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凤城带了翟临直闯这贞家府邸,几个护院没看清他们的面容,只当与平日一样是阿谀奉承的人,气势嚣张的阻拦,“什么人——”
挂在头顶的灯笼,已经照亮了楼凤城的面容。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一派来者不善的姿态。
“站住!”看着为首的楼凤城还要往里面闯,护院抬手推搡了一把。楼凤城侧身闪躲开,他身旁的翟临已经忍不住要出手。
“让开。”楼凤城道。
“哟——你在这青州打听打听,这贞家是你能惹得起的吗。叫我让开——我看你是找死!”
翟临抬手握住那护院的手臂,只轻轻一用力,便响起咔嚓一声,显然是卸了对方的手腕。
楼凤城带来的护卫,也都是宫中禁卫,几下便将一众护院制伏,楼凤城一脚踢开大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这青州贞家,虽是皇后本家的一个旁支,府邸却已经修建的极为奢华。满园奇花异草,假山流水。楼凤城出自天下最富贵的地方,自然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里,昂首直闯入待客的大厅之中。在他进去之后,门口引来的动静,已经招来贞家的护院,顷刻间便将大厅外围的水泄不通。
楼凤城也不怕,一掀衣摆,在那大厅的正位上坐下。翟临有如一尊煞神立在他的身旁,拔剑听候。
“让贞席出来见我。”楼凤城口中的贞席,就是贞家的公子。也是皇后的表侄。
护院也被他气势所慑,半晌之后才在一声‘上’中一拥而上。翟临虽然桀骜浪荡了些,武功却厉害的很,一把长剑出鞘,剑影闪烁,拦在楼凤城面前无人能够近身。
“不必留情。”
听得身后吩咐,翟临也不再留手,剑光映在脸上,露出一双狭长锐利的黑眸,而后他一剑刺在偷袭的护院手臂上,直将他的手掌钉在了地上。惨厉叫喊与血光,令扑上来的护院有了些许停顿。
就在此时,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什么东西,敢来我贞家撒野!”
“公子——”
“公子——”
自那被击倒的护院之中走来,锦衣的公子看了一眼收剑站立的翟临,又看一眼端坐在主位上,神情睥睨的楼凤城,一下子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原来是三皇子驾临!”他行礼之余,又踹了身旁护院一脚,“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冲撞皇子!”
见他这么快变脸,楼凤城冷冷一笑。
贞席走上前来,“不知三皇子深夜驾临,是为何事?”
“把柳程交出来。”楼凤城也不与他废话。
贞席心中一凛,他还以为自己先三皇子一步,抓住了柳程,不想这狗东西,竟然已经告到三皇子面前去了。在垂首时,贞席心中已经百转千回,但抬起头时,又是一派从容与无辜,“不知三皇子所说的柳程,是何人?是这青州人?”
楼凤城如今到底是太过年轻,他不知道自己身在青州,又无多少护卫,见到这如今在青州权势胜过皇帝的贞席,也没有委婉几句,反倒依旧咄咄逼人,“他是谁,我告诉你——两月前,你当街打死了武小陆,抓了此人顶罪,如今怕事情败露,挖了人家生母坟冢——你可还记得!”hTtPs://wap.xs74w.com
贞席还要狡辩,楼凤城便又道,“你现在把他交出来也就罢了,你若不交,反害了他性命——两条人命参到我父皇那里,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楼凤城也是怕贞席杀了柳程灭口,才如此出口去威胁震慑他。
楼凤城威胁实在是狠辣,贞席也知面前之人与太子相争,若是叫别人戳破,皇后定然保他,但如今叫三皇子告到皇上面前,为了太子前途,皇后肯定会大义灭亲。他本只想将楼凤城糊弄过去,如今叫他一通威胁,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戾气来。
“草民真的不知那柳程在何处。”
“翟临。”楼凤城唤了一声。
翟临应道,“在。”
“将这贞家仔细搜索一遍,地上找不到,那就挖地三尺。”说罢,楼凤城又看了贞席一眼,说给他听似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贞席也是被面前还比他小几岁的楼凤城逼急了,他在这青州,就如皇帝一般,知府在他面前都俯首帖耳,面前一黄口小儿,敢如此威胁他?况那柳程真的在他府上,如今只剩下一口气了,真的叫这楼凤城找到——他索性将心一横,不若一不做二不休。
他抬眼看了楼凤城一眼,面前少年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天子的威仪。他心中一下又怯懦了——这可是堂堂皇子,若杀了他叫人查出,那可真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片刻犹豫,那边带人去寻找的翟临便已经拖了奄奄一息的柳程回来了,“三皇子,人找到了。”
楼凤城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柳程,又看了一眼面前低着头,状似恭敬的贞席,忽而收敛起了方才激烈的言辞,冷冷问道,“贞席,你可还有话要说?”
