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虞歌那种失神无望又异常惶恐的样子到底还是将她镇住了一些,琼斯母女最终只是被关进了古堡最西侧的塔楼里。
安排好软禁相关事宜的血族元老回到礼堂,发现虞歌依然保持着数小时前被放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棺材旁。
她的皮肤在黑暗中泛着柔腻细密的光泽,四肢上却印着非常显眼的淤紫与血痕,远远看过去,简直像是被遗弃在废墟中的一尊石膏雕塑。
不过以血族新生儿的身份与已故挚友的亲眷重逢……竟能让她这样难过吗?
但即便是再难过…也总好过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血族。
梅兰萨心里隐约有些担忧,但这焦虑而充满顾虑的陌生心情很快就被一种介于亢奋与痛苦之间的快意所取而代之。
那快意如电流一般,顺着她的脊椎一路蹿进了脑海,令她的每一寸神经都微微震颤了起来,
但胸腔内的那沉甸甸的窒息感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按在了没顶的冰水里,连喉咙里都泛出呛血般的火辣痛觉。
这为她亲和温柔的笑容平添了几分令人胆寒的阴沉。
她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那混合在快意中的痛觉,其实源自于刻意折磨爱人所带来的心疼与愧疚。
她试图将虞歌从地板上抱进棺材里,甫一触碰到对方的后背,就见虞歌颤抖着挡住了她的手。
黑发的新生儿微微扬起脸,在与长亲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瞳孔紧缩成一点,连那张终年古井无波的面孔都略微有些扭曲了,那模样是如此的鲜活而苦痛,仿佛有条吃人饮血的毒蛇,正盘踞于胸腔之内,贪婪无度地攫取着她的肺腑。
“…主人。”她道,“这是威胁吗?”
由于情绪尚未完全缓和,她的声音里还残存着一种类似于哭腔的沙哑与模糊,那腔调与她小时候在高热昏迷时所发出的梦呓实在是非常相像,以至于梅兰萨在刹那间竟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这话里的内容,反而体味到了某种即将失而复得、如愿以偿的期许。
她在虞歌身上…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活人气息,哪怕这气息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绝望与哀恸,也足以为她产生一种“虞歌还活着”的真切实感。
她伸出手,拂下了对方黏在脸上的头发,又用袖子随手蹭了蹭那些还未干透的血渍。
虞歌别过脸,很固执地重复:“主人,你是为了威胁我吗?”
梅兰萨心头一跳,她强压下那种古怪而蹊跷的预感,稍稍退开了一些,温柔地凝望着新生儿那双略有点发红的眼睛。
“怎么会呢。”她面不改色道,“小歌,我怎么会威胁你呢。”
为刺激对方情绪而特意布置的精心折磨,原本准备好的一死一伤的惨烈场面,都被她掩藏在了那轻描淡写般的典雅容色下。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地纵容、宽和,裹挟着痛惜与怜爱的味道,像是一位毫无底线的爱人与长辈,仿佛刚才那个硬是将虞歌拖拽到大厅里的铁血怪物根本不是她一样。
“宝贝,我只是…太想讨好你了。”
她倾身而下,吻了吻虞歌的额头。
“你不是非常喜欢这家人类吗,以后就让她们留在城堡里,陪你一起生活,好不好,嗯?”
虞歌紧紧闭着双眼,她将后牙咬得太紧了,连微凹的两腮处都稍稍鼓动了几下,那张清敛疏离的面容紧绷到极致,显现出一种苦修士般的隐忍与挣扎。
梅兰萨完全没去在意她此时的表情。
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力道缓慢地按平了对方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甚至强行掰开了虞歌那紧握于胸前的、攥得指节发白的拳头。
她知道虞歌未必会信这番说辞。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已经达成了目的,得到了她所希望看到的。
她找回了虞歌身上属于人类的那部分痛苦与愤怒,又通过血脉相连的方式,彻底将这孩子牢牢绑在了身边。
她拥有了一位……
拥有人类灵魂的永生爱人。
即使虞歌会暂时地怀疑她、畏惧她、甚至是怨恨她,但这些情绪总会消散在永无止境的漫长时光里,她还有无数次机会,去加倍地补偿这孩子。
那些灰暗的过往,那些已逝的过客,总有一天会如雪过无痕一般,在虞歌那段短暂的人生中消失得一干二净,这孩子未来的一切感情与羁绊都将寄托在她一个人的身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将金发别在耳后,挨个地去亲吻虞歌冰凉而战栗的每一段指关节,那饱含着占有与征服的滚烫感情如同附骨之疽,于转瞬之间便将那堵在胸膛内的愧疚之情蚕食得不留踪迹。hTTps://WWw.xs74w.com
当她将虞歌搂在怀里时,那因过分激动而翻腾不息的血流甚至将她的额角都激得砰砰跳动。
偌大的礼堂内,一时只能听见虞歌唇齿之间那微不可查的喘息声。
直到年长的领主略有点失控去板正她的脸,这完全放弃了抵抗的新生儿才终于张开了嘴。
她没由来地问:“你的手…疼吗?”
