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啊。”陈先生发出一声叹息。
王从舟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他能感觉到陈先生语气中的同情，但那种同情就好像人看濒危的动物，人看斗兽，除了同情也没有别的意思。
“那我换一个条件吧。”陈先生将抽了一半的雪茄按进烟灰缸，“你去找檀山利，把你们的斗兽带回来，以及，你去参加地下黑赛，三天内，我要看到你带着你的兽，取得三场胜利。”
·
陈先生直接派司机送王从舟回去，要想见到檀山利不是今天就能搞定的事情，要参加地下黑赛也不是现在就能完成的事情。
回到团里的时候也不过才上午，齐笙竟然不在团里，老管家说他在王从舟离开不久后也出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从舟先去看了看小鱼，他安静地睡在笼子里，王从舟便没有叫醒他，转身去吩咐了那个胖子厨师不要忘记给小鱼送吃的。
他感觉看不到东西还是处处都不方便，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事情的时候，跑到仓库里找了根棍子，拿着刀削成长度适中的手杖。
地下黑赛是在第六区默许下存在的产物，背后的管理者拥有着不亚于卡肆决斗地面积的角斗场地，所有的竞技规则和制度一如对正规角斗场的镜像复制，最大的不同之处大概在于地下黑赛只在晚上开场。
并且需要提前一天报名，王从舟削好手杖后，拄着它去找老管家，让老管家给他的驯兽师资格证书拍照后，和报名信息一起发传真到地下黑赛的角斗场报名。
中午时便收到反馈，来自“塞勒决斗地”的邀请——只不过王从舟没有收到，反馈传真到了老管家的手里，这一切都是王从舟不知道的。
这个时候他正在厨房里和面条作斗争。
团里的员工和他们两位团长副团长吃饭是分开来的，平日都是齐笙说吃什么，让厨师去做，厨师才会去做，至少在这一点上，王从舟是没有发言权的。今天齐笙不在团里，厨师直接忽略掉了给王从舟做饭这件事。
等到王从舟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没有饭吃的时候，员工们都已经吃完各自回去了……王从舟找到厨师，胖子厨师还十分愧疚地跟他说：“早上听说您出门了，后来副团长也走了，我就以为你们二位都不在，就没做饭。”
行吧。
王从舟也没想为难人，只是到现在为止，他终于对自己在这个团的地位有了点认知。虽然和齐笙同为领导阶层，他甚至还是名义上的团长，但是团里的人并没有几个服他，比起他来，会对齐笙更为恭顺。wap.xs74w.com
果然是内忧外患……王从舟郁闷地在锅里搅动着面条，忽然闻到一股煮糊的味道，连忙关掉火。
他忙着走神思考问题，又没有控制好锅里的水量，导致面条成功变成一团带着糊味的面糊。
“老一走了还真不习惯。”他把面糊捞了起来放进碗里，捧着碗回房间，“快乐吐槽都没有人一起了。”
除了报名地下黑赛，王从舟还要思考怎么才能去见奥吉伽团的团长檀山利。本来还打算动员齐笙去，但齐笙现在连投资人都不去见了，估计更不会答应去见视他们为眼中钉的檀山利。
最好是通过认识的人引见一下……王从舟在记忆中搜罗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中间人，那大概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比如给檀山利发一封邮件，请求见上一面。
他在房间坐着思考了一会儿，起身抱着床头的笔记本电脑和他的面条出门了。
·
小鱼已经起来了，王从舟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帐篷顶下泄露的一线阳光中，惬意地晒太阳。
听见帐篷外传来脚步声，他便起身走到铁栏前，等待着王从舟出现。
虽然斗兽在离开角斗场后拥有与普通人一样的权利，不过大部分斗兽团都会像尼琼斯团这样将兽关在笼子里，不仅是为了防止斗兽逃走，更重要的是为了抑制斗兽的本能，防止他们在外面随时都可能会被挑起的凶性。
王从舟来过一两次后，便对这里的路线熟悉得多。他摸索着进了帐篷后，在小鱼的笼子前放下电脑和那碗面条，拿出钥匙给笼子打开门。
“你怎么来啦？你端的是什么？”小鱼问。
王从舟面露尴尬，讪笑道：“……我的午饭。”
小鱼没说话。
“今天他们给你吃了饭吧，我专门去叮嘱了。”王从舟说着钻进笼子里，在小鱼睡觉的草席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小鱼也跟着靠过来坐在他身边。
“我早就吃过了。”小鱼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吃到午饭。”
王从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到现在对小鱼说的那些什么“你很重要”、“我只有你”，甚至是什么“最喜欢你”等等这类话都不是特别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小鱼就算不是斗兽，也只是很乖很听话的邻家弟弟那种类型的。
小鱼是斗兽，有些时候感觉会更加模糊属于人特有的定义，反而更像是很黏主人的大狗狗。
“我今天去见了投资人，他提了两个条件，第一个就是要在三天内获得三场地下黑赛的胜利。”王从舟有点不好意思提起这件事，“团里的斗兽中，可能只有你才能参加，所以我还是想先问问你的想法，能不能连续三天参加比赛。”
他怕小鱼多虑，连忙又说：“如果不行的话，我就另外想办法。”
“我可以的。”小鱼说，“但是……”
王从舟问：“但是什么？”
小鱼侧头看着他淡色的嘴唇。
“但是，”小鱼泰然自若地说，“你要先亲我一下，我才能答应你的要求。”
