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听着，微微沉默，过了很久后说：“我想再去看一眼他们。”
她想在离开前，再去看看她的养父母。
对面沉默了片刻，点头：“可以。”
“谢谢您。”
唐姝对眼前的青年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是慕知珩第一次见唐姝，那个让天道破了规矩、动了凡心的人类女孩。
慕知珩无法理解祁倦，但当那位与他共事的天道找到他时，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帮他。
人类寿命短短须臾，祁倦在寻找能够让唐姝永生的办法。
但哪有那么容易，他这一走，势必会很久，少则十几年，多则几百年。
唐姝等不了那么久，只有让主神将她带去神域，在那里她的时间会短暂地停留下来。
慕知珩等了唐姝一天的时间，第二天天亮时，穿着卫衣长裤的女孩准时回到了别墅。
她表情很淡，对他怀着敬意疏离，自从与祁倦分别之后，慕知珩就再也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笑容。
过了会儿，唐姝看到眼前泛起明亮晃眼的光，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她双手交叠躺在床上，房间素白干净，窗帘是阳光一般浅金色的素纱，很漂亮。
唐姝下了床，推开门走出去。
祁倦告诉她，慕知珩会带她到一个叫做“神域”的地方，显然这里应该就是神域了。
慕知珩正在客厅里等待唐姝苏醒。
她推门而出的时候，他就抬起了头。
唐姝也看到了慕知珩，朝他走了过来。
慕知珩：“别墅里比较冷清，你如果感到无聊，可以到外面逛逛，神域子民都很热情好客。”
唐姝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
慕知珩又说：“我平时不会待在这里，所以你不用紧张，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摇一下这个铃铛。”
话音落下，慕知珩将一串红绳穿起的两颗银色铃铛递到了唐姝手中。
唐姝接了过来。
慕知珩解释说：“这是天道为你做的，上面注入了神力，遇到危险时会自动释放出神力，能保你一命，若是找我，只需要摇一下铃铛。”
唐姝轻轻弯了下眸，把红绳戴在了手腕上。
“谢谢您，主神大人。”女孩柔软的声音礼貌疏离。
慕知珩点了下头，唐姝再抬眸时，那位主神已经消失在了别墅。
唐姝眼睫眨了眨，在原地站了片刻，就好奇地走出了别墅。和祁倦有关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别墅外面是一条马路，往远处看，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建筑。
原来神域和人类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祁倦和她说过，神域里住着的都是神。
主神慕知珩掌管着这片土地，其次是主神之子慕衍，他是神域的殿下，也是未来三千小世界的主神。
唐姝初到神域，想了想，没有随意走动，而是在别墅里乖乖待了一天，第二天才出了门。
在靠近居民区的时候，唐姝碰到了一个跌倒在地上的老婆婆，她连忙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婆婆哎呦了几声，握着唐姝的手臂，有些气喘吁吁，总算站稳了以后，感激地拍了拍唐姝的手面。
“谢谢你啊，小丫头。”
唐姝摇了摇头。
婆婆忽然看向她，仔细看了很久后，面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是外地人吧，丫头？”
唐姝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再麻烦你把我扶回家？”
唐姝点头：“可以的。”
她也没有事情可做，跟着老婆婆走，也能更好地接触这里的住民，适应神域的环境。
想罢，唐姝便挽住了老人的胳膊，挽着她往居民区里走。
老婆婆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
唐姝点头，搀着老人走路的时候，她手腕上的铃铛也会跟着叮铃作响。
音色清脆好听，会让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真漂亮啊，你这铃铛。”
听到婆婆的话，唐姝也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想到什么，她唇角轻轻勾起弧度。
“是爱人送的？”
唐姝骤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点儿惊讶。
“嗯。”她点点头。
老婆婆道：“哎，年轻真好啊。”
话音落下，唐姝张了张唇，想反驳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已经不年轻了，只是依旧保留了最年轻漂亮时的样貌和状态，她一直都知道，这是祁倦的功劳，她留住了她最漂亮的样子。
她奔三的时候，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长皱纹长白发，担心自己老了，祁倦会不会厌弃她？
后来她说服了自己，如果祁倦厌弃她，那就是他不好，她会在他舍弃她之前，不要他了。
