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在案前,摆弄着手里的铁如意,轻轻敲打着手心,眼神闪烁。
长史吴纲、少子诸葛靓坐在一旁,神情不安。
他们知道诸葛诞对郭淮不满,他们也不满,但大战在即,现在着实不是和郭淮发生冲突的时候。
且诸葛诞以名士自居,一向看不起武人。之前与文钦不睦,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再和郭淮发生冲突,间接和王凌父子撕破脸,这扬州还能待吗?
诸葛诞瞥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行了,你们也别愁眉苦脸的,我知道轻重,不会和郭淮反目的。”他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生气的是王明山。他眼里只有郭淮那个乡党,没有我这个姻亲,实在令我失望。”
诸葛靓松了一口气。“阿翁言重了,明山兄未必是这个意思。天子诏书在前,不得不如此。且郭淮为天子所恨,戴罪立功,明山兄若不着力护持,难免会有人对郭淮不敬。传到太尉耳中,太尉也会不喜。”
诸葛诞点了点头。
他可以不给郭淮面子,不给王明山面子,却不能不给王凌面子。
“磨墨,我要给天子上书。”诸葛诞坐了起来,挽起袖子。“虽说是守城待敌,却也不能避战。大司马(曹仁)、晋阳侯(张辽)故事在前,却因郭淮错过了机会,将来天子论功,总要有个说法。”
诸葛靓一边起身寻找笔墨,一边说道:“阿翁,我听明山兄说,郭淮倒也不是避战,而是丁奉守得太严,没有可趁之机,这才作罢。”
诸葛诞冷笑道:“什么守得太严,还不是虚张声势,就像当初高祖巡江,对岸苇城百里一般,都是骗人诡计罢了。”
吴纲咳嗽了一声。“使君,先帝故事,不宜轻言。”
诸葛诞也知道自己失言,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诸葛靓磨好了墨,诸葛诞提笔在手,洋洋洒洒,写了一封文书。待墨干了,封好,用了印,又对诸葛靓说道:“仲思,你亲自走一趟吧。”
诸葛靓吃了一惊。“阿翁,大战在即,我岂能离城,影响士气?”
“正因为大战在即,你才要离城。”诸葛诞说道:“你兄长为大将军所累,现在还免官在家,天子身边无人,我这刺史做得太辛苦。你去见天子,我也放心些,不至于为人摆布。”
见诸葛靓还要说,他挥挥手。“你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与军心士气有什么关系?”⑦④尒説
诸葛靓听了,知道诸葛诞对王广不满,很是无奈。
“你见了天子,小心应对。若能留在天子左右侍候,当然最好。若是不中天子的意,就去见见你姊夫,向他请教一二。如果有时间……”诸葛诞沉默了片刻,重新拿起了铁如意,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手心,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去见司空子吧。不管怎么说,我与他祖父多少有些渊源。”
诸葛靓吃了一惊,抬头看向诸葛诞。
诸葛诞和杜预的祖父杜畿的确有些渊源,但杜家却从来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两家也没有什么往来。
诸葛诞让他去见杜预,这可有点忝着脸了。
他是有多担心天子的猜忌,以至于出此下策?
吴纲见状,也说道:“少主,你就听使君的吧。俗话说得好,朝中无人难做官。天子处处以先帝为榜样,只怕对使君也有些误会。如今统兵来战的诸葛恪又是你的族兄,就算天子不疑,也难免有人会进谗言。你若能在天子左右,时时解说,使君也能安心对敌。”
诸葛靓想了想,点头答应。
他如果不去行在,诸葛诞心结难免,作战都会瞻前顾后。
当天夜里,诸葛靓就在十名甲士的保护下,带着文书出了城。
出门的时候,他从守门的将士口中得知,半个时辰前,郭淮的使者也出城了。
——
曹芳同时收到了诸葛诞和郭淮的文书,还没看,就知道他们的蜜月结束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小人同而不和。
他们都想证明自己,但经验、方式却完全不同,甚至互相冲突。一个是以谈吐著称的浮华名士,一个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曹芳求同存异,将关注点集中在诸葛恪进攻合肥新城这件事上。
关于是否应该趁丁奉进军之际发动袭击,挫一挫吴军锐气,曹芳比对了两封文书之后,还是倾向于赞成郭淮的观点。
他相信,如果有机会,郭淮绝对不会放过。
之所以没有进攻,应该不是郭淮怯战,而是丁奉守得太紧。
新城、旧城相隔三十里,丁奉一天走不到,还要中途休息一夜,正说明丁奉非常小心,甚至是有意诱郭淮进攻。
比起攻城,野战虽然也难,毕竟要容易一些。
这段时间,曹芳一边听蒋济讲解地形,一边对照郭淮发回来的军报,知道新城、旧城之间地形并不利于骑兵突击。郭淮这段时间一直充当斥候,对这一点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得知来送信的是诸葛诞的小儿子诸葛靓,曹芳接见了他,询问相关的情况。
“你觉得郭淮是怯战,还是没有战机?”
面对曹芳的疑问,诸葛靓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地拜了一拜。“平吴将军久在疆场,又连日在城外打探消息,臣相信他不是怯懦之人。”
曹芳笑了。“令尊可不这么想。”
“刺欲主动出击,挫敌锐气,然后坚守,也是有先例可循的。”
“那你说说,他们二人的意见哪个更合理些?”
“都有道理,但都不全面,各有得失。若能合而为一,方为大妙。”
曹芳来了兴趣,伸手示意赐座,让诸葛靓坐下细说。
他对诸葛诞印象一般,对诸葛靓的印象却还可以。知道诸葛靓的人生比较坎坷,但人品却不错。诸葛诞起兵时,诸葛靓入吴为质,后来西晋平吴,诸葛靓不得不还晋,着实悲摧。
可贵之处在于,诸葛靓明明可以凭借姻亲关系入仕,却坚守父仇,不肯低头,甚至终生不肯向洛阳方面而坐。
诸葛靓有两个姊姊,一个嫁给了王广,一个嫁给了司马懿的儿子司马伷。
比起那些拥护晋室的世族子弟,他至少守住了做人的底线。
诸葛靓不慌不忙,解释了自己的观点。
“刺史奉诏,主持合肥战事。平吴将军亦奉诏,协助刺史,则当听从刺史号令。刺史欲挫逆吴锐气,见机而作。然刺史主持全局,不能与麾下将士一心,是不谙为将之道。平吴将军以为不可,是宿将之谨慎。若能详细说明,刺史也能接受,本不必闹到陛下面前。仓促上书,有违求同存异之道。”
曹芳眉毛轻挑,盯着稚气未脱的诸葛靓看了一会。
“你今年多大?”
“十三。”
“在扬州几年?”
“两年有余。”
曹芳点了点头。“留在行在吧,做个童子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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