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小问题，何酩心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行。你没谈过恋爱，有些经验我得告诉你。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坦诚。有什么话就说明白，掩饰逃避是没有用的。”
洛满星笑着点头，没再说话。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对面的门紧闭着，昭示着盛逾明不在家。洛满星记得他说过，今天有事要去研究院。
她有对面的钥匙，盛逾明也有她的钥匙。白天两人一起相处时，总是在他那里比较多。不知为何，洛满星并不想待在这个小房子里。她拿着钥匙，开了对面的门。
想看看她不在的这大半天里，盛逾明的生活痕迹。
餐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垃圾桶里同样干净，也不知道他今天早午饭吃的什么。洛满星打开冰箱门，在里边发现了半个三明治。明显是吃剩下的，包装袋上还打着楼下便利店的标签。
洛满星怔了几秒，印象中盛逾明是个极其注重生活质量的人，尤其是饮食方面。临近考试的前几周，盛逾明从国外回来陪她。她有时候早上起晚了，早餐也会随便买个面包对付一下。
被盛逾明揪到了，就开始跟她讲饮食规律的重要性。不仅拉着她一起吃早饭，且每顿都是他一早起来现做的。
洛满星还感叹过，人与人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就是不同。盛逾明每天那么忙，看不完的论文做不完的实验。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愿意牺牲睡眠时间，在一饮一食上用心。
那这个随便从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又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她不在，他就忘了追求饮食的精细品质了吗？
眼眶传来涩意，洛满星用力眨了眨眼。把三明治放回冰箱后，她打开手机给盛逾明发了条信息:【哥哥，我在家里等你。】
客厅里电视开着，声音很大很吵。洛满星却仿佛不受影响，她窝在沙发上，那个盛逾明的常坐的位置里。感受着席卷而来的困意，她慢慢合上眼皮。
接踵而至的，是漆黑又阴森的梦境。
她梦到了过去的自己，以旁观者的视角。
梦里父母临离婚前几天，无休止的争吵。洛满星看到她躲在桌角处，那声音几乎将幼小的她淹没。
画面一转，大人们在商量她的抚养权。似乎没有人很愿意带着她，于是约定各自带一段时间。洛满星看着那时候的自己，觉得那不是她。更多的，像是一个烫手山芋，被推来推去的皮球。
再后来，她到了舅舅家里。虽然一开始洛鑫泽对她也有漠视，可慢慢地，她也受到了不错的对待。尽管如此，她还是会觉得自己没有家，没有人要。
偶尔洛晴会打来电话，叮嘱她懂事，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洛满星看到，接完电话的当天晚上，她闷在被子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明明有那么多眼泪，她却只是无声地哭，化作了抽噎。
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否则又会被丢下。
不要觉得委屈，不要觉得自己可怜。
有一个容身之地，已经很好了。
……
再度睁开眼时，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昏暗。电视剧仍在播放着，为寂静的室内，增添了唯一的人声。
洛满星瞳孔微缩，想到刚才的梦，她闭上眼睛。有泪轻轻地滑落，悄无声息，一如多年前的那天晚上。
很快将眼泪擦掉，她看了眼时间，盛逾明还没有回来。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洛满星看着手指上的泪滴，心绪七零八落，纷杂而乱。
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从始至终，洛满星都不觉得自己可怜。或者说，她不允许自己看起来可怜。
洛满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没有家这件事，的确带来了一些负面情绪。但只在她心思最为敏感的青春期，有所体现。
过了那段时间，就都好起来了。洛满星时常告诉自己，她并不比别人少些什么，她一点也不可怜。
直到遇见盛逾明，一切才发生了改变。因原生家庭所产生的自卑、怯懦等负面情绪，顷刻间涌现出来，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他那么好，那么优秀。
她只能仰望，匮于勇气，不敢接近。
哪怕到了后来，两人真的确立关系，走到了一起。关于她的家庭，她的这些负面情绪，她也始终没有，和他敞开心扉地聊过。
就像看到了路边的一株花。她多么害怕，他只爱枝头的绚丽，而不愿去看土壤之下的泥泞。
所以提到见家长时，她会下意识地躲避。
可是，何酩心说得又很对。洛满星想，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以不坦诚相待呢。
—
钥匙开锁的声音，将洛满星的思绪打断。意识到是盛逾明回来了，她连忙擦了擦眼泪，无奈眼睛依旧红肿。
盛逾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眉头微皱，来到洛满星跟前，握住她的手:“怎么哭了？”
