞瑾,努力看了许久才确认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仇人。
俞瑾松了一口气,有些惊喜地问道,“甄衍,你怎么样?”
甄衍仍是死死地盯着俞瑾,“你是谁?”
“我是俞瑾,问你借过衣服。”
“我不认识你。”甄衍别过脸去,神情呆滞木然,“还有,我不叫甄衍。”⑦④尒説
闻言,俞瑾沉默了片刻,看着眼中满是恨意的甄衍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缓缓道,“好。”
俞瑾抬手轻拍了下甄衍的肩膀,语气微软,“重新认识下,我叫俞瑾。”
甄衍垂着头沉默许久,突然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温客行,我叫温客行。”
“温客行”俞瑾低低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站起身来认真点点头,不再看红着眼的少年而是打量着四周。
突然,温客行开口了,他声音低低的有些颤抖,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气才吐出这句话来,“我爹娘呢?”
俞瑾动作一顿,温声回答“我葬好了。不会被人发现的。”
“……谢谢。”声音艰涩。
温客行连忙低下头,眼泪啪嗒掉在衣服上,但他声音非常平静,“我要报仇。”
俞瑾不禁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倔强孤寂的温客行,“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俞瑾和温客行活人的气息,崖底变得躁动起来,俞瑾隐约听到了蠕动和爬行的声音……
温客行忽然仰起头看向俞瑾,满是血污苍白的小脸上都是肯定,“有东西来了,我们必须出去。”
闻言,俞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嗯,一起。”
俞瑾低下头看了看温客行被骨头刺穿的小腿,蹲下身子,握住骨头想要□□。
想了想,俞瑾停住了,温声提醒,“我开始了。”
温客行虽然白着一张脸,但目光坚定,“嗯。”
“你的木剑还在我那,以后还给你。”俞瑾说着一把将这根骨头拔了出来,然后迅速地帮温客行上药止血。
“好。”
闻言,俞瑾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温客行的头,声音低低柔柔的,“放心,我会帮你。”
温客行感受到俞瑾的动作,眼睛红了一圈,很快又被止住了,他深呼一口气,眼中的目光越发沉静锐利……
俞瑾扬起一抹微笑,朝着温客行伸出手,“起来吧,我们一起冲出去。”
温客行看了一眼俞瑾的手,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道小小的身影相伴踏入了那个诡异幽森的暗道之中……
*
一个月后,俞瑾和温客行两人都活着从十八层地狱走了出来。
鬼王惊讶两人的毅力和能力,最终将俞瑾和温客行收在身边做了近侍。
俞瑾和温客行就这样待在鬼谷,每天除了杀人就是杀人,和鬼谷内不同等级的鬼拼命。
一晃八年就过去了,两人已经十六岁了,期间温客行还从死人堆里捡回个女娃娃顾湘……
这些年,虽然鬼王同时将俞瑾和温客行两人收在身边培养,但俞瑾明显能感觉到他对温客行更加重视,鬼王似是想从温客行身上找什么东西,他不允许温客行离开鬼谷。而俞瑾则经常被派出鬼谷完成任务。
这天,俞瑾独自完成任务准备返回鬼谷,中途却被人拦住了。
一声巨响,灰尘四起,一把重剑没入地中,正正挡在俞瑾面前……
俞瑾停下脚步,微微垂眸,认出了这把剑古刃龙背。
故人好久不见了。
俞瑾心中暗暗呢喃。
叶白衣黑发飞扬白衫飘飘,踏风落到了俞瑾正前方,他手一抬,重剑如同有意识般回到他手中。
叶白衣手微动,剑刃伴随着凌厉的剑风直直指向俞瑾喉咙,连带着俞瑾鬓边的黑发都动了动。
“俞瑾……”
叶白衣声音冷得冻人,“还是该叫你笑面判官?”
闻言,俞瑾抬手摘下脸上的笑脸面具,扯了扯嘴角,声音清朗,“随你。”
叶白衣扫了一眼俞瑾身上的血渍,淡淡道,“我说过,进了鬼谷就出不来了。”
俞瑾不置可否地看着叶白衣,不语。
看着已经到自己眉梢的俞瑾,叶白衣心中有些复杂。
说起来两人也就只见过两面而已,在自己经历过的那么多岁月里,这两面就连昙花一现都算不上,可偏偏……叶白衣就是诡异地记下了,若是当初自己阻止……
叶白衣抿了抿唇突然问,“你要救的人救出来了吗?”
俞瑾回答,“没有。”不过快了。
“哼。”
叶白衣冷哼一声,看向俞瑾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他道,“我曾向龙背立过誓,一定会铲除鬼谷。如今,你既入了鬼谷,那便注定死在我的剑下。”
俞瑾垂眸瞥了一眼手中的盒子,里面装着一本诗集和点心,再不回去温客行和顾湘恐怕又要担心了。
再抬头,俞瑾看着叶白衣温声道,“动手吧。”
“小……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上,我……”
叶白衣话还没说完,俞瑾已经拔出剑动手了,龙背重剑和黑色玄铁剑相撞,发出叮铃的响动和细碎的火花。
四周飞沙走石,风沙弥漫。
时不时巨石破裂,古树倒地,地上出现一个又一个土坑……
俞瑾早就发现了,这叶白衣就跟这个世界的bug一样,武力值完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要硬碰硬恐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如智取。
想到这,俞瑾手中的招式一变,在叶白衣没反应过来时哐地把手中的剑丢了出去。
叶白衣还在惊讶这小子居然那么厉害难缠的时候,突然看到俞瑾手中的剑哐当就往一边丢,他还以为俞瑾要用暗器,微微一退。
这时,一张大网随之而下,网越收越紧,直接将叶白衣困在其中。
这网又韧又紧,居然连叶白衣的重剑都展不开,他怒道,“小乞丐!你给我玩阴的!”
俞瑾捡起自己的剑,朝叶白衣眨眨眼,“叶白衣,再会,这网送你了。”说完,他提着东西踏着树梢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俞瑾消失的方向,叶白衣觉得自己脸都丢光了,每次遇到这个小乞丐都那么狼狈。
“……俞瑾,下次见面我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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