“嗯,什么?”
梅兰萨亲昵地去吻她的眼皮,连尾音里都透出点笑意。
哪怕是在八年以前,虞歌这样直白的关心也是十分罕见的,领主几乎是受宠若惊地托起了虞歌的后脑,将那只刚刚夺了白刃的手举起来,展示给对方看。
那只手修长而具有力量感,瓷白的掌心内横亘着一道狭长而平直的淡色疤痕,已经全然看不出方才血肉模糊、几乎见骨的伤口。
“不疼了,宝贝,没事了。”她哄道,“一点都不疼了。”
虞歌掀起沾湿的眼睫,目光中有种非常笃定的平静,像是结冰积雪的湖泊,像是冬日里寂静的海面。
她睁大了眼,细细端详着面前的这位血族元老,足足看了几分钟,才骤然屈身,将双手紧紧压在了胸膛之下。
梅兰萨甚至都没来得及板过她的身子,就见那澎涌而出的暗红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长裙,在几秒之内便在大理石地面上积起了一层浅浅的血洼!
“小歌,虞歌!”
在她手底下,新生儿那单薄嶙峋的脊背剧烈的起伏痉挛,但她硬是咬牙翻过了身,竭力扬起了手臂。
那只弓成利爪的手中,赫然捧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类之心!
虞歌竟在她眼皮底下,于火光电石之间,用指甲刺穿胸膛,将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生生剜了出来。
那一幕着实过于骇人,有那么一瞬间梅兰萨的脑海里完全是空白的,那淋漓鲜血顺着扬手的动作溅了她一脸,而她跪在地上的双膝甚至都因那淌出来的血液而感到了一种黏腻而温热的触感。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试图去堵住虞歌胸前那巨大的创伤,却连个下手的地方都看不出来。
“……嗬,呼。”
胸前那颗血洞所带来的剧烈疼痛使得虞歌眼前只有一片迷迷蒙蒙的漆黑,她从胸腔内爆发出接连不断的抽气声,那声音大到几乎像是在震动轰鸣,听起来有种格外非人的凄厉。
而在短短数秒之后,她胸前那片狰狞裸露的血肉竟渐渐地开始自愈,那透风冒血的创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封存于刚刚诞生的伤疤之下,而只留下了一块空洞而疼痛的内里。
地面上的殷红鲜血映着领主的眼里,让她的眼白中都泛出些瘆人的通红,但她却呆滞地跪在原地。
某种尖锐而刺骨的寒意沿着沾在她身上的每一滴虞歌的鲜血,一路汇聚在她的脏腑之中,浇熄了她的勃然大怒,淋灭了她的胆战心惊,而只剩下一种空旷而无力的茫然。
她一时间竟什么动作都想不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虞歌躺在血泊里,惨白的双唇稍稍颤抖了两下,那无法想象的剧痛令她的声音虚弱至极,几乎像是在无声的喃喃,但那反复变换的口型却将每个字都烙刻在了梅兰萨的眼睛里。
“你骗我。”她道,“明明…明明很疼的。”
她将掌心按在心口处那崎岖丑陋的疤痕上,眉峰却轻轻地舒展开了,那神情并不怎么亲热,但却有种很难得的闲适与平和。
“我不要了。”
她望着领主那困顿而沉重的眼神,艰难地吞了下口水。
“这颗心还给你,从今尔后,你再也不是我的主人了。”
这新生儿缓了片刻,勉力撑着地面,硬是靠着棺材坐了起来。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回来找你。”她轻声道,“我以前真的只有你,因此只能眼巴巴地盼着你亲一亲我,指望着你一直对我笑,你又……。”
她顿了顿,将那颗被抠得面目全非的心脏随手扔在了领主面前。
“你看起来又太和气了,以至于我竟然真的以为你需要我,就连看见你一个人喝血赏月睡棺材,都觉得你需要人陪。”
梅兰萨在仓皇中捡起那颗被摔到地上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捧到手心里,她脸上惯常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那神情是那么专注,那么虔诚,仿佛在捧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珍贵易碎却再也无法修补的一件宝物。
而这宝物的主人却对它弃之敝履。
“可你什么都不需要,”虞歌道,“你以我的伤痛取乐,因我的苦难自得,甚至连那些亲吻,那些微笑,都没有一次是真的。”
她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缓地往门口走,那脊背料峭而孤拔,有种难言的坚定与决绝。
“你是只只懂得索取的怪物,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爱。”
一种莫大的畏惧沿着脊髓骤然击穿了梅兰萨的心神,令她的整个身体都僵在了原处,她甚至不敢去反驳虞歌的话,更不敢去阻挠分毫。
“以前是我想错了。”
虞歌连头都未回,就这样走出了礼堂的大门。
“你放心,日后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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