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镇,寥寥几个萧索人影在街道上行色匆匆,天空灰蒙蒙的,不时有黑云飘过,干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凉风。
街边的铁匠铺内,满脸胡须的粗犷大汉穿着露臂棕色短衫,脖间挂着长巾,正挥动着手中的铁锤用力地敲打着炉边通红的铁棍,发出‘珰珰’有节奏的响声,那锤子的力道很足,要是砸在脑壳上,脑壳一定能迸裂。
锤打了一会,汉子许是累了,将手中铁锤随手扔至门口旁边,如平常一般,抓着已经变色的长巾胡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汗雨。
然后转头看向斜对面清冷的杂货铺,微微摇头,接着出了铺子向对面走去,杂货铺门口坐着一面容清秀的青年,神态悠闲,穿着一件有些老旧的灰色袍子,却很整洁,他经常坐在门口发呆,也或者是在沉思,青年平日里行事规矩,为人和善,脸上总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反驳,这是大汉和他相处这几年对他的印象。
大汉走至他面前,抱胸倚靠在门框边,用一种有些心疼又似乎在闲聊的口吻说:“你这铺子没得坚持了,早些换个生计吧!”
青年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清澈干净,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好,再坚持些日子就换!”
大汉被笑容和声音感染,眉宇间的忧愁都散去不少,接着又开始替他抱怨:“你这房东尖酸刻薄,早晚会遭报应的!”
“房东大婶是好人,只是性格习惯不一样罢了。”青年依然笑着,在替那个肥婆辩解。
“你看谁都是好人,我看这老太婆就是专门买这房子过来找你茬的!”大汉不忿地嘟哝着,又一阵风吹过,大汉裸露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
青年笑而不答。
“算了,我走了,这街上一个人也没,实在愁人。”大汉又埋怨了一句,转过身,向自己铺子走去。
“好!”青年又回了他。
汉子走到铺子门口,突然脚下一软,身体向前栽去,匆忙之间,右手扶住门框,才不至于跌倒,‘头怎么有点晕。’大汉晃晃头,昏昏沉沉的。
不远处的青年看到大汉情况不对,起身小跑过来,伸手扶住了他:“李叔,你怎么了?”
‘无事,估摸着刚出一身汗,又吹了冷风,着凉了。’大汉在青年的搀扶下,缓缓向里屋走着。
“那今日就别忙活了,早些休息吧!”青年语气关切。
“行了,你去忙吧,我去屋里睡会就好了。”大汉扯了个笑,身子却因为发凉,微微颤抖。
“我扶你进屋,等会我在外面帮你把门带上。”青年执拗地说,扶住他的手臂也微微加大了力。
大汉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
青年一直将大汉扶至后院的卧房,帮大汉躺好,又将厚厚的棉被铺他身上,并嘱咐他;"李叔,今日别再打铁了,身体最重要!"
大汉点点头,粗犷的脸上涌上一抹感动。
青年看他点头,也不再多言,毕竟自己的铺子门还开着,又帮他掖好被子,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漏风,才出了后院,一直走到铁匠铺门口时,瞄到地上那把随意放置的锤子,俯身弯下了腰。hTtPs://wap.xs74w.com
’呼呼呼!‘门外又是一阵冷风掠过,青年探头左右看着,街道上依然空无一人,只有零零散散被吹起的落叶在街上飘荡。
青年提着锤子出门后,又转身关上了铁匠铺的木门。然后再转身,越过冷清的街道,走向自己的铺子,脚步节奏平稳,但是他的眼角余光却在谨慎地瞄着周围的情况,似乎在观察是否会有一双眼睛突然从某处射来。
最终,有惊无险,青年很顺利的带走了锤子,放在了自己铺子的门后。
他开的是一间手工艺品杂货铺,捏个小人,刻点木雕什么的,本来镇上人就少,生意自然就差,再加上外面冷飕飕的,也没什么人出门,更加萧条。
这杂货铺后面是个小院子,院子后面有一间小屋,供他休息。
两年前,他的生活倒还过的去,之前的房东是个年轻人,好说话,房租也不高,可自从两年前卖给现在这个肥婆之后,房租直接涨了一倍,记得那肥婆涨房租的时候,趾高气昂,鼻孔恨不得仰到天上,粗壮的手臂环着胸,一身红色肥大的衣裙,嘴唇抹的血红,脸上的粉在抖动的时候还不停往下掉,青年记得她走的时候,地上都落了一层白。
肥婆的目的是想将他赶走,青年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计谋,他偏不走,涨一倍就涨一倍。
只是从此以后,青年终日都要为了房租操心,再加上生意早已日薄西山,到如今便是勉强度日也成了问题。
平日那肥婆总会浓妆艳抹地在附近转悠,不时过来嘲讽他两句,青年认为这肥婆是为了把他恶心走,他自然不会上当,总是笑脸相迎,被骂了也不反驳。
但是今日不同,今日肥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青年觉着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是机会,内心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不断在催促他往前走,甚至告诉他,可以设下陷阱和埋伏,他犹豫了很久,借口说没有趁手的武器,强行把这个想法压制了,毕竟肥婆体型庞大,用的武器必须要敦实。现如今武器这个借口也被推翻,铁匠铺的李铁匠生病了,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今日,而那个已经看了无数次的锤子依然被他随手扔在一边,那锤子的位置他比李铁匠都熟悉,他觉着这一定是老天的意思,因为老天在用行动逼迫着他。李铁匠至少从现在到夜里都不会再打铁,不打铁就想不到用锤子,等他明天再看到锤子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到时候官府查起来,以自己在镇上的人设,最多也就是盘问两句,谁会关心一个连亲人没有的肥婆的死活,只会想的是如何刮分她的财产。
青年又在门口坐了很久,最终看着光秃秃的街道,叹了一口重气,然后关了铺门。
即使隔着木门,依然能听到外面呼呼啸过的风声,这让青年更加相信,自己只是被动的,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他,没有心里负担后,青年也放松了些,他先去后院先吃了些东西,然后就坐在了铺子门口,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透过门缝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这肥婆今日出去这么久,死在外面才好!’青年咒骂了一声,开始变的烦躁,看了看脚边的锤子,脸色不断地变化着,一会狰狞,一会苍白,一会纠结不定。
这时,‘嚓嚓嚓..’一阵厚重又匆忙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外响起,青年连忙贴耳在门边。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青年屏住了呼吸,“吱呀!”隔壁门开的声音,是那肥婆回来了!青年手中攥紧了锤子,手心流出了细汗,呼吸开始变的越来越急促,他必须要尽快解决,机会只有一次,否则她若是来敲他的门,一切都将胎死腹中,甚至会被反杀。
“吱呀!”门关上的声音,她会先去洗洗手或者换下衣服,再或者准备一些吃的,青年不知道她的习惯,只能猜测,但是知道一点,她是独居。
青年轻轻拉开自己铺子的门,声音极轻,甚至还比不上外面的风声,然后探头向外看去,漆黑一片,连月亮都懒得出现,‘呼!’又一阵冷风吹过,青年冻的一个激灵,一片落叶粘在他的脸上,青年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扯掉落叶,蹑脚出了屋门,左手提着锤子,风吹散了他的长发,轻轻扬起,衣袂凛凛作响,湮没在风声中。他走到了隔壁的屋门前,三四步的距离他足足走了七八步,此时的他还有理智,正不停地左右张望着,希望出现一个人,就可以宣布行动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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