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不见了的消息,传进陆则耳朵里,已经是下午申时。
常宁匆忙赶回府里的时候,陆则正在书房跟陆三爷说话。陆三爷穿一身直裰,三兄弟气质迥异,若说卫国公陆勤是强势霸道,陆二爷是风流多情,那陆三爷便是兄弟里最中庸温和的那个。
陆三爷喝了口茶,温和地开口,“你的伤养得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了。”陆则摇头。
陆三爷颔首,继续道,“前些日子,有人给我送了个小叶紫檀的麒麟木雕,说是能辟邪镇宅,麒麟又是瑞兽,温和仁慈,还有送子的寓意。我留着倒也没什么大用,你留着摆着玩吧。等会儿叫人跟你送来。”
陆则摇头,推辞了一句,但陆三爷仿佛很坚持,陆则看他一眼,便也没有说什么了,只颔首,“那就多谢三叔了。”
“都是自家人,你和三叔客气什么。”陆三爷淡淡地笑着道,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来,正色道,“我今日过来,除了来看看你,还另有一事……陈平父子明日就要押送铁岭卫了,这二人的下场,倒也算得上是报应。只成国公府那个幼子,不过两岁的幼童,难免叫人心生怜悯……□□妻子的娘家齐家找到我,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想让齐氏与□□和离,这孩子便带回齐家,改姓齐,日后便同成国公府没什么干系了……我是觉得,一个孩子而已,与成国公府的事,原是我们占理,没什么可置喙的,但难免有些自诩君子的,满口仁义道德,高呼些稚子无辜的酸话。虽没什么影响,可到底不好听……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些时候把事情做绝了,倒不如中庸些。”
说罢,陆三爷喝了口茶,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想法。只看你意下如何了……”
说实话,跟成国公府这事,虽说是他们陆家占理,可到这个份上,朝中难免有些不同的声音。事情落不到自己身上,不是自己家费了大力气培养的接班人险些丢了性命,自然是不觉得有什么要紧的,加之牵连的人多了,流放的流放、丢官的丢官……显得他们有些拥权自重了。
当然,这事错在成国公府,面上还是没人敢把这些想法说出口。
但就怕陆则真的要斩尽杀绝,陆三爷以前觉得,自己还算了解陆则这个侄儿的,可到现在,却也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了。虽不至于对自家人谨慎戒备,但同他说话时,难免带着些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慎重。
杀孽太重,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陆则听罢,倒是沉默了会儿,便很好说话地道,“就按您的意思吧,我没什么意见。”
陆三爷听了,心里不自觉松了口气,喝了口茶,正准备继续同陆则聊一会儿,再起身告辞。这时候,却见有侍卫进屋来请陆则,陆三爷索性起身了,“你忙便是,我也先回去了。那麒麟木雕,我等会儿叫人给你送来。麒麟送子,驱邪镇宅,侄媳妇有孕,倒是适合放屋里摆着。”
说罢,陆三爷便走了。常宁被领着走进来,一进门就直挺挺跪下了,陆则一见是他,便知道不好了,脸色微变,只冷冷地道,“说话!”
“夫人不见了……”常宁脸色难看地开口,不敢有丝毫隐瞒,“大少夫人说,午宴过后,夫人被一个丫鬟弄湿了鞋袜,便说要先回府……红蕖等人没有贴身伺候,一直在茶室等,说并没有看见夫人。已经派人私下在公主府周围搜寻了,但并无夫人的踪迹……”
陆则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瞬间,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他闭了闭眼,缓缓站起来,没有动怒,语气平静地做了安排,“……召集你手下所有人,等我安排。取我的令牌,让三大营兵分三路,整个直隶,一寸一寸地找。把直隶给我围死了……派人去国子监盯着舅少爷……安排几个人去苏州江家……”
常宁低着头,一一应下,一路跑出去安排。
陆则没有等他,疾步出了书房,到了前院,下人匆匆牵了踏霜来。陆则受伤后,就没骑过马了,踏霜许久没出去溜达,刚被牵过来的时候,还很激动地撅了撅蹄子,朝陆则身后张望,像是在找人。下人拉都拉不住。
陆则上前,翻身上马,踏霜倒还知道陆则才是自己的主人,听他一声令下,便纵身越了出去,越跑越快,在絮絮的小雪中,只短短一瞬,就奔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了。常宁安排好事情,出来已经看不到陆则了,忙带人追上去。
常宁带人赶到的时候,陆则正在客栈审绿竹和红蕖,二人也早就吓破胆了,事无巨细,从早上出门到发现人不见,一样都不敢落下。
“……到安庆坊的时候,夫人不大舒服,觉得马车里太闷了,便下了马车,去了一家茶楼,坐了一刻钟有余……到了公主府后——”红蕖一边紧张地回忆着,一边一字不落地说着。
陆则忽然打断了她,“哪家茶楼?夫人有没有和谁说话?”