贞席自然有的是狡辩的托词,“草民不知他就是柳程——他几日前,偷了小人府邸里的财物,今日才抓着,本想直接送官查办,却不想下人耐不住先打了他一顿。”
柳程已经昏死过去,脖子上勒痕极深,快要将脖子都勒断一般。浑身还沾了水,只剩胸中一口化不开的气吊着性命。
若不是楼凤城及时赶到,怕他明日便成了黄土里的一具无名尸首。
楼凤城知他与知府勾结,自己想要青州查处他,怕是难于登天,如今当务之急是救回柳程,将他带回京城。思及此处,楼凤城便已经扶着椅子的扶手起身,带着翟临离开了贞府。
等他走后,下人走到贞席身后,“公子。”
贞席还算俊秀的脸上,涌出几分戾气,咬牙骂道,“这楼凤城,真的是想置我于死地——他要我死,我岂能让他好过!”话已出口,他自知这叫旁人听去是要了命的,遂看了下人一眼。下人叫这一眼看的遍体生寒,跪在地上,“小的什么也没听见,小的什么也没听见。”
此刻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贞席收了收杀意,回味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楼凤城将此事告发是小,抵死要他偿命是大。若是这样,倒不如他先下手为强——反正那知府也说了,楼凤城此行,只带了一队护卫,等他出了青州,佯装做悍匪杀人劫财,还有谁能追查到他身上呢。
只是要做的干净些,不能再留下任何马脚。
……
因为上次去见了林明霁,出来的匆忙,没留下多少财物,楼西胧已经后悔了多次。现如今他出门,都会带一袋子的碎银金叶。
他没吃下多少,只喝了几口热汤便站了起来,“老板,多少钱?”
摊主看了他桌子上的两个碗一眼,憨笑道,“公子,四文钱。”
楼西胧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摊主,摊主一看,即刻显出惊慌姿态,抬手去挡,“公子,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这可是五两银子啊!寻常人家,够半年的花销了。
袋子里都是整锭的银子与金叶子,这一锭反倒是最小的,“拿着吧。”
在摊主的千恩万谢下,楼西胧带着两三护卫准备离开。忽然,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老板,一碗馄饨。”
楼西胧回过头,见说话的正是那冒用林明霁名讳卖画的青年,他此刻有些灰头土脸,他穿的单薄,身体佝偻着,看着没有白日里端坐在画卷前的斯文俊秀了。
“好嘞——客官稍等。”馄饨下锅。
楼西胧站在街道另一边望着他。护卫站在他身旁,也不敢催促。
馄饨摊前的青年,问了一声馄饨多少钱,摊主道,“还是两文。”他却又道,“我都常来了,这回身上只有一文了。”
摊主也有些老实的过了头,仍旧憨笑,“那就给一文罢。”
连一碗馄饨的便宜都占了,他这才罢休,掏出钱袋拿钱,怕叫那摊主看到他不止一文钱似的缩着肩膀去掏,他在钱袋里摸索几下,先摸出一锭银子,又放了回去,而后摸出一颗珍珠与一文钱。他将一文钱捏到手心里,宝贝似的将珍珠又放回了钱袋中。
这珍珠——
一见这熟悉的珍珠,楼西胧便想到了林明霁。正午时,他当街诬告林明霁,也不知林明霁现在怎么了,他送去的珍珠,都落到了这个人手中。
摊主盛了馄饨,给青年送过去,回来便撞到了去而复返的楼西胧,他记得对方出手阔绰,怕自己身上面粉沾污到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才道,“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想再在这里坐一会。”
摊主自然不会赶他。
楼西胧走到了青年身旁,在狼吞虎咽吃着馄饨的青年身边坐了下去。因为宫中教养,他坐下时略按了按袖口,只一个动作,就显出与市井之人的不同。含着滚烫馄饨吐着热气的青年,抬眼见到灯火璀璨下,眉目柔秀仿佛含情的少年,一下凝住了目光。等到舌头都烫的痛了,他才反应过来将馄饨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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