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众人神情凝重,一一颔首应过。
她向他们欠了欠身:“如此,天色已晚。耽搁各位大人多时,还望见谅。”
座下官员态度谦谨,依言拱手,道。
“李小姐言重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本是分内之事。”
几人听了,忙跟着附和。
“陛下予此重担,可见其信任与厚望,我们万不敢辜负。”
“是啊,能为陛下效劳,是我等的荣幸。”
“…”
争相一通剖白以明心迹后,到底是士族子弟们先坐不住,推搡着开口:
“锦瑟,我家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回去也借机里里外外的,把身边人都清点勘察一番。若有什么不对,立刻叫人来知会你。”
锦瑟扬一扬袖袍,笑意不减,“多谢,请。”
见势,众人也纷纷起身,向她互相见礼拜别,而后陆陆续续地离开厢房,
须臾,屋内只剩二人。
锦瑟松了一口气,转脸正对上明琮,他一脸无奈隐忧,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她顿了顿,随即俏皮的眨了眨眼,问道。
“小师叔,既已征得了陛下许可,要医治太子,捉拿真凶。我们此举谓之物尽其用,有什么不对么?”
明琮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担心这些人是否可靠。且不论他们能不能帮得上忙,倘若因此不慎走露了风声,却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了。”
锦瑟语气笃定,“不会”。又衔了一丝诡秘冷艳的笑,沉声道:“巫鸿知道了,才是正中下怀。小师叔,这本就是引蛇出洞的招数啊。”
明琮直视她:“怎么说?”
锦瑟坐下来,从摆在圆桌上的格子盘中捻了一枚紫红肥硕的樱桃含在嘴里。春末初夏节气,乍冷乍热,雨一阵晴一阵,结出的果实最是酸甜可口。饱满的汁水揠开,唇齿生香,随之润泽了嘶哑干痒的喉咙。
她颇为满意,意犹未尽的又吃了几颗,一举解了渴,才徐徐道:
“陛下只给了我们一月的时间,敌暗我明,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而要主动出击,引他现身。”
“先等半月,如果期间巫鸿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我们便对外声称已经捉住了凶手。再借由华年附体于慕容明月,让太子出现在世人面前。彼时面对这个结果,试想巫鸿会怎样呢?”
说着,歪头看向明琮,“小师叔,你猜呢?”眉目似有似无的笑意,凉薄而玩味。
明琮顺着她的话,凝神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坦言。
“我不知,他会如何呢?”
锦瑟微微一叹,道:“到底与之贴身相处,做了一年的夫妻。据我对他的了解,此人心性极度扭曲变态。巫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会想办法验明真假,甚至还会不择手段地再次下毒…那时,方是他真正露出马脚、收网的时候。”
言毕,她挑了一颗樱桃,端端正正地放在掌心,递给他。
“小师叔以为呢?”
她仰着头,笑盈盈地望定他,眸色难掩骄傲。
明琮恍悟,这般表露无遗的姿态,是在等他夸她。
他接过那枚樱桃,却是抿唇,良久不置一词。
锦瑟不觉怔然,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反应。若放在从前,明琮早该蔼笑着说一句——“嗯,瑟瑟真厉害”了。缘何…此刻却无动于衷呢。
是她展现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亦或他并不认可自己的筹谋。
锦瑟讷了讷,迟疑道:“小师叔,你…不信我么?”
明琮垂眸,掩下复杂暗沉的目光。
“我信你,只是没想到…瑟瑟有这般城府见地。”
锦瑟瞳仁一缩,动了动唇,焦急的想要辩解什么,却无从说起。
他抬头,仿佛已洞穿她所有的不安与凄惶,唇际缓缓勾起一缕清朗温和的笑。
“这很好,瑟瑟,你变得愈来愈成熟,足以抗衡一切。以前,我总担心你会为人算计,难以自保,伤痕累累。现在看来,也许已没什么能使你害怕。”
昏黄的斜阳透过珠帘,在她脸上晕出淡淡的白影,内心无声无息地漫出无数重细微绵密的安慰。
锦瑟定定道:“小师叔,我只是想也有能力去护着我在意的人。”
明琮专注地看着她,眼底有温柔悠远的神采,奇异的抚平了那些忐忑忧离。
他道:“瑟瑟,我懂得。”
不必过多解释。不必害怕他的看法。更不必退缩。
他会和她一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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