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内而外的剧烈疼痛自内里席卷至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但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是微微扬起头,将视线定格在了窗边。
这是一间单人住院病房,整体配置非常简单,虞歌就坐在窗户底下的小沙发上,正默默地翻阅一本配着插图的童书。
从百叶窗缝隙里透进来的熹微晨光影影绰绰地打在她脸上,使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呈现出透彻而清润的色泽,衬在那张雪白而清纯的脸上,显得既干净又温驯。
她是那种很耐老又很耐看的长相,因此单就外表来说,其实与年少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因长久的忍耐与顺从而磨砺出了某种更为温婉、更为文弱的独特气质。
这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楚思端的幻想中。
虞歌会在某个清晨重新回到她身边、会以温柔的目光等待她醒来、会如同年少时一样与她肆无忌惮的亲吻拥抱。
她将后脑落回枕头上,并因这微弱的震颤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沙哑的闷哼。
“阿端,你醒了呀。”
虞歌合上书,替她按铃叫了医生,又从床头柜上拿起眼镜,轻轻架到了她的鼻梁上。wap.xs74w.com
“你这回得养几个月了,先别乱动哦。”
她是在…照顾我吗?
楚思端无法从昏沉的头脑中捋出具体清晰的思绪,她张了张口,火烧火燎的喉咙里却吐不出任何连贯的字节,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某种异常古怪的低吟。
虞歌立刻躬下身子,将吸管递到了她嘴边。
那只是杯普通的温水,用吸管喝起来甚至稍稍有点烫嘴,但她已经太久没享受过这待遇了,以至于几乎像是一株久旱逢甘露的枯萎植株,当即将白开水喝得一干二净。
“慢点,慢慢躺下。”
这位曾经的爱人正耐心地拖着她的后脑,尽可能轻地让她躺正,那动作太小心又太缓慢,几乎像是将她的脑袋抱在了怀里。
仿佛有只毛茸茸的尾巴来回拂过她的心口,楚思端觉出某种细微的窃喜与熨帖,但她不敢在面上显露出分毫,为了控制住表情还死死地皱着眉,像是在承受非常大的痛苦。
这反应简直像是苟延残喘的乞丐偶然拾到了世间难得的灵丹妙药,却由于过分珍视,既不舍咽下去也不愿吐出来,只能当成至宝,小心翼翼地含在口中、捧在心头。
可真是…太难看了。
主治医师很快就匆匆赶到病房,详细的询问了几遍病患的感受,又叫护士重新给她挂上了点滴。
而在这过程中,虞歌就自然而然地坐在她的床尾,专注而尽责的听着医师的每一句嘱托,就像她依然是患者身边那最温柔最体贴的年轻爱人。
医护人员离开后,病房内当即陷入了某种微妙而尴尬的静默之中。
楚思端足足斟酌了好几分钟,才在虞歌的帮助下勉力撑起上身,半靠在了床头。
“我要把别墅重新装修了,把多出来的那间小书房改成茶室,把屋里所有的黄灯都换成白的,落地的窗帘以后也都得用浅色的。”
她说话时依然有点语无伦次,尾音甚至都由于过度紧张而拖出了明显的颤抖。
“还有,我想了,那么大的房子,不能只养大黄一个,也该养两条可爱的小狗,以后可以抱进卧室里,书房也要给你加一组沙发,还可以把那间小客卧改成花房,把你喜欢的那些盆栽都移进去……。”
她越说越亢奋,几乎已经彻底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与疼痛,那言语间的讨好与邀请简直呼之欲出,甚至字里行间内都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畅想。
前提是这个未来里存在着她所心心念念的那个另一半。
她把能想到的全秃噜了干净,这才意识到虞歌从头到尾都没搭茬。
楚思端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脸上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冷淡神情,但那双狭长的眼睛却渐渐眯起来,在镜片内偷偷地打量了好几次对方的脸色。
虞歌面色平静地坐在原地,不抬眼也不言语,虽然神情仍旧很温和,却也看不出任何期盼与憧憬的痕迹。
通常情况下,她不是个会直截了当拒绝他人的性子,因此,沉默不语所代表往往并非默认,而是婉拒。
楚思端心里凉了半截,她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是那股在这段时间与她分外熟悉的、酸涩而泛着苦意的冰冷液体,再次迅速地翻涌至她的脏腑之中。
她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得意忘形呢……
是因为虞歌在最近的治疗中愿意与她相处、是因为虞歌在林间主动与她拥抱、还是因为在她昏迷之前,所听到的那句郑重其事而令她梦寐以求的承诺?
