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是国内的黄骨亭分坛如今已经投靠敌国，你此去怕是得不到好。”云杉补充道。
“这样，我陪你走一趟。”秋明干脆道。“天蚕云杉你们回去配合渡河守城，等待老师。”
“好！”
“可以。”
两人纷纷点头。
尽管天蚕极不喜欢云杉，但此时相比李程颐，他觉得云杉也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他们也能理解秋明的想法，如王一辰这般强悍天赋之人，还是本城出身，根正苗红，若是中途出什么意外被拐走，那才是对曲灵府的巨大损失。
“如此，多谢秋明大人！”李程颐心头转动，瞬间也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秋明看向李程颐。
“好！”
唰！
两人刹那间化为虚影，消失在远处平原。
只留下天蚕和云杉两人。
“啧啧啧...”
云杉明明头戴瓷罐，却仿佛能看到天蚕身上的惨状。
“你啧个屁！怎么？你以为你来就能赢？”天蚕忍不住火大。
“不...我压根不会和他打起来。”云杉笑了。
两人明争暗斗多年，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天蚕这没脑子的吃这么大亏。
不过说到底，他们争斗归争斗，但都是因为麾下利益。
实际上，阴神之下的所有人，所有武人，无论是血元家族，还是真气武人，在他们眼里，都宛如爬虫。
这些人的生死就如一场游戏。
双方麾下利益集团打生打死，到了最后，他们或许一起吃顿饭，便一笑泯恩仇，又恢复师兄弟之间的和睦。
倒是他们麾下的那些投奔者，死了也是白死。
他们的恩仇，都被两人之间的情绪变化，轻飘飘便了结。
曲灵府内，有的人看清楚了这個道理，选择隐退。但更多的人，则明知其中缘由，还拼了命的往上靠。
欧阳家，便是如此。
*
*
*
从曲灵府到新盟镇，当初李程颐花了一天多时间才到。
但现在...
只用了半天，他和秋明便抵达了曾经的新盟镇，也就是他初次来到这里的第一个落脚点。
冷风吹拂城池，不大的新盟镇城墙上，远远便能看到有不少残缺破口，正被民夫们用某种黑泥填补修复。
周围一队队兵甲齐备的巡逻者，不断环绕城池巡视。
其中李程颐还看到他当初在县里的老部下。
显然这些人是从仓时县被派过来临时支援的。
他没空和这些人打招呼，速度不变，笔直从上方一跃而起，化为灰影，越过城墙，朝王家方向赶去。
几个眨眼，他人已悄然来到王家院门前，身体急速凝实，站定，看着眼前破烂的大门。
唰。
秋明在他身侧浮现。
“这里就是伱家？”
“嗯...”李程颐点头，上前，推门而入。
院门压根没锁。如今的新盟镇，几乎是家家挂白绫，一些人家干脆就是被杀绝了，什么也不剩。
黄骨亭攻破城墙那一日，死伤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以至于周边甚至连盗贼匪徒，也不敢靠近，生怕那些野外血身怪物再度袭击。
院子里石板碎裂，一些地方被翻起，露出下面黑土。
一半的屋子都塌了，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李程颐没能从这里感知到王一恒的气息，王一枫夫妇的气息也没了。
那一日死的人太多，据说很多人的尸体都被撕碎，混成一团，根本分不清。便只能一起埋了，埋在镇守府邸门前的地下，还单独立了碑。
一无所获。
李程颐在家里搜索了一阵，无奈只能出门。
又去找那个疯疯癫癫的大哥，结果在其屋子里，找到了一具已经干硬了很久的尸体。
至此，王家除开王一恒外，或许再无其他活人。
李程颐和秋明离开王家，在新盟镇的街面上漫步，查看着此时的情况。
街上的行人大多都步履匆匆，人数稀少，路过的店铺也都挂着白绫，显然都死了亲人。
一些房屋里老远便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城废了。”秋明叹道，“居民不足，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合并迁徙。”
“黄骨亭....”李程颐面色冰冷，尽管他占了王一辰的身体，只是一个起步点，但和王一枫王一恒的相处终究是真的。
“以曲灵府的能力，能找到他们转移的位置么？”他低声问。
“能是能，关键是，他们如今肯定离开本国了。”秋明摇头。“若是越境追击，危险会很大。”
李程颐沉默不语，默默往前走着。
穿过一条街角，他忽然脚步一顿。
街边几个杂役打扮的男子正对着角落里一女子拳打脚踢。
那女人披头散发，浑身恶臭，蜷缩在地上一声不吭默默忍受。
“叫你小子偷东西！”
“连偷三次，真当咱酒楼没脾气是吧！？害我们被掌柜的打骂！”
“你两按住，我来把她手打断！看这贱人以后还怎么偷！”
“不要！求你们....我妹妹...快病死了...就差一点钱...一点，就能请药师....”
