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家门才发现，今天家里几乎全到齐了，正围在桌子前包饺子。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还包上饺子了？”杜若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看着那忙来忙去的几个人。
“你妈说想吃，这不就买了肉馅和饺子皮，把你老妹也叫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饺子。”杜父和着馅，笑得慈眉善目。
“哦。”杜若穿着鞋踩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那你们多包点，我一会给我媳妇送去点。”
杜母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自己怎么不包呢？怎么？哄好了？”
“没有，还生气呢，也不知道要气到什么时候，小小年纪气性那么大。”杜若伸手在茶几的果盘里捞了个橘子，扒开皮往嘴里塞了两瓣。
“这小柏也真是的，打了两下而已，至于闹到学校去吗？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心眼太小了，你跟他说，男人打老婆多正常的事，叫他别跟自己过不去，好好把高中念完，我还等着喝你俩的喜酒呢。”杜父好言好语地劝着，那双眼精明地转动着，流露出几分拿捏姿态。
“你跟他说，再闹我们家就不要他了，给他花了多少钱了，他还敢有脾气了。本来看着挺好的一小孩，怎么闹起来这么磨人呢？你也是的，吵架就吵架呗，动什么手啊？因为你打架，我被老师叫过去多少次了，还没记性是吧？”杜母把面碗往桌子上一摔，眉眼凌厉，全然没了刚才那副温和良善的模样。
“好好好，我会跟他说的，你俩快包吧，我都饿了。”杜若躺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听着父母对柏桀的一系列不满，心里忽而有了底气一般。刚想发消息给柏桀炫耀，突然想起来柏桀还被他锁在天台上。算了，他又不是没穿衣服，冻一会儿也冻不死他。
杜家一大家子忙里忙完，把饺子和一大桌子菜做完，天色已然擦黑，杜若看着外面蒙蒙黑的天空，心里愈发没了底，他也只是想让柏桀吃点教训，可是如果真的把事闹大了，那就收不了场了。
“快坐下吃吧，不是饿了吗？”杜母把菜端上桌子，催促着杜若。
杜若伸手抓了个饺子塞进嘴里，转身从厨房拿出一个保温饭盒，夹了一些饺子，又装了几样菜，打包好后拿着饭盒便要出门。
“你不吃了？”杜母皱眉。
“不吃了，看看媳妇去，我怕他饿着。”话音落，杜若推门而出，跑着下了楼。
北方的冬天，一到晚上路上就冷清得很，一路上连车都不见几辆，杜若走了许久才拦下一辆出租车，可天色暗得不等人，路灯也早已亮起。
“永清府。”杜若报了地名，忐忑地抱着保温饭盒坐在副驾驶，车刚一停，杜若便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摁了电梯去顶楼，杜若不停地在电梯里踱步，总算等到电梯到了顶楼。
杜若满心期待地去天台门口，想着一定好好哄哄柏桀，走到门口时却彻底愣住了。
门是开着的，锁扣松松散散地挂在破烂的木门上，锁头还是锁着的，很明显是被人大力破坏了。
“靠！”
杜若嘴角抽搐，站在被踹坏的天台门口凌乱，他怎么就忘了，柏桀那家伙做事一向简单粗暴……
“哎呀，这门怎么坏了呢？”
一个穿着大红色长款羽绒服的大妈闻声从底下探头，“你弄坏的吗？小伙子。”
“多少钱，我赔……”杜若拎着饭盒，心里骂了一通柏桀，还是赔给了物业五百。
杜若咬着牙拎着饭盒下楼，走到了柏桀家门口，抬手狠拍了几下门。
开门的是柏母，有些疑惑地看着杜若，“你找谁？”
“阿姨，柏桀在吗？我是他同学。”杜若阴沉着的脸瞬间堆起笑容。
“柏桀啊，在房间呢，我去叫他。”柏母闻言转身去叫柏桀，“儿子，你同学找你。”
没过一会儿，柏桀便慢慢悠悠地从房间出来了，穿着一件后摆有些长的米白色毛衣，看起来懒散又人畜无害，看见杜若的时候似乎并不意外。
“有事吗？”柏桀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柏母看了他俩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我妈包了点饺子，你吃点不？”杜若咧开嘴露出招牌微笑，举了举手上的饭盒。
“你妈有心了。”柏桀转身摆摆手，顺手便要关上门。
“欸欸欸。”杜若反应迅速，伸出脚卡在门缝里，努力地把身子挤进去，“我妈好不容易包的，赏个脸尝尝呗？我拿筷子来的。”
柏桀总算转过身，抬了抬眼，“你也还没吃呢吧？”
“是啊，是啊。”杜若一听有戏，笑得更灿烂了，“我一口没吃呢，快饿死了，你就赏个脸吃一口吧，你不吃我哪敢吃啊。”
柏桀缓慢地往前移了两步，伸出手，杜若立马把筷子递到他手上，打开了饭盒。
“你饿不饿？”柏桀夹起来一个饺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杜若。
杜若心里一喜，这该不会是要亲手喂自己吧，忙点头说饿。
