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把这一切都理解为是他对她当初忽视他的惩罚。
顺着许濯的话说下去,大概两人还能再battle个一百来回,可岑初语的情绪刚刚到达顶点,现在只有疲惫。
于是也没接上许濯的话。
只是反其道而行之。
看起来十分真诚地道:“谢谢你的…好意。”
许濯愣了愣,随后轻轻一哂:“岑初语,你怎么就这么拧巴。”
“怼我的时候不是挺果断的,一遇到别人就怂?”
“平时不见你服软,叫你还击就立刻认栽?”
岑初语疲惫到认同他的所有话,忽视他语气里或真或假的嘲讽意味,说:“是啊,我就是这样,一见外人就怂。”
毫无反击的底气与力量。
许濯没恼,看向岑初语的眼神很淡。
“行,当我没说。”
“你就当我是,闲得慌。”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空气都凝滞起来,岑初语移开了目光,拖着明显变慢的步伐,消失在转角。
她找到展吟,一把抱住展吟,闷闷的不说话。
展吟拥着她,问:“这是怎么了?”
岑初语摇摇头,无力感慢慢一点点涌上来,她疲惫到很想永远就赖在展吟怀里不起来。
不知不觉,她身边竟然只有这一个可依靠的人了。
展吟知道岑初语的性格,只有岑家的事才能打垮她,因此扶起她之后看见她脸侧微红的痕迹,就立刻脑补到岑初语被岑家人为难的情形。
展吟惊呼道:“谁打了你?岑达利吗?他疯了吗!”
岑初语笑了笑,把展吟拉到人少的地方去,柔声说:“没事,不是他。”
“那是谁?林菊?不会是他们今天带过来那一对母女吧?”
岑初语摇摇头,深知自己不说清楚,展吟只会一直追问下去。
于是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回答:“是我奶奶。”
又把刚刚经历的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给展吟讲了一遍。
但展吟还是气得跳脚,怒气冲冲就要去找岑家人算账:“这一家子都是什么病啊,没个二十年脑瘫做不出来这事,我特么去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岑初语一把抱住展吟,死死拦住:“阿吟,我没事的,今天这么多人,如果事情闹大,只会更难堪,我没事的,跟你说完我就好多了。”
岑初语的话点醒了展吟,她气归气,但也明白岑初语的难处,虽然心疼得要命,但也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而给岑初语惹来更大的麻烦。
于是懊恼地捶了捶墙,叹口气。
两人在沙发坐下,岑初语给展吟拿了一杯橙汁。
展吟:“许家知不知道这事?许家奶奶不是特别喜欢你吗,肯定不会让你白受欺负的。”
“我真的没事,其实我对岑家也没什么期望了,他们对我做什么我都觉得可以预料。”
她除了疲惫,没有别的情绪了,麻木到不知伤心也不知气恼。
“我知道你觉得你和许濯合约夫妻是骗了许家奶奶,你心里过意不去,也不想麻烦她老人家。那许濯呢?你们现在可是模范夫妻,你受气他明面上总该为你出气的吧?”
岑初语想到刚刚许濯的话,难得地勾了勾嘴角,却只是说:“我也没跟他说这些,也不是很想让他知道。”
她和许濯的关系,远没有好到她可以直白地告诉他,她家里的那些龃龉与不堪。
展吟:“岑家人可真是钻钱眼里去了,初语你以后尽量别跟他们联系了,多少沾点脑瘫的几个人,离远点最好。”
岑初语点点头,其实如果不是这样的公共场合,她本来也不会有机会再和岑家人打交道了。
乐队奏起了乐曲,岑初语取了一杯香槟,晃了晃,仰头,一饮而尽。
她眯了眯眼,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眼里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斑点。
意识也一点点涣散。
……
她想起了一年多年,她跟着岑达利去参加舞会,舞会上她照样是那个耀眼的岑家大小姐,受人称赞。
却传来了母亲出车祸的噩耗。
她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踩着带跟的鞋一路狂奔。
病床上的母亲奄奄一息,执意遣走所有人,要单独和她说话。
岑初语眼泪无声地流,紧紧握住母亲宋雅的手,俯身凑在她唇边,听她费力地开口。
“岑岑,妈妈要走了…你要好好对爸爸,对奶奶,以后…可千万别这么任性了……”
“妈……不会的,不会…”
宋雅笑得凄婉:“妈妈知道这么做对你很残忍…可终究没办法带着秘密去地下长眠,你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
岑初语愣住,不明白宋雅这话里的含义。