那女子终于挣扎着叫出声。
她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惊恐和哀求。
这样的事随处可见，打骂惩处小偷而已，稀松平常。
只是李程颐此时听到声音，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目光看向那边。
“怎么？”秋明在身后问。
“是认识的人....”
李程颐沉默了下，回道。
他上前走近，在那几个打人杂役身后站定。
“她偷了你们多少钱？”他出声问。
几人一愣，回头一看，见李程颐和秋明穿着不凡，顿时面色从怒气冲冲变成谦卑讨好。
“三两，这位爷，这小子偷了足足三两银钱！”
李程颐仔细摸出钱袋，数出三两银子，交给其中一人。
“去吧，这钱我出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接过钱赶紧就跑。
显然他们都看出了这人不好惹，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替人付钱，他们拿到钱就好，赶紧跑也免得对方事后后悔。
等人走后，李程颐没有继续走近，只是简单看了一眼那女子。
没有招呼，没有询问，他转身带着秋明默默离开，朝远处走去。
女子蜷缩坐在地上，靠着墙角，双手紧紧拽着偷到的银钱，此时才慢慢抬头，看向李程颐离开的背影。
她露出的面容，赫然正是当初在书店和王一辰借书过的郭玉蓉。
当初她和王一辰还差点定亲结为连理，而现在....
其父副镇守郭虎战死后，家中亲人也被那场大乱吞噬性命，只留下她和两个弟弟妹妹相依为命。
她还好，一个弟弟被重物砸断双腿，如今伤势感染，危在旦夕...可银钱又被大火烧尽...
郭玉蓉望着王一辰离开的背影，看着对方精致细腻的衣衫打扮，还有那股比她父亲还威慑更足的隐约气势。
便知道，如今的王一辰，绝对已经到了远超自己想象的层次...
想到自己烧焦的家中，危在旦夕的弟弟....
她低头一抹眼泪，忽地下了一个决心……艰难站起身，快步朝对方追去。
既然对方还愿意出手相助，或许...或许....
一口气追出数百米，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前面的王一辰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郭玉蓉赶紧上前靠近。
“王一辰...大人！！”她看着对方依旧干净整洁的面孔，原本心头想要说的话，想要的恳求，一时间心头酸楚，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郭玉蓉。”李程颐轻声道，“有事？”他和对方非亲非故，出手帮助一次也算是回应当初的借书之情。
“我....”郭玉蓉看着对方面容，回想起自己当初拒绝和对方定亲的情景....
一时间她面皮发烧，接下来的哀求更是怎么也出不了口。
“这些够么？”李程颐摸出一把碎银，约莫有个十几两的样子，塞进她手里。
“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和我家一样....我在找我二姐，你看到她在哪了么？”
“她....跟着逃亡的人一起，朝县里去了，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郭玉蓉低声回答。
“多谢。”李程颐转过身，和秋明一起，朝前离开。
“请等等！！”忽地郭玉蓉一个噗通跪地，额头重重扣在地上。
“王...大人！我实在没办法了....”她低头不敢看对方。“能...不能让我跟着您！做牛做马，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让我能跟着您！”
失去父母后的这些时日里，她太清楚自己姐弟三人未来可能要遭遇的命运了。
没有庇护者，他们三人无依无靠，连求生能力也无，在接下来缺粮的新盟镇里，被人抓去卖成奴隶都是轻的。
她身体已经感觉不对了，呼吸总想咳嗽，每到晚上小肚子都会剧烈绞痛，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弟弟那里也撑不了多久，妹妹还好，但年纪太小，才九岁，缺少吃穿的情况下，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所以，这种时候，意外出现在她面前的王一辰，仿佛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瞬间给了她唯一的希望。
李程颐微微摇头，正要拒绝。他自然没空带上几个拖累过活。
只是话才到嘴边，忽地一边的秋明轻咦一声，目光盯着郭玉蓉仔细打量。hTtPs://wap.xs74w.com
“怎么？秋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李程颐看向她。
“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在这儿偏僻小地，除开出了你这般绝顶天才外，居然还能出一个这么罕见的....”秋明话音停滞，摸着下巴盯着郭玉蓉。
看得对方心头狂跳。
‘难不成我也是天才！？被眼前这个高人一眼看出了真正本质潜力？？’郭玉蓉双眼睁大，面上流露出一丝期盼。
“秋大人不妨直言。”李程颐皱眉。
“哦....就是...没想到这也能看到一个这么罕见的绝症之人。”秋明如梦初醒，接着道。
“她要是再不得救治，顶多活一年。”
“....”郭玉蓉脸上的期盼瞬间凝固。
“.....”李程颐也有些无言以对。这秋明似乎...也有些莫名的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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