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制了醒酒汤药的尤氏轻轻叩了叩门,见无人反应,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赵公子。”
“赵公子。”
赵息玄懒洋洋睁开眼睛,见端着汤碗的尤氏倾身探了进来。他一下酒醒了一般,揉着鼻梁从床上坐了起来。
“把醒酒汤喝了罢。”尤氏将醒酒汤药送到他嘴边。
赵息玄也确实因宿醉而疼痛,看她贴心送到唇边的汤碗,张口一衔,饮了几口,他喝的一碗见底才想到不见林明霁踪影,不禁问道,“林兄呢?”
“林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喝了醒酒汤的赵息玄头痛已经减轻了许多,尤氏端碗出去之后,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掀开床帐站了起来。
桌子上摆着一些豪绅富贾送来的礼品,从银子到裁剪好的衣裳,真是应有尽有。赵息玄拿起了那件巴结他的人专为他赶制的黑金凤章纹锦长衣,披在身上,对镜自观一会儿。也是人靠人装,他本就生的俊美不凡,这华服在身,竟有了几分煌煌贵气。
正在他对镜自观时,门却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林明霁看他举动微微一怔,而后才走了进来。
“林兄,一大早你去了哪里?”赵息玄从从容容的脱下衣裳。
“去买了些笔墨。”
放下衣服的赵息玄,又拿起了一个点金攒珠的龙吟冠,将因为刚刚睡醒还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好好梳理一番,“林兄,你我二人都已高中,歇个几天也没什么——不如准备准备明日进宫面圣的事。”
桌子上都是些昂贵礼盒,唯有林明霁靠在窗前的桌子上还简单依旧。他随手将笔墨摆放好,对赵息玄的提议,只‘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赵息玄从一众东西留挑了件月白色的衣裳跟一封银子递给他,“林兄昨日未去,那几位大人托我务必要带给你的。”
林明霁看了一眼,婉拒了,“这些东西还是赵兄收着吧。”他将赵息玄当好友,如今看他高中后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虽谈不上不喜,心里却还是有些怪异的。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况且,入宫面圣时总要穿件体面些的衣裳罢。”
林明霁仍旧不动,还是赵息玄强将衣裳放在他的桌子上。
赵息玄戴了新的发冠,换了新的衣裳,连靴子都换了新的。镜子里原先那个脸色略有些苍白的读书人,脸上有了鲜活的生气,腰带一束,身形挺拔,收窄在手腕上的袖口里,还藏着些华丽的刺绣,玉树临风,龙章凤姿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他。
当真是意气风发得志时!
……
“咳——咳咳——”正在批阅奏折的皇上忽然掩唇咳嗽起来,站在一旁的沈落葵从宫人那里接了一块叠好的帕子递了过去,皇上接住,口唇闷在里面又咳嗽了几声。
皇上在北巡路上染了一回风寒,本叫随行的御医治好了,近段日子复发了还是如何,总是咳嗽个不停。
龙体抱恙,干系重大,加上皇上刻意隐瞒,后宫之中除却几个心腹近臣,也只有背景相对单纯的沈落葵知道。
止住咳嗽的皇上脸上泛起一股病态的红,而后那红很快就退下,只留下一片苍白。
沈落葵就站在皇上旁边,看到他攥在手中的帕子里透出的一点猩红,她眼皮跳了一下,却不敢问,只关心道,“皇上咳的这么厉害,怎么不召御医来见?”
“昨日刚见过了,回宫后药都没断过。”皇上将攥在手心的帕子藏进了袖子里。
沈落葵装作没看见,走出去对宫人吩咐道,“送一盅清润益气的桃胶血燕来。”
“是。”
吩咐完的沈落葵退回到了皇上身旁,也是方才那刺眼的血迹,她注意到了皇上两鬓间的白发——他从前还像自己父亲一般,只不知道是病来如山倒还是如何,一下子显出了垂暮的老态来。
“皇上歇息歇息再看这些折子吧。”
皇上听从了她的建议,抬手抵着额头,闭目养神起来,“嗯。”
桃胶血燕很快被送来了,沈落葵亲手喂皇上喝完,或许是病痛时被人关怀格外打动心扉,皇上看着沈落葵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正待他翻开奏折,准备继续批阅时,门口的宫人忽然道,“皇上,翰林院士求见。”
“让他进来。”
将剩了半盅的桃胶血燕递给身旁的宫人,沈落葵又沉静下神色帮皇上磨起墨来。
翰林院士很快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向皇上说了今年科举之事——皇上历来对此十分看重,只他如今身体不适,难能提起什么精神去见那些年纪轻轻文采斐然的进士们。听翰林院士询问,沉吟片刻才说,“先将他们安置进翰林院罢,等朕得了空,亲自考核了学问秉性再委新职。”
翰林院士应了一声“是”,而后从地上起身退出去了。
……
巍峨皇城,禁军如林。被宫人带领进入宫廷之中的赵息玄,看朱红宫墙,琉璃瓦片,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澎湃之感——他从前在青州时,觉得贞家便已经是富可敌国,如今与天下最富贵威严的皇宫相比,那占了半个青州的贞家也不过如此。
这里便是他往后大展拳脚的地方!
