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幻觉来得是如此真切,连周身醇正且缥缈的檀香味都有如实质,流水一般融入她的五感六识,徐徐地唤醒了她的每一个器官。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而只能体会到那种由衷的熨帖与快意,仿佛有什么极度渴望又求而不得的东西…已经被她牢牢地捏在了掌心里。
在恍惚之间,她似乎回到了长大成人的归雲山,回到了那间揭露出淋漓真相的正殿里,但这一次,殿内没有与她面目相似的地藏金像,周遭也没有缭绕不灭的漫天火光,那间空荡荡的正殿内只关着一个人,关着…她的小谛听。
虞歌席地而卧,铺散开的长发一路蜿蜒至门槛,露出的半边侧脸温婉沉静,是隐约带笑的模样,听见推门的动静,她在原处扭了下腰,却没能直起身子来
一只刻满梵文的染血金环严丝合缝地钉死在她嶙峋突出的琵琶骨内,金环与链条相扣,而链条的另一端…正缠在那伽摩自己的手腕上!
满世界的喧闹声响化作寂静的风声,从那伽摩的耳畔哗然褪去,与此同时,也呼啸着裹挟走了她的全部理智。
“师…师尊?”
在这剧烈而奇异的兴奋中,她浑身的筋脉都因紧绷而隐隐作痛,过快的血流冲击得她耳膜发胀,连指尖都传来轻微的麻痹感。
虞歌伏在她面前,雪白袈裟上还留着点点血渍,但面容中却有种古怪的平静与温和,甚至由于那温柔到极致的风韵,而显出一种满怀着慈悲的佛相来。
那种虚弱而又充满包容的低姿态,恰到好处的击中了那伽摩心中最为深沉隐秘的角落,她甚至来不及思索,便跪在对方面前,去抚摸谛听那丰泽无暇的肌肤。
“师尊…来,叫我的名字。”
她单手掐着虞歌的后颈,感受着手底下那微弱而恒久的脉搏,用力得连指尖都微微发白,而谛听那条蓬松而纤长的尾巴便随着动作起伏一下一下地扫过她的上身。
那么可怜,那么无力,简直…像是在撒娇讨饶一样。
“师尊,疼吗……乖,说话啊。”
那伽摩扯了把手中的链条,一把将虞歌抱起来,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她清晰地觉察出另一幅骨架内的心脏也在猛烈的跳动,隔着皮肉与肋骨,昼夜不停息。
仿佛像是虚掷了千年的心意,终于被一双滚烫的手接住了,在近乎于暴虐的发泄过后,她反而陷入了一种异常的安宁。
她托着虞歌的下巴,在对方脸上落下扎扎实实的亲吻,那些吻又湿又绵密,连鼻尖上的汗液都湿涔涔地磨蹭到了一处,但似乎…又有些比汗液更咸涩的味道,苦得她心口发麻。
她抬起眼,对上了虞歌那双涌出泪水的淡灰色双瞳。
那伽摩骤然惊醒。
不绝的万鬼同哭从窗棂缝隙间传入房内,遥遥地听上去,几乎像是一道响彻四野的清啸;而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冰寒至极的环境里凝成薄薄一片白雾,还未还得及散去,便与香炉内缓缓升起的青烟融为一体。
这里不是人界的归雲山,而是地狱道内的八寒之境。
为了进一步修行,入魔者往往会选择四恶道中的任意一道久居,而她之所以选择地狱道…或许是因为想亲眼见见虞歌曾修行过的地方吧。
那伽摩将桌上的冷茶随手泼入香炉,伴着里头刺啦地几声细响,室内缭绕的烟雾乍然间便淡了下去。
约莫在几十年前,她偶然在地狱道里发现了虞歌常年所用的那一道熏香。
那不是普普通通的檀香,内里额外添了几味地狱里特有的药材,燃起后不仅有助眠安神之功效,也能让使用者…陷入一场日有所思的美梦之中。
谛听当年没日没夜的燃着这道香,是为了梦见和菩萨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吗?
与师尊耳鬓厮磨的温热触感似乎还切肤可察,然而那伽摩的神色却渐渐地冷凝了下去,仿佛五脏六腑连同着血脉坠入了某个永无止境的深渊,让她的血液慢慢流干,肌肉寸寸腐烂,连神志都只能日复一日的消沉下去。
恰如她数十年如一日的梦中幻境。
那些渴求,那些焦灼,那些无法言描的爱与恨,似乎从来都没有随时光流逝而淡化一丝半毫,只不过……
年少时被抛却的那不甘又绝望的滔天愤怒,被千百年的光阴逐渐磋磨成了一种漫长而难忍的刺痛,事到如今,她已然能够绷住如深水一样波澜不惊的表象。
“大人,大人,我有要事相报!”
