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能够填补蒙军唯一短板的蒲家水军,蒙元高层非常重视。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蒲家色目人的身份,使得蒲家可以跳脱出低等人的身份而在蒙军中担任重要职务。
色目人其实并非单指某一种族,因为“色目”本身意为“各色名目”,而“色目人”自然也不是指他们的眼睛颜色,而是一味“色目相异之人”。
说白了色目这一称呼其实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色目”之名代指其种类繁多,这色目人就是“种类繁多之人”的意思。
这样一解释,这蒙元既定的“二等人”似乎也就没那么高等了不是?
种类繁多之人……
这是用来形容人的词汇吗?不觉得违和吗?
如果换个说法叫“花色各异”是不是就通顺多了?
从这等称呼就可看出,蒙元高层对于这些被征服的中亚、西亚以及欧洲民族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了。
既然二等人的色目人都是这等待遇了,就更不用提三等的汉人,四等的南人了……在蒙元高层的眼里,那可真是连大牲口都不如——至少人家色目人还能混个“花色各异”呢!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蒲家这种实力较强并且手中还有绝活的色目人家族,蒙元一直都是极为优待的。
无论是会造火枪火炮的色目人还是蒲家这样会航海造船的色目人,其实际地位还是要远高于普通牧民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蒲喜臣这个“海军司令”可是当得万分憋屈,随便来个地位远不如他的千户都能对他颐指气使。
什么叫颐指气使?
字典上是这样解释的:不说话而用面部表情或口鼻出气发声来示意。
哦豁,这解释可真是有画面了。
仰着头用鼻孔看人,有事眼神扫一下,鼻孔哼一声……简直太形象了有没有?
事实上这段时间蒲喜臣的遭遇比这还让人心堵呢——就在前两天甚至有个千户都敢拿着皮鞭作势要抽他!!
幸好当时有更高级的万户在场,否则蒲喜臣这鞭子可就挨定了。
“唉……”
望着眼前的这片大海,蒲喜臣这位蒲家的二号人物长吁短叹,回忆着往日的峥嵘岁月。
只可惜如平静并未维持多久,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蒲喜臣的回忆。
“报!海阎王!海阎王刚刚经过!”一名蒲家家臣报告道。
“海阎王号?”蒲喜臣面色微动,可心底却开始翻江倒海。
海阎王号,蒲家的噩梦。
若不是因为那一战的失败,蒲家也不会如此干脆的、全身心的投靠蒙元!
“它在哪!?”蒲喜臣有些紧张的问道。
“是这样……”
那家臣就将几艘小船遇与海阎王号远远遭遇的事详细的讲了一遍。
“知道它要去哪吗?”蒲喜臣追问到。
“不知,虽然我们派船跟着它,可海阎王的速度太快了,没出海峡我们就跟丢了。”蒲家的家臣低声说。
“嗯,那艘船,的确不好跟……”蒲喜臣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架子上找出一副卷轴,然后推开桌上的杂物,将卷轴铺在了上面。
这是一张地图,准确来说,这是一张简陋的针路图。图上的日本的四个大岛都没画全,只有九州、四国和半个本州岛。xs74w
不过在这张地图上,却有几个比较明显的标志,其中之一就是标注着“大田”的港口。
别看这份针路图很简单,但为了得到这份地图蒲家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甚至几度与关家发生了交大规模的冲突。
想当初,关家的实力虽然远不如蒲家,但也不是能让蒲家随便揉捏的简单货色,尤其是对方对于日本航线的掌控可不仅仅是依靠武力,更多的还是因为关家与日本当地的大名甚至连幕府都有一定的关系,这才导致蒲家在日本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蒲家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从此与关家井水不犯河水。
当蒙日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蒲喜臣还有些高兴——是不是能借这个机会图谋一下日本航线?若是能将关家吃干抹净那对他们蒲家来说可真就是大补中的大补了。
然而关家很早就传出了举家迁徙的消息,再加上后来关家似乎与幕府闹翻了,关家对于蒲氏一族的吸引力也就逐渐降低了。
虽然海上传来的消息不一定准确,但这种消息从没有空穴来风的时候……类似关家这样的强大势力,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多多少少都会露出些风声出来。
而得到这风声之后,想也知道关家不可能跟幕府绑定,所以即便关家还在日本,但关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却很可能早就转移了……如此那个空壳也就变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
再加上蒙日开战后,蒙军对于水师的压榨已经达到了极致,大量的运输任务压得蒲喜臣喘不过气来,对于关家的事情蒲喜臣也就放下了那份心思。
然而现在,突然出现的海阎王号却让蒲喜臣升起了一丝警惕,因为他突然想起这关家似乎与秦府走得很近……而那艘海阎王号正是秦府的王牌!
这么说来,难不成?