“没事。”洛满星不想让他担心，扯谎，“电视剧太感人了，都把我看哭了。”
盛逾明指腹温柔地擦过她的脸:“不哭了。”
也不知道是信了她的理由，还是没信。
洛满星:“我刚睡醒，忘了做饭。”
“你再看会儿电视。”盛逾明说，“我去厨房。”
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勇气，洛满星扯住了他的手:“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盛逾明没说话，静静地盯着她仍有泪痕的眼睛。半晌，他拢了拢她耳后的碎发:“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
“不行，我就要说。”生怕失掉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勇气，洛满星坦白道，“昨天我不是一个人喝的咖啡，是跟我妈妈。”
似是没想到这样的事，盛逾明神情稍顿了下，握她手的力道微微加重:“是不是不高兴了？”
“也没有不高兴。”洛满星笑着摇头，语气笃定，“哥哥，你这么问，应该知道一些我家里的事。”
与她的视线对上，盛逾明没有否认。从黎之恒的三言两语，再结合猜测，他能推断出个大概。
到了这一刻，洛满星的语气很平静:“之前你说见家长，我没有答应，反而一直在回避。不是我不想见……”
盛逾明偏头看她，安静地听着。
顿了顿，她的声音夹杂了哽咽:“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带你去见他们……他们不喜欢我，他们也不要我……”
盛逾明的眼睫颤动着，搭在她肩头的掌心渐渐收紧:“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哥哥，你让我说完。”洛满星低头，轻声道，“其实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不觉得自己可怜。就算没有他们，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盛逾明的喉结轻滚着，纠正她:“不是你一个人，是我们两个人。”
“嗯，我们两个人。”洛满星笑了，继续道，“真正让我觉得自己可怜，是在遇见你以后。”
盛逾明恍惚了一下:“什么？”
“我偷偷喜欢你很久，却不敢告诉你。”洛满星回忆道，“那个时候，我的好朋友何酩心跟我说，让我直接表白。我记得很清楚，她说，要是错过了，就很难再遇到像你这么好的人了。”
“然后呢？”
洛满星:“然后我愣了半天，她这么一鼓励，我反而更犹豫了。”
盛逾明低头看她，似是不解。
“当时我就在想，可是你不一样。”洛满星的眼眶渐红，声音也发颤，“错过了我，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而不是我这样的人。”
她配不上他。
他还会遇到，比她好很多很多的人。
这就是她当时的感受。
盛逾明肩膀微颤，不受控制地闭了闭眼。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明明有很多话要说，想反驳她，说她就是最好的人。可这一瞬间，却像是失声了。
盛逾明从来不知道，她有过这样卑怯的情绪。因他而起，他却未曾察觉。任由她的内心被侵占，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心窒了一窒，铺天盖地的愧悔席卷了他。
如果他能早点告诉她，她是最好的人，她大概能少一点难过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盛逾明擦掉她的眼泪，一字一句道，“我看中的，永远是最好的。”
洛满星抬起头，对上他清透的目光，心口的巨石在这一刻落地。
其实她都懂，一直以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膜，只有她的自卑。
可她直到今天，才敢说出来。
终于迈出了这一步。所幸的是，并未因此错过什么，耽误什么。
“还有别的话要说吗？”盛逾明轻捏着她的下巴，“不许藏在心里不说，一个人偷偷难受。”
所有不好的情绪，早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洛满星摇头。隔了会儿，却像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接连地点头。
“还想说什么。”盛逾明把洛满星抱到腿上，轻触过她带着红痕的眼，“我听着。”
洛满星没立刻应声，仿佛在思考问题。
过了大概半分钟。
洛满星稍微偏头，终于出声:“哥哥，你明年就要二十五岁了吧？”
盛逾明:“是的。”
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洛满星支支吾吾道:“我听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岁，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盛逾明:“？”
“所以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洛满星的嗓音清脆，求知欲十足，“你有没有这种感觉？”⑦④尒説
盛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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