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刹那间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几个字。殷郊的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父王对苏妲己是真心在意和宠爱,但苏妲己呢?
殷郊想到了在父王寝宫里发生的事情,那晚苏妲己和国师申公豹勾结在一起,背着父王干着□□不堪的亲密之事,如此三心二意的放浪之人怎么配得到父王的喜欢。
看着上方这苏妲己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殷郊只觉得心底的那一股烦闷之气越来越浓,他很想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将那晚的事情全部揭发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这苏妲己的真面目,但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方。
“大哥?”殷洪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殷郊。他的大哥一向稳重,他也一直都是以大哥作为榜样,但是自从苏妲己被父王带回宫里之后,大哥整个人就像是突然变了一样,有时候情绪的起伏竟是比他都还要外露。
“我没事。”殷郊摇了摇头,小声回道。
殷郊上方的姜王后见状,若有所思的在付臻红和殷郊身上来回扫了一遍,秀丽的眉宇之间难得浮现出了一抹忧滤。
但愿是她想多了。
而还在下方等着帝辛说最后决定的伯邑考,心里也同样有些阴郁,这份负面的情绪并不是因为自己极有可能是受那炮烙之法的第一人,而是因为这样残忍得有违天道的刑法竟然是被苏妲己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这种不将人命当回事的冷漠和凉薄已经能充分说明了现在的苏妲己是妖物的事实,伯邑考也无法再在心里为那一道隐约的情愫而做着申辩。
将人捆在铜柱上烧,如此残暴的炮烙之行,若是从前和他相知相识的苏妲己,是定然不会提出这样的惩罚。他认识的那个苏妲己,是善良的,安静的,是会因为小动物的受伤而暗自伤心的人。
而现在主座上的苏妲己,已经变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伯邑考无法忍受自己对这样的苏妲己产生悸动,至于那天晚上那极近缱绻和旖.旎的梦,也终究只能是梦,就这么让它过去吧。
他此番来朝歌,本不该去想那些儿女情长,尽最大努力让父亲回到西岐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
付臻红看了一眼救父心切的伯邑考,又看了一眼神色紧绷的姬昌,无论这位西伯侯在怎么去掩饰,眼底到底是流露出了对伯邑考安危的担忧。
其他朝臣也都在等帝辛发话,但帝辛却唇角微勾,把这抉择权随意给了付臻红:“妲己,寡人见你喜欢音律,便想着让这伯邑考为你弹琴一曲,但这西伯侯之子却如此不识抬举,两次回绝寡人,你说寡人该不该对他用上这炮烙之行?”
帝辛这话一说完,姬昌心下顿时一片惊骇,若是以前他见过的那个苏妲己,定然不会让伯邑考有性命之忧,但他在信中得知现在的苏妲己已经性情大变,不是宅心仁厚的善良之辈。
这商王把问题抛给苏妲己来回答,这男子既然想得出炮烙之行这样的刑法,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伯邑考。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商王明面上是在说伯邑考,实际上却是在借此敲打他姬昌。
想到这,姬昌的额头上泛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攥紧成拳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冲动。
被姬昌担忧着的伯邑考,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一个,从他不顾父亲的意愿执意前来朝歌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人固有一死。
要是他真折损在这里,那也是他的命数。
这么一想后,伯邑考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他抬着眼眸看着正上方的红衣男子,忽略掉内心深处那一份隐秘的期翼,沉默的等待着这个男子开口。
在众人的视线下,付臻红轻轻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后,才不急不慢的出声道:“大王,既然伯邑考不愿在这正殿当众弹奏,不如就让他今晚蒙上双眼来到宫中,雅弹一曲。”
帝辛闻言,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盯着付臻红凝了好几秒,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漆黑的瞳孔如仲夏夜的苍穹,深邃广阔,夹杂着难以莫辩的流光。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坦然自若的与帝辛的目光对视上。
