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用的话,让我掉几斤肥肉救你那有什么问题?
萧知珩微微一顿,表情淡漠,“你说真的?”
叶葶的手被按痛了,立刻就改口了,道:“假的假的。我说笑的,我怎么可能给殿下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知珩把她的手按在盆里,不让她拿起来,他也不做什么,只是目光幽凉地看她。
叶葶就自动闭嘴了。
她的手就是烫红了一片,并没有多严重。春芽进来的时候,看两位主子神色各异,还以为是怎么了,有点谨慎地低头走过来。
萧知珩问:“怎么了?”
春芽回道:“是六皇子来了。六皇子像是有要事,林总管让奴婢过来请示殿下。”
萧知珩微微皱眉,“他来做什么?”
春芽面露为难,“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萧知珩应了一声,看了眼叶葶泡在水里的手,脸上的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对来人有什么要事并没有多大兴趣。
春芽拿不准主子的意思,便问:“殿下,那奴婢回去跟请六皇子回去?”
萧知珩却摇了头,慢慢道,“算了。既然都来了,那孤就去听听吧。”
说完后,他便离开了。
等人走后,叶葶就悄悄地问春芽:“六皇子是很少来太子府的吗?”
春芽有些不确定,道:“少是挺少的。但寻常也没什么人来太子府啊,六皇子逢年过节偶尔会来,也算是走得勤的了吧。”
叶葶听懂了。
就是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是没有来往的。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太子一年到头几乎都在关起门养病,平时也不见什么人,跟其他皇子们没有往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叶葶手泡得无聊,就跟春芽打听六皇子,不经意地说道:“那六皇子有心啊,六皇子性情如何?”
春芽想了一下,回道:“六皇子性情温和,平易近人,彬彬有礼,跟奴才们说话也没什么架子。”
她说到一半,就顿了下,笑道:“其实说起来的话,六皇子跟太子殿下的性格有点像。”
叶葶一听说跟太子殿下性格像,表情就像吃瓜突然啃到了一块铁疙瘩,有点难受。
你确定是真的像吗?太子殿下真实的性格是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那种,你们知道吗?
不,你们不知道。
除了我。
叶葶冷敷着手,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那锅烧干了的驱寒汤,简直心痛得不想说话。
彼时,另一边。
萧知珩到前堂时,六皇子正在喝茶,大悲大痛后又牵扯上了什么烦心事,连续好几日大概是没休息好,面容有些憔悴,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门口听到沉闷的咳嗽声,他才反应过来,见到了萧知珩,立刻就站起来了。
萧知珩慢腾腾地从门外走进。
六皇子有点拘谨,道:“二哥身体不好,合该静养。此番是臣弟叨扰二哥了。”
他看萧知珩面色虚白,有点惊讶,道:“臣弟听说二哥近来好了许多,病也好了不少,怎么……”
萧知珩就平静地打断了他,“是吗?这话你听谁说的?”
“我……”六皇子一时语塞,想解释什么但又放弃了,只好苦笑道:“也没听谁说……今年入冬,太医都不往太子府走几回了,为此母后不放心地问了几遍,太医说并无大碍,母后才稍稍放下心。母后便以为二哥的病有所好转,让我来多来看看。”
今年太子府确实是没出过没有深夜急召太医这样的险事了。大家都知道,太子的病几乎是一年比一年难熬,前两年太子恶疾复发最是厉害,御医到太子府彻夜待命是常有的事情。
萧知珩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只是让林德重新添了一壶热茶。
“嗯……孤还是老样子。”他坐下倒茶,说着,随后又笑道,“六弟应该不是探病的,有事不妨直说,是什么?”
六皇子顿了下,像是有点犹豫,但太子殿下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他就是想拐弯抹角也拐不到哪里去了。
所以他最后还是直接开口问了,“二哥,外祖父临终前……是单独见了你吗?”
堂内静静的,只有倒茶的声音。
萧知珩闻言便点了头,他也不遮掩,轻笑着说道:“老人家临终话别,有些心窝子的话不好说,临别了人糊涂也清醒,便是说了许多……最后还劝孤离京呢。你觉得这事如何?”
