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处祈愿极灵的玉青临,今日特登山而来,如今霞光满天,她放开身旁婢女搀扶她的手臂,正欲举着红绸往那凌空的佛手上走去。
“太后,让奴婢代您去罢。”婢女哪里愿意让她涉险。
玉青临摇了摇头,既是祈愿,便要自己亲手去系,方才能显得心诚。
往下望是一片苍莽绿荫,玉青临不敢下望,一步一步蹒跚走到佛手上,将这红绸系在崖柏最粗壮的那根枝桠上。
红绸上写‘楼西胧’三字,玉青临系紧之后,又合掌祈愿几句才退了回来。
她这一遭,几个宫女都吓得不轻,一个个扶着她的手臂不敢松手。
“挂上去了,回去罢。”玉青临自知自己在后宫之中一直是任人鱼肉的角色,如今做了太后,也是机缘巧合。她如今唯一的期望便是膝下独子能一世无忧,喜乐平安。
一行人沿着绵延的山路回到了环境清幽的避暑山庄,只平日里只有护卫把守的地方,如今多了许多宫中的御林军。玉青临还在怔愣之际,送她来此的林明霁走了过来,“见过太后。”
“林侍郎,这是——”
“皇上亲自来迎您回宫。”
玉青临先是心里一暖,而后又忍不住嗔怪道,“他都为了朝政这么忙碌了,何必还亲自来接。过几日本宫就回去了。”
林明霁哪里听不出话中的爱怜之意,“太后,皇上在清凉寺等您。”
玉青临携宫女去了避暑山庄中专门修来礼佛的清凉寺,还在寺外时,就看到立在金佛前稽首的楼西胧,楼西胧身旁随行的贤王也是闭目再拜。玉青临还未进去,已经察觉有人的楼西胧便回过头来。
“母后!”
身在宫外,玉青临穿的就没有在宫里那样雍容华贵了,但也正是这一身素净衣裳,显得她眉眼盈盈,温婉动人。
立在楼西胧身旁的楼曳影见她,也叫了一声,“母后。”
“你怎么还亲自来接?”
“想您了。”
玉青临虽得皇后设计,却也感念当初在宫中时她与太子的照拂,如今皇后不在,她也如皇后疼爱西胧一般疼爱她的儿子。一只手抓住楼西胧的手腕,一只手抓住楼曳影的手腕。
“母后方才去了哪里?”
“上山走了走。这里环境清幽,总想四处走动走动。”玉青临也不提自己为楼西胧挂祈福幡的事。
在宫里时,玉青临鲜少出来走动,楼西胧以为是她性子娴静,没想到在这里却有散心的心,“母后若是喜欢,明年盛夏再来这里小住一段时日。”
玉青临答应一声,看快到了用膳的正午,便吩咐下人去准备午膳。三人相携出了清凉寺,正在避暑山庄用膳时,从墙角处探来一个鬼祟的身影——此人正是不久前向太后讨了委任状的男子,今日他本该赶马赴任,为求以后在官场有个荫庇,特来向太后辞行,没想到却在山庄外见到了比往日更森严的戒备。因他本来就在山庄中,护卫禁军又都在外把守,他伏在拱门前,看十几个人来回布菜。
这么大的阵仗,还和太后共坐一桌,来人莫非是……
这个猜想令他生出几分惧意。
若真的是天子,他在太后的行宫中,一个不慎可能就要脑袋搬家。只现在他也离不开山庄,外面把守的禁军,足有千人之众。
就在他准备躲回房中时,准备启程的几人走了出来。他看到一个清俊的白衣男子自门口走来,“皇上,御辇已经准备好了。”
躲在拱门后的男人也想见见这煌煌天威的天子长什么模样,探头望去,只见是一个头戴金冠,唇红齿白的少年。看清了这少年相貌,他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想再细看时,他身旁一个玄色衣衫的青年走来,正好挡住了他的目光。他目送几人离开山庄,浩浩荡荡把守在外的护卫禁军,也一下子跟着离开了。
等到山庄里悄然一片,他才从拱门后走了出来。
这当今天子,眉眼竟与他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当今天子其实是他的种?
心中横生出来的大胆揣测,让他心如擂鼓。若真的如此,他何必做那小小的知府!
……
“行行好——”
“行行好——”
手拿破碗的乞丐忽然冲进了接迎天子的仪架中,官员的脸色一下变的铁青,正要差人将这险些冲撞了天子的乞丐押下去,不想太后却忽然开口,“给他些钱,让他离开。”
官员怎敢不遵?命架着乞丐的人将乞丐放了。
这本不过是回宫路上一个小小的插曲,楼西胧都没有在意此事,进到下榻驿馆的玉青临却脸色难看。
她明日就要回宫了。
这个男人又来做什么?
在得知皇上与贤王一起离开驿馆之后,玉青临命人将那个乞丐带进来。那乞丐就等在驿馆外,仿佛早有预料,直接就被宫婢带到了玉青临面前。
“你不是答应本宫离开京城永不折返了吗?为何还要出现!”
眼前的乞丐睁开装瞎紧闭的眼睛,又擦了擦脸上刻意抹去的泥,谄笑道,“太后,小的思来想去,还是想留在京城。”眼见着玉青临不为所动,他仿佛有所凭恃似的,“小的想做皇亲国戚。”
玉青临被他厚颜无耻的模样惊诧到了,大睁着双目望着他。
“皇上是您所出,我又是皇上生父,封我做个相国也在情理之中罢?”