与心潮澎湃的赵息玄不同,林明霁却是透过森严的宫墙,看向头顶的天空。与他们一并高中的,也是个青年男子,相貌平平,却生的一双笑唇,闻之可亲。
宫人将他们带进了翰林院中,将他们交托给了院士。这与入宫面圣的预想截然不同,赵息玄呆了一呆,尤其是院士吩咐他们留在翰林院整理书籍之时。
“院士,我们不去面圣么?”赶在赵息玄之前,考取榜眼的青年先问出口。
翰林院士穿一身儒衫,留着些胡子,“皇上近来政务繁忙,便先将你们安置在这里。”
赵息玄也问道,“那我们何时能面圣?”
翰林院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等皇上想起吧。”他说的也不错,所谓名满京城的状元郎,于外人眼里风光无限,在王宫之中却也是四年可以择选出一个的勤政官员罢了。朝廷从来不乏有学识有能力的人,择选出的状元,也不过是在盛世时为天下读书人描一个梦罢了。
现实与梦想产生的落差令赵息玄沉下了脸色。
“你们现在这里看看,稍后会有人教你们如何校订整理这里的书籍。”说完这一句,翰林院士就离开了。留下几人站在书库之中,从方寸的窗户外透进来的光线,方方块块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书墨的味道。
这几人之中,只有林明霁安之若素,他抬手从面前的书中拿了一本起来,细细翻阅。
“我们考取功名,便是来这里抄书的?”那考取榜眼的男子最先抱怨。他这一抱怨,也恰是赵息玄心中所想的——只他为人谨慎,如今来了宫里,总怕隔墙有耳。
“稍安勿躁。”他不光谨慎,还要显出一副从容的模样,“院士不是说了吗,皇上政务繁忙,等他想起我们来,自然会召见我们——你说是吧林兄?”赵息玄这一番惺惺作态,本来以为会博取林明霁的赞许,不想他侧头望过去,林明霁已经看了几页的书了。
真是个书呆。
赵息玄心里啐了一口。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他也只能拿起一本书靠着桌子看了起来。
……
浓荫繁茂,带着几个宫人来御花园里佯装散心的沈落葵,目光不住的瞥向国子监放课后,一众皇子回宫的必经之路。
皇上年事已高,几个皇子都已成年,她要早些为自己跟四皇子打算了。
心不在焉的在御花园中徘徊一阵,沈落葵走到了凉亭中,扯了一下披帛后,靠着横栏坐了下来。等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见到几个伴读先走过来,她知道是国子监放课了,收回目光寻了个借口,将身旁的几个宫女都支开。
左等右等,她终于等到了楼西胧。
楼西胧也在路过那棵树时,看到了系在树枝上的布条,停下了脚步,与身旁的太子说了什么。太子离开之后,走到拱门的楼西胧折返回来,沈落葵走出凉亭,正要去见他,不想七公主忽然跳了出来,一下就叫沈落葵顿住了脚步。
“皇兄,我们出宫去嘛。”她与楼西胧一起在国子监读书,今日总算逮着了太子不在的空。
被七公主绊下的楼西胧迟疑了片刻,“今日怕是不行。”
“为什么?”
楼西胧将上次他与太子出宫,太子忘带令牌,将给他的东宫金令拿回去就忘记还回来的事告诉了七公主,“没有令牌,我们出不去的。”
“太子哥哥不是把令牌给你了吗,怎么还要要回去?”七公主不像楼西胧这样没有多想,她只觉得是太子故意把给出的东西要回去的。
楼西胧还为楼曳影开脱,“上次也是匆匆出宫,没多久就回来了。他也是忘了吧。”
沈落葵看着二人拉扯,七公主娇俏美丽,宛若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只可惜,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已经如稍纵即逝的春光那般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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