六皇子闻言一惊:“那怎么行!”
太子离京,不就是自请废黜的意思吗?这么大的事,岂能是三言两语的儿戏!
萧知珩轻描淡写地接过话,道:“怎么不行?孤要是离京,换个有利修身养病的风水地,说不定就好了。到时候孤走了,你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你是嫡皇子,若论资格,立你也并无不妥之处。这样一来,苏大人也少了许多烦恼。”
六皇子面色变幻了好几瞬,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其实今日他来,主要就是因为苏铭他舅舅……要他来探探太子殿下的口风。
果然聪明人是不一样的,他明明才说一句话,太子就知道他后面要说的是什么了。
六皇子心里带了一丝自嘲。
他无奈地笑了,艰涩道:“二哥不要笑话我了,我没有这么想过。我一直敬重二哥,从来没有过僭越之心。一直以来……外祖父和舅舅对我期望太高了,我,我这种人,根本就不是做太子那块料……”
除了跟太子同样是嫡出,占了个身份的好处别的也没有什么了,比起其他本事出挑的兄弟,他甚至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平庸不出众,也不得父皇青眼……
萧知珩抿了一口茶,听六皇子妄自菲薄的丧气话,摇头道,“你要这么说,孤这个病秧子就更算不上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六皇子有点无措,忙道:“二哥不要说这样的话!”
萧知珩兀自笑了声,没说话。
六皇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有点焦虑,只好道:“外祖父说让二哥离京的话,二哥不要当真。我……我不行,我真的担不起重任的……”
“二哥是太子,一直都是。二哥你是知道的,我心里一直最希望二哥能顺利登基,当皇帝的。”
他话没说完,萧知珩就突然掩唇咳了起来,也不知道把话听进去没有,他手边的茶水撒了一地,眉头皱得紧紧的。
六皇子见状登时就慌了,急忙喊林德过来。
林德也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知珩面色如常,就是他眉间的神色有些倦怠,道:“无事,大概是今日的药没用。你送客吧。”
林德忙不迭答应了。
六皇子走了之后,神色倦怠的萧知珩就坐在炭盆旁边烤手,方才的不适,似乎是没了踪迹。
他静坐了一会儿,便凉凉地开口:“听了那么久,还没听够?”
这时一脸慈悲相的苏成渊,慢慢地从书房里出来,道:“我看殿下身体不适,不敢贸然打扰。”
萧知珩:“不敢打扰,却敢翻箱倒柜,偷鸡摸狗。”
苏成渊被揭穿脸上也没有半点羞愧之色,这种事他做起来已经驾轻就熟了,从善如流地说道:“殿下不是让我找正经的佛经读来静心?除了殿下这里,我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惭愧。”
萧知珩没理他。
苏成渊道:“只是可惜了。如今殿下这里除了医书还是医书,想必叶良媛经常来吧?”
萧知珩似乎是觉得这话莫名其妙,道:“不然呢?她不常来,难道你这个假和尚翻-墙常来才对吗?”
苏成渊被噎住了。
萧知珩面上的气色并没有多好,他离炭盆很近,火光映着他的侧脸,驱散了那股子冷意。他问:“这时候你不是该待在苏府么,你来做什么?”
苏成渊看了眼窗外,慢慢地走过来,叹气道:“我给祖父诵经祈福,耳边风言风语不断,修行不到家,心不静。累了,就想到殿下这里坐坐。”
萧知珩看向他。
苏成渊坐下,心平气和地问道:“六皇子的话,殿下以为如何?”
萧知珩兀自笑了一下,道,“怎么?老侯爷去了,苏家如今是在孤和萧知璋之间摇摆不定吗?”
苏成渊静静道:“那得看殿下怎么选。”
萧知珩目光放在烧得通红的炭上,他离炉子得那么近,坐了那么久,身上的寒意却也没有消退多少。
他扯唇笑了,幽幽道:“孤要是选离京,你打算如何?”