马头夜叉急奔而来,扑通一声跪伏于门前的石子路上,他在喘息略一昂头,便见房内的那一位已经拖着蜿蜒在地的龙尾拉开了房门。
那截龙尾约合七尺来长,通体银红,均匀地覆盖着箭簇状的细小鳞片,尾鳍上排列着丛丛尖锐的刺棘,在万年不化的雪光内反射出一种近乎于不详的红光。
常人入魔后难免会显现出某种非人的特征,如男子的兽角或青黑肤色,女子妖冶异常的美貌或双口獠牙……但即便是在鬼怪横行的地狱道,能完全以龙尾现身的魔修其实也屈指可数。
若以人界的公序良俗来划分,龙这一通灵兽类确有善恶之分,但无论是正教护法还是作孽妖魔,总归都代表了某种他人所难以企及的强盛力量,又因其力量过盛,而引申出了易嗔恚、易嫉恨、易暴怒的嗜虐性情。
……恰如他面前的这一位大人一样。
三百年前,身拖龙尾的那伽摩驾临冥寒,以双剑斩杀罪鬼大魔无数,最终落在了八寒之境的山巅。
自地藏菩萨成佛后,地狱道千年来始终处于动荡而混乱的局势之中,在那伽摩定居之前,占据八寒这一隅的本是一位容色姝丽的食人罗刹女。
马头夜叉当日赶到时,只见拖着龙尾的白衣少女拎起罗刹的最后一枚头颅,面色灰白而眼底血红,那副尊荣…倒比濒死的罗刹更像个恶鬼。
铺天盖地的魔息掀起飓风般咆哮的雪暴,然而她本人却不怒喝,也不疾呼,只哑声质问:“……什么时候,谛听才会重返地狱道?”
罗刹女用仅剩的头颅露出个扣人心弦的惑人微笑,张口便吐出百尺烈焰,在连绵不绝的轰然巨响之中,她那笑声几乎能刺穿听者的耳膜。
“哈哈哈哈…谛听?那畜生千年以前便功德圆满,又极尽讨好谄媚之能,怕是早随着菩萨一道上天成佛去了!”
下一刻,一泼靛蓝的鲜血飞溅到马头夜叉的额前。
他愣在原处,只见罗刹的五臂僵直垂落,剩余的一只手还将将保持着食指指天的姿态,而那伽摩便已经用左侧内勾的剑尖挑下她怒目圆睁的头颅,与周遭围观的诸魔坦然对视。
在龙尾魔修的目光所及之处,百鬼俯首,而众魔称臣。
然而心思细腻的马头夜叉却从这位新任主人的身上瞧出点微妙的不对劲来。
若忽略那附着了半张脸的血红图腾,其实那伽摩本来生着一副堪称庄敬的面容,骨相挺拔且眉目深邃,哪怕放在人道也称得上是标志而饱满的长相,但在立于雪顶的那一瞬间,这位顶级大魔的神色里却隐约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灰败。
仿佛那浮于表面的坚定与平静是那么不堪一击,仿佛今日她才是在场最大的惨败者,仿佛她心中的某种意志…已经随着定居在地狱道的这一行为,而完全泯灭了。
这大魔身上应当天生便流着四恶道的血,在地狱清修的这三百年间,马头夜叉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愈来愈形似一位真正的魔修,嗜杀、暴戾、且喜怒无常,日日啖食新鲜而狰狞的血肉,似乎连为人的那一部分天性都被完全蚕食了。
那行为看似纵情恣肆,然而在那伽摩的身上,却极少见到任何快活洒脱的迹象,随着修行的深入,她看起来反而愈发深沉、愈发平静,但在这波澜不惊的湖面底下,却仿佛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暗潮汹涌,只需一眼,便足以令观者心生忌惮。
马头夜叉以角触地,恭敬道:“昨日夜里,南面山巅忽现天光普照,冰川竟有些许消融的迹象…而在雪原之上,竟结出了几朵莲花花苞。”
他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听这里最年长的阿修罗说,当年谛听现世的时候,地狱道的两大金刚山及周边山川上,都长满了漫山遍野的莲花,听说那花生来便有瑞兽赐福,若是有恶鬼捡起来吃了,甚至能消除一部分业力,早些进入轮回……。”
谛听降生之时,地狱都还只是一片混沌,时至今日,已经没人能说得清这头瑞兽为何会来到地狱,到来时又究竟带着怎样的福泽。
夜叉只知道,也许谛听与这位主人结过怨,有关这只瑞兽的任何一点流言蜚语,都是这位冥寒之主最在意的事情。
甚至在一甲子之前,地狱道的百万恶鬼还曾奉那伽摩之命放出消息,说已经寻到了地藏菩萨的舍利子,叫谛听亲自来取。
诚然,这消息荒诞得连夜叉都深感蹊跷。
舍利子由菩萨骨炼就而成,可六道皆知,地藏菩萨渡化恶鬼无数,是因大愿已成而涅槃成佛,既然并非在地狱里就地圆寂,又哪里来的菩萨遗骨呢?
他迟疑了片刻,想开口劝慰,说有关天象莲花之流的说法,兴许也不过是千年前所留下的谣传,然而他还未张口,便忽然觉察,四下里似乎一下子便鸦雀无声了,连两山之间那日夜不歇的万鬼哀号,都霎时间陷入了死寂。
他颤巍巍地望着那伽摩紧缩成一道竖线的瞳孔,顺着对方的目光极目远眺
只见两座顶天立地的金刚山之间不知何时劈下了一道圆月似的光晕,于悄无声息间泻下漫天接地的溢彩流光,那光辉如惊雷般落在地狱道的焦土与雪原上,震得连大地都在微微摇撼。
竟有人以因果轮回之外的外力…强行在大梵山与金刚山之间,劈开了一条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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