“只要你活着,我就会永远属于你。”
她不敢问出口,只能试图将话题引到别处。
“小歌,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
“好。”
虞歌挪近了一些,定定地俯视着她,那眼神温顺而纵容,氤氲着难以形容的无可奈何,顷刻间便令楚思端红了眼眶。
“我说好的。”
她轻声重复。
否极泰来的欣悦徐徐地攀上了楚思端那反应迟缓的神经,像是长久遭受冰凿火烙的心脏突然脱离了苦海,一双雪白而温热的手重新伸出来,轻轻地掸掉表面的浮沉,将那颗真心再次捧进了手心里,浸入至温热而湿润的液体之中。
楚思端整个人都在战栗,面色由于过分惊喜甚至显出些凶恶的扭曲,她下意识地往前蹭了蹭,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虞歌搭在被单上的手。
“……小歌,”她的声音抖得太厉害,像是含着某种古怪的哽咽,“你原谅我了,要重新和我在一起了,对吗,小歌?”
虞歌微微偏过头,望着墙边阳光下那片微小的浮尘,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那语气中并不怨怼,也并不是迟疑,只是极为迷惘,像是站在现今的时间节点上,回首面对着过去那些蒙尘染血的旧账,而不知所措,茫然不安。
“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实非常、非常的舍不得你。”
她挣脱开楚思端那只过于用力的手,又不容置疑地回握在一起。
“我甚至觉得,我把半辈子都押在了你身上,即便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完美,即便我们双方都犯过无法弥补的过错,我也很难…很难放弃。”
虞歌停顿了好几秒,才扭过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我在你身上已经分不清爱情与亲情,也不知道该不该重新在一起,但有一点是我现在就可以确定的。”
她贴近了一些,单手取下楚思端的眼镜,骤然吻上了对方的唇,说是吻,倒不如说是碰撞,那一下来得太猛,撞得楚思端的牙齿都隐隐发麻,而虞歌最后的话音就泯没在了二人狠狠交互的唇齿之间。
“阿端,我确实还在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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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楚思端家里有两位私人医生,因此,她只在医院内住了不满一个月,便立刻牵着新任爱人回了别墅。
如她所提过的一样,别墅从上到下都开始重新装修,所有设计图纸都经由虞歌的应允,还为虞歌单独改造出了一间小书房,给她足够的私人空间。
楚思端的控制欲其实并未消退,她只是开始慢慢学习,在控制欲望的同时,信任并尊重自己的另一半。
而除去正在动工的别墅与楚思端的身体休养以外……
楚母的葬礼也不得不被提上日程。
楚思端为她选定的墓地与她血缘上的外公外婆位于同一处,虽未同穴,但相隔极近,与骨灰一同入土的,还有楚母生前的几本日记。
那小半箱日记里记述了楚母长大成人的全部经过、讲述了她初逢爱情时的热烈爱意、描绘了她发现自己怀孕时的雀跃与欢欣,也提及了她日后陷入疯魔的一部分过程。
她曾为一个男人以及肚子里的孩子与父母决裂,而到头来,她竟因谋杀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丧生于火海之中。
仔细想想,也许她这辈子最骄傲且最恣肆的时候,便是她与父母相伴的那一段年少时光。
下葬那一天下了场滂沱大雨。
公墓里除了工作人员的低声询问,就只剩下雨雾中渺茫而旷远的鸟鸣声,那鸟的叫声如莺似燕,婉转而哀戚,缭绕于湿润的天幕之间,久久不散。
那鸟啼与楚母在吉普中所哼唱的乡间小调所重合,如风似语地飘荡在楚思端的耳边,那么亲和,又那么遥远,令她抓住了记忆中吉光片羽般的一段场景。
幼年时,母亲也是常常唱歌的。
她藏在那扇双开门的木质衣柜里,在无止境的黑暗与沉寂之中,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母亲那曲调奇怪的歌声,又柔和又绵长,也永远都听不清歌词,却是她整个童年中,唯一能记起的、属于母亲的声音。
疏风骤雨之中,楚母那块崭新的墓碑树立在了一颗倾斜的柳树下,如一段尘封已久却不堪回首的往日时光。
虞歌撑着把黑色的雨伞,努力地踮起脚尖,将楚思端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直到这场雨渐渐停息的时候,爱人滚烫的热泪才一点点地洇在了她的衬衫上,如一场永远无法言表的悼念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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