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泽,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怎下如此重手?”赢苟子无奈地擦拭着他嘴角的血沫,还试图唤醒他。
姬雨泽双手微抬,默默指向了坐着吃饭的嬴不疫。嬴苟子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分辨不出了,随后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少顷,那个孩子缓缓睁开了眼,皱着眉头感觉天旋地转。嬴苟子小心喂他喝了两口水,姬雨泽便凑了过去对他挤眉弄眼:“你招还是不招?”
“不招!杀了我吧!”小孩斩钉截铁说道。
姒天岚急了:“你快说啊!再不说你会死的!”
小孩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碗筷放下的声音,下意识往后一退,可刚才扇他的那个人又出现在眼前并毫无感情地问道:“我只问最后一遍,你们在此执行什么任务?如果不说,我会让你尝遍人生疾苦,绝不食言。”
看着这宛如地狱般冷峻的眼神,想起家人刚刚去世,又想着毫无征兆的重重一击,顿时不知该以哪种状态应对眼前一切!神经紧绷又要面对眼前这头来自地狱的恶犬,终于他崩溃了!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双脚双腿乱踢乱蹬,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而这一切随着嬴不疫的冷哼戛然而止。他双臂交叉于胸前,左手缓缓从右臂下抽出,仿似小孩再不开口又将是雷霆一击。
小孩认命似地说道:“我们是无肠人,不知受谁邀请来到此地。族长让我们终日进山搜索,寻一重伤之人和人族残余势力,快一个月了一无所获。”
“若寻得报与谁知?”
“不知道。”小孩摇了摇头,“族长经常会收到一些信笺,随后会下山进城采购。”
“谢谢。”嬴不疫轻道。随后行至小孩身前朝他脑门轻轻一弹,小孩重重向后一仰,魂归去了。
他背身远离众人,七步之后留下一句:“烧了吧。”就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众人沉默不语,姬雨泽叹了口气将小孩遗体焚烧了。
“看样李浮还真在山里,那我已经能猜到他在哪里了,不必心急先吃饭。”姜飞白眨了眨眼就离开了,“我有点事要忙,你们多吃一会。”
姜飞白推开嬴伏旧居的房门,嬴不疫果然在此。看着散落一地的往来信笺,有心无心地捡起一封,有意无意地对嬴不疫说道:“兄弟,最近你这是怎么了?好大的杀心啊。他们嘴上不说我都瞧出来了,好像都不认识你了。”
嬴不疫将一封信笺收入怀中,低头回道:“我也不知道,自从秘境之后就觉哪哪都不自在。倒也不是杀伐取乐,就拿刚才那个小孩儿来说,不杀他也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了。不能带在身边,放了又怕他会把今天的仇记在其他人族身上。想来想去还是让他走的舒服一点,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我指的不是这个。”姜飞白随手把信一扔,“《明王别录》是什么,天下除了你只有我清楚了,我担心的是这本奇特诡谲的技法和那块大掌教玺印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你。一个让你狂躁不安,一个让你肩负重担,二者交替总有一天会压垮你的。佛宗墓室中,大掌教让你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应该很痛苦吧?”
嬴不疫轻轻点头:“也许你说的都对,但这些事我逐渐发现没得选了。舍得寻放说得轻巧,尺度自在手中却难以掌控。你和天岚见大掌教那晚,我和盼青大吵一架,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一路上也是常觉不安,担心得到的过多无法控制,又害怕已经得到的总要失去。二者交替的愁苦连海风都吹不散。”
“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听听不?”
“你?”嬴不疫抬眼看了他一眼,“你能有什么馊主意?”
姜飞白双腿一盘,捋着假想中的山羊胡笑道:“爱听不听,我这主意保管药到病除。”
“还请大哥讲来。”
“这个态度还行。”姜飞白向西南指去,“抽时间去你墨师叔房间看看吧,也许能在你最瞧不起的佛宗典籍中找到答案。”
嬴不疫一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百般滋味顿时席卷心头,出神良久后:“还得是你姜牛子。”
“哈哈,服了吧?”拍了拍嬴不疫的肩膀,“走吧,他们都等着救李浮呢。”
刚走几步,姜飞白炫耀式地问道:“你知道李浮在哪吗?我已经能猜到了。”
“废话真多,铁定在九龙泉底。”
“啧啧,这又不是刚才虚心请教的模样了。”
……
见二人神清气爽般回来,三人略觉心宽。尤其是姬雨泽,他甚至担心二人会打一架用来解困。
“狗子哥,劳烦你多备点晚饭,寺里要是有酒就最好。”嬴不疫临行前嘱咐道,“另外还有伤药和墨师叔的典籍,看看还有没有了。”
嬴苟子哈哈一笑:“放心吧。酒是这几年我闲来无事偷偷酿藏的,伤药不多应个急应该还行。典籍……他们当柴火烧了一些,我挑了些浮灰明显少的埋好了。”
“为啥挑浮灰少的留存?”
姒天岚推了姬雨泽一下:“赶紧走吧笨,翻看的多所以浮灰少,越重要翻看的越多。”
“……你们都这么精吗?”