蒲喜臣看着那份针路图越看越是皱眉,对着家臣吩咐道:“调几艘船去大田看看……”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条命令打断了:
“报——海勒金万户请您移步一叙。”
“我知道了。”蒲喜臣看着自己的家臣犹豫了一下,“你等我回来。”
“是。”
……
对马岛上原本就有一些幕府留下的建筑,这些建筑的居住条件虽然比较差,但比起蒲喜臣那边的临时指挥部还是好很多的。
而能够驻扎在这里的是负责整个蒙军转运的海勒金万户,算是蒲喜臣的直属上司。
海勒金万户更喜欢到兵员的转运现场去指导工作,所以海勒金万户的这个驻地蒲喜臣也没来过几次。
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这座日式土屋内后,蒲喜臣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违和感。
日式的地坑吊炉、日式榻榻米,位列两边的蒙元士兵,盘腿坐于榻榻米上的蒙古大汉。
呃,怎么看怎么违和。
“蒲喜臣见过万户大人。”蒲喜臣恭恭敬敬的施礼道。
“嗯,起来候着。”榻榻米上的蒙古壮汉用蹩脚的汉语说道。
蒲喜臣虽然心有疑惑,但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乖巧的站到右侧队伍的末尾处。
不多时,几名蒙元军官也走了进来,与海勒金万户见礼之后,就开始飞快的说起什么……然而他们说的都是蒙语,蒲喜臣完全听不懂。
不断有人进来,也不断有人领命离开。
人来人往间,蒲喜臣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缩着脚尖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就见海勒金万户正在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蒲喜臣连忙出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蒲卿,是时候展现你们蒲家的忠诚了。”海勒金万户缓慢的说,“我将派给你一名达鲁花赤,具体情况他会告诉你的……现在立即动员所有战船准备出征。”
“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蒲喜臣却也只能先应承下来再说。
等他从那日式茅屋内出来之后,就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蒲喜臣回过头去,就见来者是个金发碧眼、满脸络腮胡的年轻人。
“蒲兄,今日起你我就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还请多多关照。”那络腮胡青年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
“您是……”蒲喜臣拱了拱手。
“鲜东水师达鲁花赤,您可以叫我贾辛。”络腮胡答道。
这达鲁花赤就是“掌印者”的意思,类似督官或者监军,虽然职责细分上虽然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有对主官的监督职责。
一般来说,如果主官是蒙人,则其本人兼任达鲁花赤,而若主官是色目人或是汉人,则另设一个由蒙人担任的达鲁花赤。
不过这次却有所不同,蒲喜臣的这位达鲁花赤却是个色目人。
“贾兄。”尽管心中疑惑,但蒲喜臣依然维持着表面的恭敬。
贾辛也是一拱手:“蒲兄,时间紧迫,咱们边走边谈……”
随后贾辛就将他们这次的任务给蒲喜臣好好的讲了一遍,听完之后蒲喜臣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等,等一下……你是说,大田那里多出来个要塞!?”蒲喜臣作为外人又语言不通,虽然身居高位但仍是信息不畅。直到此时他才听说大田要塞的事。
“不错,据了解那里原本是关姓海盗家族的地盘,不知为何突然与蜀地的反贼搅到了一起,现在就盘踞在大田港……可是棘手得紧呐。”贾辛叹气道。
“那主上调集战船就是为了围攻这大田要塞!?”蒲喜臣闻言心中一凉。
“不错!”贾辛点头。
突然,蒲喜臣的脚步停住了。
“怎么?”贾辛疑惑的回过头来。
“不行!有件事我一定要向万户大人汇报!”蒲喜臣坚定的说,“如若不然……我军危矣!”
说罢,蒲喜臣扭过头来一路小跑。
贾辛完全不知道蒲喜臣为何如此慌张,不过他也跟着追了上来。
“蒲兄何事如此慌张?”贾辛边跑边问。
“此事说来话长……还等容我先行禀报万户大人。”蒲喜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闻言,那贾辛倒也没再追问,只是一直跟在后面。
等蒲喜臣回到那栋日式建筑门口的时候,卫兵立即手扶刀柄大声叱喝。
“我有急事要见万户大人!”蒲喜臣焦急的说,然而那卫兵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再次大声叱喝。
“蒲兄稍安勿躁,待我与他说说。”贾辛拉过蒲喜臣,自己上前与那卫兵说了起来。
蒲喜臣虽然本身也算是色目人,但其外观特征其实并没有贾辛那么醒目。
所以那卫兵对贾辛的态度就要比对蒲喜臣好上不少。
那贾辛既然能当达鲁花赤当然也是备受海勒金万户的信赖……但即便如此,在面对一个小小蒙人卫兵的时候,贾辛依然要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
好话说了半天,那贾辛又在那卫兵手里塞了一块银子,这才换来了通报的机会。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蒲喜臣不禁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想当初在南宋时期,他家先祖作为一个外族却能混到泉州市舶司的官职,他大哥更是混到泉州太守之位,在当地从来都是显赫望族,哪里有人敢小瞧于他?
而现在却被一个小小侍卫看之不起,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酸涩。
降元究竟是对是错?
如若当初……
可惜此时木已成舟,当他大哥下令屠灭南宋宗室的那一刻开始,蒲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蒲喜臣心中百味杂陈的时候,贾辛忽然拽了拽他。
“蒲兄,还了愣着干什么?万户有请!”贾辛一边说,一边对他眨眼睛。
“哦哦,一时失神,失礼失礼。”蒲喜臣连连道歉,又弯腰与那侍卫施礼之后,这才被贾辛拽了进去。
“找我何事?”榻榻米上,那位几句威严的蒙军万户低下头来,目光如探照灯般投到了蒲喜臣的身上。
“回禀万户,早在您召唤我之前下边刚刚送上来一个消息……海阎王号刚刚行过,直奔大田方向而去。”
蒲喜臣说到这里抬起头道:“万户大人,有那海阎王在,从海上围攻那大田之事已是绝不可能了……否则半个水师都要搭进去!”
“荒谬!区区一艘船罢了,可当是天兵天将不成!?”海勒金万户闻言大怒,“我看你就是怯战!”
“小人不敢,大人在上,小人字字属实啊!”蒲喜臣大声喊冤,“我蒲氏曾与那海阎王交过手,而就是此次交手我蒲家损失大小战船30余艘,战死失踪两千多人呐!如此大事只消大人稍经打听便知我绝无虚言!”
“……”海勒金万户闻言沉默了一下,招来一名卫兵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那卫兵便出去了。
不多时,那卫兵回来了,看了蒲喜臣一眼,这才凑到万户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哼,废物!退下吧!”
海勒金万户怒而起身,步履匆匆的出了后门。
直至此时,蒲喜臣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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