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个曾经家境优渥的少年,突遭变故,经商的父亲破产,受不了打击偏瘫在床,读高中的弟弟也因为此事,留下了心理障碍——记者去采访的时候,正是在学校住宿的弟弟吃大量安眠药,被送到医院洗胃,刚刚脱离危险期的时候。
看着本来还能控制情绪的少年,被记者左一句‘可怜的孩子’,右一句‘教练和老师都很关心你,不能为了眼前的困境放弃自己的未来’弄的眼睛发红。这自然不是感动的,委屈的,而是伤疤被揭开,被人计算着痛苦的重量施舍同情时的窘迫和无助。
漂亮话谁不会说呢?可有的人就是看不到未来呀。
视频的最后,在记者煽情的拍着他的肩膀,说教练老师都会帮助他的重返学校和赛场。还在视频最后,留下了资助热线。
这似乎是一个好结局。
可沈景时看着这浏览量不足一万,留言不过寥寥几十条的视频,实在难能想到有多少好心人能去拨打这个热线为他提供帮助。
他比其他悲惨的人,也只是多了几个好看的奖项罢了。
沈景时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看眼前的黑暗——他之前刷短视频,也经常能刷到那些悲惨的人绝望的向社会发出求助,他不是什么圣人,在短暂的同情之后,提示还房贷的短信和自己都看不清的自己的未来,让他实在难以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去帮助别人。更何况还是陌生人。
闭上眼睛,酝酿起睡意的沈景时,忽然想起了谢闵。
他一向乐观,唯一的亲人去世,也没想过自杀什么的,最多只是有些伤心而已,谢闵却在那晚敲响他家的门,在房间里守了他一夜。
有钱的话,谁不想做不图回报的好心人呢。而他现在好像恰有那么点钱。
沈景时从床上坐起来,翻出刚刚浏览的视频,存下了那个资助热线。
……
和节目方联络上,也约好了时间去看少年家里看看情况的沈景时,没想到在约好的时间出了变故——倒悬打算拍新的视频了。
沈景时打去电话,和节目方说明之后,对方的语气相当平淡,“没事,您有事的话就先忙。”像是见惯了这种临时改变主意不去了的好心人。
“明天吧?明天可以吗。”沈景时也挺不好意思的。
“明天公休日——”
沈景时正要说那再改到周一,对方却说,“我把肖歧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发给您吧,您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去就行。”
“呃——也行。”
对方挂断了电话,没过多久,肖歧的电话连同住址都发了过来。
沈景时本来打算把这件事跟倒悬说一下的,只想到拍完视频后,倒悬后期还有的忙,就打消了主意。
他在周六开车出门,按节目方给的地址所示,去了江城西苑那一块——怎么说呢,那里也算市区,但城市开发好像没开发到那里去,一片的老式楼房,外来的务工者常因那里的廉价房租而选择在那里聚集落脚。
沈景时除了上次‘顺路’来过一次之外,就再没有来过这里。
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沈景时戴上口罩下了车。
“7栋3002。”复述了一下短信上的详细住址,沈景时逮着个人问了起来,“大哥,问一下,7栋在哪?”
“一期还是二期啊?”
这把沈景时问住了。
对方大概也看出他不是这里的住户,抬手指了指,“一期在左边尽头那一栋,二期还要绕过去——”
沈景时都看了一眼,决定先去离得近的一期的七栋看看。
在进入七栋后,发觉没安电梯的沈景时内心庆幸着——还好是三楼啊。他在倒悬别墅里住习惯了,都快觉得电梯这种东西是楼房必备的了。
沿着楼梯上了三楼,两扇门,面对面开着,沈景时正确定是哪一家呢,右边的那扇门忽然开了。一股子油烟味从里面冲了出来。
提着饭盒出来的男生,也明显没想到门口有人,猛地就怔了一下。
“你——”他显然认出了沈景时。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找对了地方的沈景时正要说什么,看他手里提着的饭盒和匆匆套在身上还没有拉上去的外套,意识到什么,“你是要去医院给你弟弟送饭是吧?”