柏桀突然停住，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杜若伸手在柏桀的眼前晃了晃，柏桀吸了吸鼻子。
“阿嚏！”柏桀打了个喷嚏，手一抖，饺子掉在了地上。
杜若愣在原地，刚想跟他说掉了就不要了，谁知他蹲下来，用筷子把那个饺子夹了起来，又站起身。
见此情形，杜若心里顿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柏桀就夹着那块饺子递了过来。
“你饿了就先吃一个吧，别饿坏了。”
杜若咬着牙干笑两声，阴沉着一张脸，“你故意的吧？”
柏桀浅浅勾起嘴角，眼睛微微眯起，略带嘲讽地开口，“我只是看你妈太辛苦，怕饿着她的宝贝儿子，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杜若冷笑一声，盖上饭盒转身便要走，却被柏桀叫住。
“欸，等等。”
“你又干嘛？”杜若不耐烦地转身。
柏桀笑得格外明媚，掀开f饭盒盖子，将那个掉在地上的饺子和筷子一并扔了进去。
“不要浪费粮食哦。”
“你给我等着。”杜若指着柏桀，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愤愤转身离去，听见身后干脆利落的关门声，更是气愤地直接在墙上踹了一脚。
“回来了？”杜若一进门，自家爹妈正仰在沙发上看无脑连续剧。
“嗯，回来了。”杜若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压着一肚子火，想回房间好好发泄。
“吃了？”杜母眼巴巴地盯着饭盒，开口询问。
“没吃，跟我耍了一顿脾气。”杜若狠狠翻了个白眼，想不明白怎么有人油盐不进。
杜母起身拿起饭盒，夹了块饺子塞进嘴里，“他不吃我吃，真是的，你也不知道好好哄哄，这要是分了，上哪找个他这么听话的。”
杜若默默看着自己的妈把刚才那块掉在地上的饺子吃进肚子，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算了，老太婆吃就吃了，又吃不死。
从杜若走后，柏桀就一直站在门口，直到柏母从房间出来。
“你同学找你干嘛来了？”
“不知道。”柏桀平静地回答着。
“没什么事就早点睡觉吧，感冒了别熬夜。”柏母倒了杯水，嘱咐道。
“嗯。”柏桀应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身上的伤口在走动时仍会觉得疼。可是再疼又能怎么样呢，疼才说明自己还活着。
房间白得刺眼，柏桀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大雪纷飞。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妈妈新给他买的白色毛衣，刚穿了一天，就被弄脏了。
马上就要期末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学期，他突然开始畏惧去上学，他突然开始胆怯。
可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罪魁祸首已经被开除了，如果自己因为害怕而不敢去上学，那才是真的输给他们了。
柏桀看着惨白的灯，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心。不论发生什么，都绝不可能认输。
“把药吃了，然后睡觉。”柏母端着水走进来，手里拿着感冒药。
“好。”柏桀起身接过药，却被柏母一把抓住肩膀。
“你的脸是怎么弄的？跟人打架了？”柏母皱着眉看着柏桀的一脸伤，开口呵斥道。
“没有。”柏桀显然淡定过头了。
“那怎么弄得？”柏母一脸埋怨。
“学校有人欺负我。”柏桀平静的阐述事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隐瞒。他知道杜若家有点小钱，可自己家也不是什么市井人家，论后台，自己家的后台不知道比他们家的那点小人脉硬上多少倍。难搞的是他这个妈，向来不爱麻烦别人。八成等自己死了那天，她都会担心别人吊唁会麻烦而取消葬礼。
“有人欺负你？别扯了，你这种臭脾气，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少在这撒谎，把药吃了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柏母把水杯往床头柜一摔，转身走了出去。
柏桀也彻底死心了。
不信就不信吧，反正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无恶不作的人。
柏桀手里紧紧抓着药，死死盯着那几片红红绿绿的药，一时气上心头，一把将药扔进了垃圾桶。
柏母闻声冲了进来，怒骂道，“耍什么啊？说你两句就不乐意了，不吃拉倒！不吃就睡觉！”
柏桀也不言语，扯了被子盖在身上，转身背对着她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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