最终,帝辛轻点了一下头,对下方那因为付臻红的话而感到非常意外的伯邑考说道:“既如此,那伯邑考,你便按照妲己说得来做。”
常言道,凡事不可过三,前两次伯邑考都委婉回绝了,这次若再不知好歹,恐怕就真得立刻会被帝辛命人拖下去斩首。
伯邑考虽然对死亡已有觉悟,但如果有缓和的机会,谁又会傻到与性命过不去?只要他不在帝辛面前弹奏琴,至少在面上朝歌这边也不能抓住他们西岐的任何把柄。
思及此,伯邑考也识趣的没有再回绝。
于是当天夜里。
伯邑考就被翠鸢带到了宸院。
他的眼睛上被蒙上了一层白布,但即便双眼被这素色的布料遮住了,也无损于他这一身雅逸出尘的温润气度。
他一路都很安静的跟着翠鸢,在进到宸院后,也未曾说一言。
“你进去吧。”翠鸢将伯邑考带到殿外后,就止住了脚步,示意伯邑考自己独自进去。
伯邑考对着翠鸢所站的方向轻轻颔了颔首,温和有礼的说道:“有劳了。”
翠鸢没再说什么,只是抬眼看了看伯邑考,心想这西伯侯之子倒是淡定从容。
而事实上,此刻伯邑考的心里并不像他表现得那般泰然自若,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为何苏妲己在正殿的时候会给他留一条活路。
那个时候,他并不意外只要苏妲己一点头,喜怒无常的商王就会立刻让人将他拖下去受那炮烙酷刑,但苏妲己没有。
伯邑考想不明白。
他不相信苏妲己对他真得有情。
以前的妲己是有,但现在这个绝对不可能,因为对方看向他的眼神与看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没有爱意,也没有凡人才有得细腻的情感。
苏妲己兴味的眼神之下,是近乎残忍的冷漠。
至于那晚对方轻易说出口的告白,不过是一场用来玩笑取乐他的谎言罢了。
长夜流光,相思似红豆春来,愿与君相拥,红烛下赴细雨柔云......伯邑考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这道蛊惑至极的声音摒除掉。
恰好这时晚风吹拂到他的脸上,微冷的凉意也让他有些偏远的思绪迅速回笼。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如此往复几次后,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摸着旁边的柱子抬脚慢慢走了进去。
无论苏妲己出于什么目的让他前来,他都不能乱了方寸。
他走了十几步,就停了下来,他听到了向他这边靠近的脚步声。视线被剥夺,使得他其他感官变得敏锐了许多。他听着这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着这脚步声主人的身份,平复下去的心绪有隐隐有了一丝波动。
付臻红没有出声,他走到距离伯邑考半米左右的位置就没再往前了,而是用眼神在伯邑考身上打量。
伯邑考感觉到这道不冷不热的视线,或许是因为看不见,所以竟然有种莫名的紧张。他闻到了那股独特的香味,这熟悉又陌生的香息瞬间勾起了他好不容易摒除掉的回忆。
苏妲己...
伯邑考在心里默默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看向了香味的来源处,对着付臻红作揖道:“请娘娘指示琴之所在?”
付臻红不语,而是往前走了一步。
这下,涌入进伯邑考鼻息里的幽香更浓烈了,甚至空气中都因为这香味而平添了一种旖旎暧昧。
付臻红缓缓说道:“琴,就在你面前。”
伯邑考闻言,试探性的伸出手去触碰,结果掌心接触到得不是冰冷坚硬的琴版,而是柔韧而富有弹性的肌肤。
是苏妲己的手腕。
伯邑考一惊,如同触电了一般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付臻红有些想笑,而他也真得笑了出来。
伯邑考这反应就像是他们未曾有过接触一般,早知道在对方来他房间探望的那天夜晚,他们做过的事可是比这单纯的触碰还要更亲密。
听到付臻红的笑声,伯邑考紧抿着唇,耳根不禁弥漫上了烫意,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又不知道该如何从何说起。
付臻红见状,走到伯邑考的身边,双唇贴近伯邑考那泛出淡淡红晕的耳朵,轻轻缓缓的说了一句:“伯邑考,好久不见。”说完,也不等伯邑考回应,付臻红就伸出了半截猩红的舌尖,在伯邑考的耳垂上轻舔了一下。
伯邑考大窘,一把扯下蒙住眼睛的白布,捂住被付臻红触碰到的耳垂,双眼瞪着付臻红,颇为恼怒的说道:“既然你现在已经被封为了贵妃,就不应该如此伤风败德。”
付臻红看着眼中冒着怒火的伯邑考,秀挺的眉微微一挑,故意曲解着伯邑考的话语,有些戏谑的说道:“你如此生气,是为什么?是因为我成为了帝辛的宠妃?还是气我方才故意让你触碰?嗯?”
最后一个尾音付臻红拖长了语调,这使得他本就磁性惑人的嗓音里更多了一种别样绵长的诱惑。
伯邑考压下心底的那一股浮动的情绪,眉头紧皱,用冷硬的声音说道:“请娘娘自重。”他特意加重了“娘娘”这两个字,也不知是在提醒着付臻红现在的身份,还是在变相的讽刺他作为一个男子,却甘愿成为一个与后宫中的女子争宠的男妃。
不过无论是哪一点,对于付臻红来说,都不受影响。他走到榻上坐了下来,相比于伯邑考的紧绷和焦虑,付臻红显得太漫不经心。
伯邑考看着这样的苏妲己,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步步被诱向网中的猎物,只要再继续往前走,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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