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穿着的黑衣黑裤与富冈义勇如出一辙,腰带处还别着一把长刀,显然同为鬼杀队成员。不过这并不是我出来见他的缘由。我会停下手上的游戏走出房门,全是因为此人身上散发出的极其浓郁的腥气。
他像在血水里浸泡过一样满身染红,那头凌乱的白发以及同色的羽织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简直是一团行走的马赛克。
还好灶门一家遵循着日落而息的生物钟早早就睡了,不然小孩子们看到这一幕恐怕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吧。
经营旅馆的老太太似乎早已对此司空见惯,十分镇定地把年轻人搀了进来。起初对方有些抗拒,不过很快就被她十分熟练地镇压了。
将人安顿好以后,老太太想要再去请才离开没多久的医生来一趟,刚出房门就被我拦住了。
“客人您怎么过来了,是我打扰到您了吗?”
老太太满脸歉意地弯腰鞠躬,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沾了血迹的双手缩进和服宽大的袖子里:“实在是万分抱歉。”
“不不不,是我自己想过来看看的。”
我探头往屋里瞧,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年轻人也扭着脑袋在看我。因为五官生得过于锋利,他戒备的神情看上去格外凶狠,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伤人。
总感觉直接问这个人的话绝对会被拒绝……
斟酌半晌,我转而看向面前和蔼的老太太,毛遂自荐道:“这位客人的伤势这么重,必须尽快处理才是。其实我略懂一些治伤的手段,要是不介意的话,或许可以先让我看一眼。”
老太太只惊讶了一瞬,便让出门口请我进屋:“那就麻烦您了,我这就去取药箱来。”wap.xs74w.com
我摆摆手:“不用客气,而且我用不到药箱,您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我的选择果然是对的。有了老太太在一旁规劝,重伤的当事人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配合地躺平了。
“富冈带来的?而且隔壁还有一大家子?”
被称作不死川的年轻人眉头紧皱,听口气似乎对同伴非常不信任:“真是够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我半跪在他身侧,打算去解他腹部绑着的那条被血水浸透的绷带,刚一抬手就被人从旁截住了。
“我来。”
五条悟动作粗暴地扯着绷带,一边还啧了一声,当面对人家表示嫌弃:“脏死了。”
不死川脸都黑了,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骂他。
当然,也有可能是疼得骂不出来,因为五条悟下手一看就很重。
我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你是想杀人吗!”
男子高中生只是吐了下舌头。
在五条悟解开绷带以后,我低头仔细观察起不死川受伤最重的地方来——感谢他敞到肚脐的衣襟,免去了我再次代五条悟道歉是的烦恼——这道伤口极深,且几乎横贯腹部,边缘不甚规整,像是被野兽的利爪所撕扯出来的一样。
神奇的是这道只被绷带裹过、基本完全原生态的伤口现在已经没在出血,明明上面连点云○白药都没抹过。
确认没有伤到内脏后,我大松一口气。
讲真,光是盯着这道血肉模糊的口子看就已经够让我不适的了,再加上肠子之类时不时冒个头出来的话我真的会当场昏迷的!
好吧,也不至于。但反胃是肯定的。
或许五条悟在解开绷带前就想到了这一点,毕竟他的眼睛太作弊了。况且他也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痛下黑手的人。
……应该不是吧?
我心里嘀咕着,熟练地在掌心聚炁,反手按在不死川伤处。
谁也没料到,下一秒重伤的不死川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我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青光,定睛看去,原来是他拔出搁在手边的长刀砍了过来。淡绿的刀身上隐约可见锯齿似的纹路,刃薄而利,一看便知是把好刀。
只可惜它即便再快,也无法伤到五条悟分毫。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术……”
不死川眉目间满含戾气,冷哼一声:“果然是鬼啊。”
揽着我的五条悟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个鬼啦!我看你伤得最重的地方应该是脑子吧?”
被吓了一跳的老太太忙上前劝架:“不死川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这两位客人是富冈大人带来的,怎么可能是鬼呢?”
不死川却道:“所以说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堂堂水柱竟然连鬼都分辨不出来!别说了,这里有我顶着,你快点逃吧!”
——为什么被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啊?!你在同伴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富冈!!!
我急忙辩白道:“不,我们不是鬼!”
不死川冷笑:“谁会相信鬼说的话啊?”
……这种“等一下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我成功被自己的联想噎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好在还有五条悟。
“我们今天可是赶了一天路。”
五条悟撇撇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不死川:“你家的鬼大白天赶路啊?”
然而不死川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今天下了一天大雪,根本就没有出太阳!就算是鬼,只要不是那些连血鬼术都没掌握的杂鱼,小心一点的话还是能瞒混过去的。”
想要说服已经有了先入之见的人是非常困难的,特别我们现在确实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想要在夜晚证明自己不是只怕阳光的恶鬼,其难度不亚于证明我妈是我妈。
至于通过日轮刀证明这一点……相信我,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干的。
就在这时,被不死川单手薅到一边的老太太出声了。
“不如明天再讨论这件事如何?”
她再次上前,面不改色地分开了两名对峙的少年:“我瞧着今夜繁星满天,明日该是个大晴天,想证明二位客人不是恶鬼再适合不过。今日就暂且歇息吧。”
不死川还想说什么,却被足足矮他两头的老太太按住了:“不死川大人,您伤势过重,必须歇息了。来,先让我为您包扎一下。”
于是这件事便先就此揭过了。
翌日天气果真放晴,我们没费什么力气便向一早就等在起居室的不死川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他见状没再说什么,只是观他神情,仿佛没有很意外的样子*。
五条悟很是不爽地挑眉:“喂,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不死川表情不大好看,半晌后才憋出一句抱歉,还对我说了谢谢,看来肚子上的伤是治好了。
我倒没有五条悟那么不爽,反而有些有些佩服面前的年轻人。
他眼睛里全是血丝,想来昨夜应该没睡好,搞不好为了防止遭受我们这两只“恶鬼”偷袭而干脆整夜没睡也说不定。
明明都已经遍体鳞伤了。
他年纪大概与现在的五条悟差不了多少,脸上却瞧不见半点稚气,甚至连这个时期的男孩子们所独有的略显青涩的容貌在他身上都毫无踪迹。
也或许是他浑身都是伤疤的缘故,就连脸上也不例外。
“你们是怎么做到……那样的?”
不死川的声音有些沉闷。
由于五条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绝与这家伙和谐相处”的气息,我便主动揽过了与他交流的任务。
“嗯……我们两个其实是咒术师。”
业务不怎么熟练的我相当囫囵地解释说:“你知道阴阳师吗?就跟那个差不多,不过主要负责解决诅咒什么的。”
“诅咒?”
不死川忽然插话,他对这一话题表现出了异常的兴趣:“什么样的诅咒都能消除吗?”
“大概是?”
我不确定地看向五条悟。
看在我的面子上,白发少年纡尊降贵地冲他点点头,高傲地道:“没错。”
得到肯定回答的不死川表情一下子变了。
他格外郑重地坐正身体,缠着绷带的双手撑在地上,眼神肃然而恳切。
“我有一事相求。”
不死川低下头颅,毫无征兆地行了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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