“……嗯。”
也是幸亏两人有过一面之缘,男生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只看着他的目光,有种探究的味道。
“我车在下面。”
……
“安全带系一下。”看着坐进副驾驶座的男孩不断局促的揉搓自己的手,沈景时提醒道,“前面有违规拍照。”
揉搓的手分开,拉出安全带系好。
和倒悬这么个长着张学生脸,却更像个成人的呆久了,沈景时看到个真正还在读书,表面看起来挺冷酷的,其实内里还透出点学生气的人时,有了点年长者的优越感。
他一面开车,一面从容的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是在同城上,看到了你的采访视频,我想提供点资助给你,打电话给了节目组,他们就把你的住址和联系方式给我了。”
“……”
“我们上次见过是吧?”
“嗯。见过。”
从采访视频里,就差不多看出点他性格的沈景时,尽量注意措辞,不伤害他的自尊。
“你……要资助我?”
“嗯。是还有别的人来找过你吗?”
肖岐的眼睫垂下去,“没,你是第一个。”
沈景时长长的‘嗯——’了一声,“我其实经济方面,也不是特别宽裕,我对你的资助,可能只仅限于供你和你弟弟继续读书,然后找个护工,照顾你爸爸,让你们在学校,没什么后顾之忧。”
“其他的,我就没办法了。”沈景时还是决定先说清楚,“并且,我不能保证我的资助能持续多久——可能两三个月,或者小半年后,我就没钱了。”其实沈景时现在的存款,已经够负担对方的基础生活好几年了。但人都有私心,如果他真的自己的生活出现了问题,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断掉对他的援助,“能接受吗?”
这件事要说清楚,免得以后伤人的心。
“能。”眼下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在答应之后,又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资助我吗?”
前面就是医院了,沈景时找了个位置停好了车才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有点钱之后,就觉得烧的慌吧。”
解开安全带,两人先后下了车。沈景时跟他去医院病房,看了下他那个自杀未遂的弟弟。
老实说,他弟弟跟他长的挺像的,只因为比他小,还在发育还是怎么样,相似的眉目,却没有他的冷峻感,反而有种特别秀气,特别忧郁的感觉。
从空洞眼神可以看得出,真是有心理疾病了。
肖歧拖了张椅子,坐到他的面前,一勺一勺的喂他吃饭,喂了半个小时,沈景时就搁旁边站着看。
有哥哥真好啊。天塌了,都还有哥哥撑着。
喂完饭,肖歧向在一旁等了很久的沈景时表达了歉意,沈景时倒没觉得什么,只用下巴指了指那个都没拿正眼瞧过他,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你弟弟是不是有——”‘抑郁症’三个字,沈景时还是没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但肖歧绝对懂了。
“只做过这方面的自测。”
看肖歧的表情,自测抑郁症没跑了。
“那我找个心理医生给他看看?”看来又要多一笔额外支出了。
肖歧回头看了躺在病床上的男孩一样,说,“不用了,我以后多陪陪他就好了。”
“好吧。”省钱了,但也没有太高兴。
两个人从病房里出来,沈景时去楼下的取款机里,取了十万块钱给他。要搁以前,他得肉痛死——十万啊,够他大半年的房贷了。但现在因为已经还清了贷款,又有倒悬那么个大方的老板,掏这十万对他而言,也没有太肉痛。
“这是给你的第一笔钱,你拿去自己安排。”沈景时把现金递给他,“付医药费,付学费,给你爸找护工,都算在这笔钱里——以后就是分批次给了。”
“你也存一下我的电话,有什么突发情况,给我打电话就行。”
按他口述存好电话的肖岐,在姓名那一栏顿住,沈景时扫了眼他的手机屏幕,“我姓沈。存哥存叔都行——但最好是哥。”
“好。”
看着这比自己还高一截的男孩,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声音又轻又乖,像是只被驯服的狗崽一样——沈景时心里还真有种做好心人的愉悦感。
果然,钱多的话,谁都可以做好心人。
“你是在医院陪你弟弟,还是回去啊?”沈景时问。
“我陪会他。”
沈景时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说着,他就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在他拉开车门的时候,肖歧忽然一阵风似的跑来,那晚看起来又要强又脆弱的矛盾表情,在此刻仿佛被融化了一样。颇有些桀骜上扬的眉,也随着闪烁的眼而少了那么几分凌厉味道。
沈景时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开口之前截住话头,“谢谢的话就别说了。”一屁股坐进车里,沈景时透过车窗向他摆了摆手,“走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更新,你没想到吧?!
小剧场:
渣读者:我坚定倒悬,竹马是什么辣鸡股!
倒悬:【微笑】
渣作者:可是,有一对兄弟耶
渣读者:【看倒悬】可是,有一对兄弟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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