红蕖回忆了一下,准确地说出了茶楼的名字,“叫江南岸。没有,夫人和大少夫人进了厢房喝茶,奴婢一直在屋里伺候,中途只有茶楼的小二送了茶水来,但也没有让他进屋。”
陆则却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叫了个侍卫,“带几个人,去查江南岸。把掌柜带过来……”
侍卫应下,带了几人出去。这时常宁也到了,匆匆忙忙上前,“世子,已经安排下去了。三大营已经沿着外城开始搜了。府中的护卫,也都带过来了,安置在客栈后院。”
陆则冷冷点头,朝楼梯口走去。裴氏却是坐不住了,带着嬷嬷硬闯了出来,看着她的人是常宁安排的,到底忌惮着裴氏是府里的主子,不敢太过强硬,便叫她跑了出来,正好看见从走道上经过的陆则,裴氏忙叫住了他,“二弟!”
陆则停下,裴氏忙跑过去,“二弟,是不是二弟妹出事了?她——”
陆则却没有时间和她多说什么,也没有耐心,打断了她的声音,“她很好,已经回家了。是刑部公务,我不便和你多说。”说着,转过头朝侍卫下令,“送大少夫人回府。”
和裴氏说完,陆则便下了楼梯,带人去了公主府。客栈是就近找的,离公主府不远,走路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来赴宴的宾客已经散尽了,守门的小厮听见叩门的声音,还以为是客人落了东西,忙赶来开门,还没看清来人,下一秒,已经被人扣住了。
陆则带人进了公主府,疾步朝里走。公主是无权养兵的,护卫也不过是些样子货,看着高大罢了,实则不堪一击,根本拦不住陆则和他的人。
陆则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前厅,下人惊慌失措,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愣愣看着陆则带人闯进来。纪岳得知消息,赶来前厅,见厅中站在一陌生男子,雪衣乌发,身后百余护卫,个个手持利器,气势汹汹,心中一惊,立即拔刀上前,拦住男子,“郎君何人?擅闯公主府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男子随手拔出身侧侍卫腰间悬挂着的刀,白光闪过,纪岳手中的利器应声而断。
短刃落在积雪的青石地面上。
纪岳一怔。
陆则随手将用完了的刀丢回侍卫手中,取出腰牌,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刑部缉拿要犯,让开……”
纪岳看了眼那腰牌,果然写着刑部二字,正要退开时,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
“既明办案,怎么还办到本宫这公主府来了?难不成是怀疑本宫窝藏要犯?”明安公主沿着回廊走来,步子婀娜多姿,双目含情,眼角眉梢一股妩媚风情。
陆则平静地看过去,“臣依章办事,公主觉得不妥,可进宫向陛下进言。但今日,公主府非搜不可。”
说罢,无需他吩咐,常宁已经领会,带人散开搜查。
明安没想到陆则竟敢这么肆无忌惮,她堂堂一个嫡出公主,他竟也丝毫不留情面。简直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自回到京城,再也没有人敢如此轻视她。明安控制不住地低下头,脸上一瞬间划过一丝狰狞和阴狠,但很快被她遮掩过去,她抬起头,轻笑着道,“既是公务,本宫自然配合。”说着,抬头看了看,对陆则道,“这雪下得越发大了,不若进屋喝口茶?”
陆则只道,“不必。”
明安面色一僵,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带着嬷嬷转身往回走,一走出陆则等人的视线,她便开了口,“人处理干净了?”
嬷嬷脸上划过一丝不忍,顿了顿,忙道,“公主放心,已经处理了。只是尸首——”
“这也要本宫教?”明安冷冷扫了嬷嬷一眼,一句话决定了那几个丫鬟尸首的去处,“丢后院虎笼。”
公主府后院圈养了一只白虎,一身皮毛白如雪,因白虎自古被传作神兽,便打算过几日进献给宣帝,以白虎血肉炼丹。还没来得及送过去,倒是正好用来毁尸灭迹。反正老虎本来就吃人肉,多一顿少一顿有什么要紧。
说起来,要不是打算把白虎献给父皇,她倒真不介意自己养着,低贱奴婢的血肉饲虎,有什么意思,却是不知道,白虎会不会更喜欢世家郎君和娘子的血肉?
比如,陆则的?
明安想着,神情变得愉悦起来。
而此时前院的陆则,正听着去查茶楼回来的侍卫回话。
“……茶楼掌柜不知所踪,当时负责厢房的小二口供,当时夫人走后,他在茶盏下发现一张纸,交给了掌柜。掌柜看后,便赶了一辆马车出去了。”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张纸,递了过去。
陆则接过去,看了一眼。
侍卫接着道,“奴才按照小二形容的马车模样,和这纸上的内容,查到,正午过后,这辆马车停在长街东侧,差不多未时一刻离开。出了城,沿西去了。”
陆则收起纸,边朝外走,边道,“不必搜了,随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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