玉青临虽心肠柔软,可对楼西胧一事格外敏感。她本封他做个知府,就是看在他是西胧生父的份儿上,如今见他如此贪婪无耻,还妄图以此要挟,便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愚蠢。
“你想做相国?”
男子凑过身来,明明是与爱子相似的眉眼,却为何这么令人恶心?
男子不知眼前步步退让的女人已经动了杀心,他还当对方是从前那个身份低微,被皇后拿捏的宫女,“还请太后提拔。”
“好。等皇上回来,本宫便和皇上说。”
“也让他来看一看他的生父。”
男子欣喜若狂,想着后半生富贵荣华,忍不住软下双膝跪倒在玉青临面前,“多谢太后,多谢太后。”
玉青临抓起桌上茶壶,狠狠砸在男人的头上,等他头破血流之际,又惊呼一声,“来人——来人——”
门外护卫冲了进来。
玉青临一面往后退,一面下令,“他意图谋害本宫!拖下去,杖毙!”说出这‘杖毙’二字时,她言语冷酷,颇有几分皇后的狠绝。
被茶壶砸破了头的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扑过来的护卫按在了地上。玉青临怕他胡言乱语,败坏了楼西胧的声名,便在行刑之前命人塞住了他的嘴巴。丈宽的责杖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没过多久下身没了知觉不说,骨头还被活生生打折了。
鲜血浸透了衣衫惨不忍睹。
“太后,皇上与贤王回来了。”这时候宫婢进来禀报。
怕叫爱子看到这副场景的玉青临便命人停了杖刑,行刑的人弯腰去探鼻息,见那鼻息衰微几乎断绝,便回禀太后人已经死了。玉青临这才放心,命人拖着他的手脚将他丢了出去。
“不要让皇上看见。”
“是。”
……
是一场急雨将楼西胧与楼曳影二人逼了回来。留在驿馆中的林明霁看护卫明明撑着伞,楼西胧身旁的楼曳影还举起袖子为他遮挡,迎上去的脚步当即一怔。
“好端端的,这么忽然就下雨了。”走到檐下的楼西胧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雨幕。
护卫收起了伞,楼曳影也将举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楼西胧看他半边肩膀都湿了,笑道,“这雨没淋到我,倒是把贤王淋湿了。”
“我是不妨事。”楼曳影的鬓发也湿了一绺,垂荡在眼前,“你身子弱,自然要先护你。”
林明霁此时走了过来,“贤王还是先去更衣吧,别害了风寒。”
“对,去烧桶热水来——”
林明霁本意是想让贤王回自己的别院去,没想到他径直跟楼西胧进了房间。皱一皱眉,他也跟了进去。
楼西胧倒了杯热茶给楼曳影,又亲自动手将他湿了的外裳脱了下来。
“皇上,此事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吧。”看兄弟二人过于亲近,林明霁忍不住又说一句。
楼西胧还未开口,楼曳影便为显示二人亲昵关系似的道,“我还记得当初在御花园里,也是一场急雨,我浑身淋湿,也是皇上在东宫为我宽衣。”
楼西胧被他的话牵走了心神,便没有回答林明霁的上一句,“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想不到皇兄还记得。”
热水送了进来,楼曳影却不急着去屏风后擦洗更衣,却是因为楼西胧只湿了靴子,让他坐在榻前,亲自蹲下身来为他脱靴。
“皇兄——”
“皇上方才为我更衣,我如今跪下来为皇上脱靴也是应该。”他抬头说了这一句后,便将楼西胧的湿了的靴子褪下来,捉着楼西胧的脚踝仔细为他擦了擦。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被捉着脚踝,仔细擦完双足的楼西胧也觉得二人之间这般亲近有些不妥,便没有让楼曳影在为他穿靴,将双腿蜷回榻上,催促了一声,“皇兄还是快去擦洗一下吧。”
楼曳影这才站起身来。
林明霁何其聪明的人,怎会察觉不到贤王这昭然若揭的心思,沉着性子等皇上要就寝,贤王从房里退出来时,他伸手拦了一下,“贤王。”
楼曳影与他早有结怨,只两人在朝堂上各司其职,也鲜少碰面,这次不知怎么,竟在前来迎太后入宫的途中撞到了。
“皇上与贤王手足情深,还请贤王莫要辜负这份孺慕之情。”林明霁着重这‘手足’二字。
楼曳影也不若从前那样遮遮掩掩,自脸上疤痕好了以来,他行为愈发不端起来。有时亲近到连楼西胧都会觉得不妥。
“林侍郎可守了君臣之礼?”楼曳影反问。
林明霁坦坦荡荡看向他,“自古便有君臣一心之先例,臣也只是效仿先人。”
楼曳影在心里唾他一声虚伪,便昂首要走,林明霁却又说一句,“还请贤王自重,不要乱了人伦纲常,遭后世耻笑。”
楼曳影背对着林明霁,收在袖中的手掌紧紧握起。他与西胧一同长大,比眼前人不知早了多少,他护佑在西胧身侧,也比眼前的人不知早了多少,他凭什么能道貌岸然的指摘自己?就因为隔着兄弟二字?就因为隔着兄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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