“主要是都没少侠你这么笨。”姜飞白损道。
几人在笑语中离开了烟霞寺,踏上了那条早已烂熟于心的路,等着去见早已在心里惦念了千百遍的人。
……
行至九龙泉第一泉,整片泉水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平和似镜的泉面将几人映了个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这深山老林中竟有如此绝美之景?”姒天岚诧异道,“鸾还真是会挑地方啊。”
姜飞白控了几块巨石,将上游河水封堵,河水又自觉地流向了那个“人造”河道。渐渐地第一泉泉底被几人尽收眼底,此时嬴姜二人却哈哈大笑起来。
“得,看样是这里没错了。”姒天岚抿嘴笑道,“咋看出来的?”
姬雨泽指着泉中突兀的巨石:“我们四个一起在山上修炼的时候我也来过这里,当时没这块石头。”
姜飞白大手一挥,巨石上岸,露出一个甬洞,残存不多的水流入其中。嬴不疫二话不说就跳了进去,当年还靠绳子,如今双腿一撑便是如履平地,后面几人也跟着跳了下来。
“雨泽,给个亮。”
姬雨泽火力全开,周身炽热映亮了整个溶洞。此地第一次如此清楚的展现在众人面前,看来看去果然只有当年的那一条路。嬴不疫带头走在前面,却满脑子都写满了担忧,而这个担忧却被姜飞白点了出来:“当年鸾蛋破裂,第九泉泉水漫灌。时隔多年,但洞不会自愈,再往下走肯定都是水,李浮不在这儿又在哪儿呢?”
听着洞内回荡的潺潺水声,嬴不疫释然了:“水从泉底涌来,这么多年洞里还没满就说明水有外流之地,顺着水流走罢了。”
行至通往“蛋域”的岔路,姜飞白少见地严肃了起来,拔出昆松对着甬道便是一拜:“多谢了,如果天下还有其他鸾鸟我定护它周全,以报神兵恩情。”
“悬了。”姒天岚摇头,“此等大妖天下罕见,从古至今可能也仅此一只。神凤之下第一奇鸟绝非虚名,看看昆松也知它实力如何了。”
嬴不疫摸着脑袋说出一句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话:“你们说鸾到底是伤势所迫在此转生还是别有他求?”
姒天岚看着再往下依然深不见底的通道,不禁咽了口唾沫:“如果不是伤势所迫,咱们这趟可有的玩了。”
“啥玩意儿……”姬雨泽打了个寒颤,“哥几个的意思是,这下面可能有个……九妖首?”
“秃子当年见识也没多少,他猜的是鸾因伤势过重在此转生。蠪侄觊觎鸾的实力来此探寻,孰料被王道长祖父击伤跌落泉底。因祸得福恰巧发现了鸾的踪影,不巧的是昆松木剑跟着它到达此处,无意间破了鸾的转生。封禁之力散开,既包裹着昆松又纠缠着蠪侄让它动弹不得。”姜飞白回忆着,“后来姒天京率人到此,一通操作下来鸾没找到却放出了蠪侄导致昆嵛城损失惨重。如今见多识广了,再看这个地方就觉得与穷奇和肥遗情况别无二致,便有此猜想。”
经他这么一解释,所有人都沉默了,只能跟着水流继续探寻。
四个人走了好久好久,走到连嬴不疫都倍觉疲惫之后,姬雨泽终要偃旗息鼓了,疲倦地说道:“哥几个,咱不成了。你们都是徒步,我这还得给你们点着亮,让咱喘口气再走吧。”
……
几人在完全的黑暗中休息了好一会,也就这几位艺高人胆大,就这破环境寻常人别说探寻了,吓也吓死了。路无尽头不说还特别狭窄陡峭,再配上黑布隆冬的环境和无休无止的流水声,鬼知道能突然蹦出来个什么玩意儿。
“你还没休息好啊?啊?大魔头!”姜飞白的讥讽打破了宁静。
“放……肆,尔今浑身是劲儿,走你。”
借着姬雨泽散发出来的光亮,几人又向下走了好久,忽觉甬洞开阔了起来。湍急的流水也变得逐渐平缓,跟着水流又走了一会,几人怔住了。一个开口约有两丈的巨大深渊出现在眼前,水流从此一泻千里形成一道瀑布。从有泉水倒灌至今,小十年了,洞还没有被灌满!要么此洞无底,要么洞底还有出路。
姜飞白捡起一块小石子向下扔去,但久久未闻回声。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但姜飞白却开口道:“十五丈左右,也不是太深。底下有少量积水,该有别的出口把水泄出去了。”
运起一块巨石,几人踩了上去,在姜飞白的控制之下缓缓深入洞中。此洞像个葫芦口,越往下越宽阔,约有一炷香的工夫几人平稳着陆,而姬雨泽所散发的光亮已不足以照亮这个空间了。几人发现脚下的路不太平整,便朝高处走去。约走了三十步的距离,似乎到了洞的核心位置,脚下的泥土也不再湿润。
嬴不疫在光亮之中朝各个方向分别走了几步,锃亮的大光头如同明灯一般让其他人啼笑皆非。
“咱们所在的位置好像是这个洞底的最高点,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在走下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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