现在唐姝快奔四了，却还是像二十出头那样年轻漂亮，皮肤一点没变，三十出头的时候她可以当做是自己保养得好，可现在快四十了还是一点没变，她怎么不知道，是因为祁倦对她做了什么。
他知道她没有安全感，怕自己变老变丑了，被抛弃，哪怕想通了，还是怕的，而且没有女孩不喜欢自己年轻漂亮的样子。
祁倦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怕什么，所以给足了她安全感。
思绪抽回来，唐姝抬起眼睫认真看路。
神域也有小区，但楼房最多只有三层，并不像现代城市的高楼大厦给人带来喘不过气的压力。
进入社区以后，能看到很多人。
神域的神，给唐姝的感觉就像是普通的人类，他们的生活方式与他们很相似。
一路上有不少人给老婆婆打招呼。
接近老婆婆住的地方，唐姝能感觉到都是老人的熟人。
她看到一个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散步，看到他们的时候，笑呵呵道：“阿芬啊，旁边这个是你孙媳？”
“瞎说什么呢，我孙子可娶不到这么好看的丫头。”老婆婆也笑，“是个好心的丫头，送我回家呢。”
“小姑娘真不错。”
“是啊，真讨人喜欢。”
唐姝被夸得有些脸红，安安静静的，没有插话。
两个老人聊完后，婆婆就带着她进了一个两层的小公寓。进门就是客厅。
“丫头，你先坐下来随便看看，我回屋换件衣裳。”
“好。”
唐姝坐了下来，意外在茶几上看到了一份报纸。
她好奇拿起来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则新闻，准确来说，是一场精彩的辩论赛。
甲说，神明不配拥有爱情，爱情使其偏私，对世人不公。
乙说，神明可以拥有爱情，如果不能爱一人，如何能爱世人，神不该是冷漠的机器，应该有感情，否则再公正的法则，也是冷冰冰没有温度的。
他们各执一词，各有道理。
…
唐姝看得有些入迷，身后忽然传来老婆婆的声音：“你也喜欢看报纸呀？”
唐姝看向她，轻轻点了下头：“好像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
老婆婆笑了，“所以神域千百年一直都因为这个话题争论不休，甚至还分成了三派。一派认为神明不配有爱情，一派认为神明可以拥有爱情，还有一派，他们不站队，因为这个辩题并不针对他们自身，他们可以拥有爱情，甚至可以触犯规则，争这样的命题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
唐姝认真听着，不由有些困惑。
不是针对所有的神么？
“不该拥有爱情的约束，只针对两位神。”老婆婆看着她，意味深长，“那就是神渊的天道和神域的主神。”
唐姝忍不住跟着轻轻念出声：“天道和主神……”
“嗯。”老婆婆笑容和蔼，又问她：“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天道，什么又是主神？”
唐姝被问住了，她其实也模棱两可。
“其实很简单，天道制定规则，主神则根据天道制定的规则管理三千小世界，维持天地秩序。”
“规则会随着时代而不断改变，天道却是永远制定规则的那一个。他就像是一个国家的宪法。而主神是执行宪法的法官，凡事都需秉公执行。”
唐姝听着，脑海里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
老婆婆：“所以，不论是主神还是天道，公正都很重要，因此天道第一次制定规则时，就写下了一条规定，他与主神都要斩断情欲，这是为了公正。”
“而规则也会遭到质疑，天道制定的所有规则，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他是一个几乎完美的神，唯独这一条斩断情欲的规则，被现在的神域子民质疑，也就产生了你看到的这种辩论。”
“那如果……”唐姝手指轻轻攥紧，声音轻极了，“如果天道喜欢上了一个人，会怎么样？”
“这不好说。”老婆婆摇了摇头，“但神域的子民一定会吵起来，甚至对天道失去一定的信仰。”
唐姝抿了抿唇，她并不希望这样。
“那天道和主神就永远都不能像大家一样娶妻生子了吗？”
女孩儿脸色微白，有些焦急迷惘地问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天道不再是天道，主神不再是主神，他们只要交出属于自己的权柄，也就相当于转移了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约束，他们也就可以像我们一样，无忧无虑地享受情爱。”
天道不再是天道……xs74w
唐姝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不想祁倦因为自己而放弃属于他的权柄。
老婆婆说：“就像我们的主神，等慕衍殿下成功历练归来，成为新一任的主神，那么老主神就不用再受那条规则约束，他今后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顾虑神域子民的看法。”
唐姝很郁闷，老婆婆说的这些东西，祁倦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可现在唐姝听到这些，已经没法再像个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
她没有办法做到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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