但当宋雅把真相一点点说给岑初语听的时候,她却恍惚感觉,整个天都变了。
她还不如永远蒙在鼓里。
岑初语小时候就知道,父亲岑达利在追求母亲宋雅的时候,事业刚刚起色还在发展阶段,论起身价来,岑达利是远远不能与做生意发了家的宋家千金宋雅相称的。
宋家虽不至于跻身申城新贵,小本买卖,也算富贵人家。
街坊邻居当时都说是岑达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并不看好这一段感情。
论相貌,论才学,论家产,岑达利都不足以与宋雅相称。
那个时候的岑达利,不过是空有一腔抱负的小青年罢了。
但岑达利追求宋雅很用心,靠着质朴的心意最终打动了宋雅。
宋雅与岑达利确认关系没多久便结了婚,夫妻和睦,当年就有了女儿岑初语。
岑达利的创业路途并不一帆风顺,其中有一年公司面临破产的危机,是宋雅拿出宋家大半积蓄力挽狂澜,最终岑式企业才走上正轨,蒸蒸日上,宋家与岑家从此不分你我,宋雅的父亲,岑初语的外公更是早早退休,也默认了宋雅调动家里的财产去救岑式企业。
就这样,岑家终究凭借着岑式产业渐渐跻身申城新贵,勉强混入了圈子里。
这些认知,是岑初语自小建立起来的,并深信不疑。
可她最喜欢的母亲,却在垂死之际,告诉她,她其实并不是岑达利的女儿。
岑初语这才想起来。
宋雅在接受岑达利之前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但无疾而终。
岑初语唇瓣轻颤,声音很轻:“什么?”
“这些年来是我不对…当时怀了你,我不忍心打掉,你爸爸和奶奶,岑家对我们岑岑很好,你日后一定要记得报答……”
“你说什么!”
“妈!”
宋雅的话没有说完整,林菊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神色痛苦的岑达利。
林菊气势汹汹,一把推开岑初语,指着宋雅说:“你刚刚说什么?岑初语不是达利的孩子?”
宋雅无声滚下两行热泪,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林菊却完全失了控,上前摇着宋雅的肩膀,喊:“你说话啊!”hTTps://WWw.xs74w.com
闭上双眼,宋雅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菊气急了,手扬起来却被岑达利拦住。
“妈!”
“你还帮着她?你替别人养了二十几年的便宜孩子!”
“妈!”岑达利一声比一声重,只是不看向病床上的宋雅,只用力想将林菊带出病房。
病房里乱成一团,即使两人退了出去,仍然能听见林菊的破口大骂。
岑初语魂都丢了。
宋雅后来又跟她交待了几句,无非是表达对岑达利有愧。
再后来,林菊气晕过去,短暂的安宁里,岑达利单独在病房里与宋雅谈了几句。
晚上11点53分,宋雅去世。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岑初语陷入丧母的悲恸中,没来得及消化自己的身世秘密。
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这件事作为小道消息在圈子里流传的时候。
岑达利是爱宋雅的,这也导致在宋雅去世过后的前几个月里,他对待岑初语虽然有些不自然,却没有多大的变化。
但林菊,从在病房外偷听到这件事开始,就身体力行地表达着对岑初语的厌恶,并且坚持不懈在岑达利耳边灌输着宋雅的不是。
久而久之,岑达利对岑初语,也越来越冷漠,甚至是敌对。
情绪的爆发点是个雨夜,向来温和恭谦作为岑初语最坚实的依靠的未婚夫,乔明宇,在得知岑初语不是岑家亲生千金,并且不会继承岑式任何形式的财产与产业之时,提出了退婚。
林菊戳着岑初语的脊梁骨骂她没用,连作为商业联姻为岑家谋取合作伙伴关系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岑家。
“真以为我们岑家是做慈善的?白养你这么多年,你用什么报答?”
林菊的步步紧逼,她没有办法应答。
而岑达利,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看着林菊对岑初语进行冗长的羞辱,无动于衷,冷眼相看。
岑初语终于体会到,一夜之间,失去所有,是什么滋味。
她原以为,自己的人生早在那个雨夜就已经被践踏至淤泥里,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直到许濯的那一纸婚约。
……
作者有话要说:铺垫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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