苏成渊微微一愣,无奈地说道:“如果殿下非要给我出这种难题,那我也只能实话实说,殿下离不开的。殿下一离开,并不能独善其身,因为您若离开了京城,那几位心里想的恐怕是斩草除根。”
萧知珩点点头,淡然道:“是啊。萧知炎那条疯狗现在就开始发狂了,扬言是要杀人呢,孤真是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苏成渊面色微变。
他脸上的表情就没萧知珩这个当事人淡定,沉声道:“三皇子不敢动手,但他将账记在殿下头上,心有怨恨,怕是不好。”
萧知珩:“他的怨恨又不是一日两日才有的,现在敢跳脚不过是他觉得可以撕破脸了,反正人人都知道他与孤为何结仇了,闹得人尽皆知有什么所谓?”
苏成渊抿唇,问道:“那殿下怎么想?”
“怎么想?”萧知珩思索了一会儿,轻声笑了,用一种很斯文温柔的语气,缓缓道,“可能是想把他另一条腿也给砍了吧。”
苏成渊神色一凛。
萧知珩看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便叹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孤又不会真的拿刀去砍。”
苏成渊暗自吸了一口气,也笑了,眼里似乎有种难言的释然,道:“殿下要是真的这么想。我倒是放心了。”
萧知珩诧异:“你修的什么佛,是鬼佛吗?慈悲心呢。”
苏成渊深深地叹息,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大概是天生佛性有缺,已被方丈赶出相国寺,踢出佛门了。”
萧知珩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所以呢?”
苏成渊微微一笑,谦卑道:“所以殿下,你的府上今后恐怕是多一口人要吃饭了。”
萧知珩神色淡漠地唤了伍一海进来,把笑容可掬的无秀大师给撵了出去。
叶葶并不知道太子殿下那边发生的事,她一直专注做两件事,记账攒小金库,还有就是煎药变相补自己的血条。
她一手世间仅有的驱寒汤给太子殿下喝,约等于是她自己喝了。一人吃两人补,效果是一样的。
叶葶这日如旧熬了一碗特浓的驱寒汤让太子喝,而太子殿下也一如往常那样,很配合,喝得干干净净。
但太子殿下如今除了喝药,似乎还有一个新鲜的爱好,那就是看叶葶烤栗子。
当然,这也不是光是看,他看是为了吃。
林德不知道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玩意怎么就入了殿下的眼了,一时间心里又喜又愁,喜的是因为殿下喜欢,愁的是乡野的东西不精细,担心吃出什么毛病。
但殿下喜欢他也没办法,只好弄多一点送到东暖阁。
叶葶坐在炉子旁边,正往炉子里放栗子,就见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成渊,她愣住了,“无秀大师怎么来了?”
苏成渊随手掸了掸身上的墙灰,笑得很慈悲,道:“自然是有事想请教叶良媛。”
叶葶茫然:“请教?”
苏成渊:“不知良媛还记不记得上次,贫僧一时不慎喝了良媛的驱寒汤?”
她惊诧:“大师难道还想喝吗?”
苏成渊脚步微顿,道:“贫僧是想知道,良媛的方子从何而来?贫僧亲自试了,也参不透其中玄机。一直想请教良媛,却没有机会。”
叶葶愣了一下,然后她就想明白苏成渊为何如此在意了,毕竟从前太子殿下吃的野药都是出自这位之手……
现在她大概是把无秀大师的活儿给抢了。
叶葶回答得相当的小心谨慎,道:“就,翻医书得来。殿下是当药膳喝的,怎么……大师以为有什么不妥吗?”
苏成渊正想说话,结果萧知珩就来了,当即改口,笑着说道:“甚好。”
萧知珩看着一身灰的苏成渊,又看看叶葶,给气笑了,道:“倒是防不住你了,做什么?”
“贵府不管饭。贫僧想讨一碗良媛的奇药喝。”
萧知珩:“……”
你是早点想把自己吃死吗?
萧知珩冷眼看着,忽而轻笑了下,对叶葶说,道:“给他加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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