王从舟：“……”
行吧，果然天底下不会有免费午餐的，要想有所收获必须要先付出。
“你想我亲哪里啊？”王从舟凑过去问，“有这么喜欢瞎子吗，嗯？”
喜欢。小鱼在心里说。
还不是一般的喜欢，瞎子这么问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诱惑人心了。
“……随、随便。”小鱼低声说道，飞快张开手臂环抱着王从舟，“只要你亲我一下，别说是去打架，让我去送命，都可以。”
三天三场地下黑赛还不是送命啊。王从舟一边暗暗想道，一边摸索到小鱼的脸的位置，抬头在他眼皮上落下亲吻。
“可，可以了！”小鱼似乎很高兴，“我答应了，什么时候去？”
还真是容易满足。王从舟忍不住笑起来：“我报了名，等塞勒决斗地给回复后，我们就可以去了。对了，投资人还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
他这么一说，小鱼也想起来了：“是什么？”
“去找奥吉伽团的团长檀山利，把那批他抢走的斗兽带回来。”王从舟有点苦恼，“我还在想怎么才能去见他一面，我打算发一封邮件给他，你觉得怎么样？”
“要是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小鱼说，“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写邮件吗？”
“是的，电脑在这里……我在奥吉伽团的网站主页找到了檀山利的邮箱地址，你就写一封大概意思是尼琼斯团团长想和他见一面的邮件，照着这个地址发过去就可以。”王从舟说，“或者我来说，你来写。”
“可以。”小鱼伸手环在他腰间，“你就坐这里，我去拿电脑。”
王从舟拒绝了：“我端我的面条。”
小鱼不容拒绝地把他抱住放在草席边坐着，自己起身去拿了电脑和装有面条的碗过来，将面条给了王从舟。
没有筷子，王从舟就捧着碗喝面糊，一边告诉小鱼怎么写邮件。
“好了……要记得点发送。”王从舟皱着眉喝了两口，便放下不喝了，味道真是太可怕了，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咽不下去，索性不吃了。
小鱼说：“发送了。”
王从舟点点头，起身把碗放在一边，准备收起电脑，小鱼忽然问：“你要准备走了吗？”
虽然听不出来小鱼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但王从舟猛地醒悟过来，自己来找小鱼求他帮忙了两件事，要是办完事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实在是有点不厚道。
“不急，陪你聊会儿天，反正也没事做，什么都看不到，能干的事儿都没几件了。”王从舟把电脑放在碗旁边，重新回到小鱼身边。
小鱼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在草席的另一侧，说：“坐这里，这里可以晒到太阳，很舒服的。”
王从舟在草席上躺下来后，小鱼也躺了下来，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没过一会儿，浑身上下果然冒出暖意。
怕王从舟没有办法适应阳光的直射，小鱼将他手腕上缠着的白色布条取了下来，给他系在眼睛上。
“真安逸，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王从舟惬意地眯着眼睛，说。
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不同于前两个世界，好像并没有一开始就出现、并且一直纠缠着他的危机，相比起来在这个世界虽然设定上有缺陷，是个瞎子，但除了这个以外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困境。
至于斗兽团破产这件事么……王从舟本来也不是很想做这个团长，破了就破了吧，破产之前努力一把尽人事就行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放松。”小鱼在他旁边说，“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王从舟眨了眨眼睛，在模糊的视野中，想起齐荆的脸。
“人和人都是会分别的，只要有相逢，就会有分别。”王从舟说，“你和我也是一样的，能够遇到本来已经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享受当下在一起的感觉更好啦。”
小鱼抬手放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他头顶柔软的头发：“睡我身上，草席太薄了，地上睡着硬。”
王从舟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的不想动，但小鱼还是坚持着将他的脑袋搬到自己胸膛上，让他能够枕着自己睡。
过不了多久，王从舟果然慢慢地睡了过去，临到意识模糊时，他感觉到小鱼侧身过来，将自己抱在怀里。
那个拥抱也是温暖和熟悉的，能让他在一瞬间卸下警惕，安然地睡个好觉。
·
齐笙是傍晚回到团里的。
他出门时不怕热的穿了一身黑色风衣，回来时风衣右侧袖子上破开一道口子，露出他缠着白色绷带的手臂，血迹已经渗过绷带，赤红的色渍在黑色风衣下若隐若现。
老管家微微有些吃惊：“您这是……”
“碰到了很棘手的人，不过问题不大。”齐笙看起来脸色很差，也比早上离开之前更要沉默冷漠。
他似乎不想多谈论今天一天的经历，将手里提着的布袋子交给老管家，问：“王从舟呢？”
“团长……团长应该在房间里吧？”老管家不太确定地说，“他上午就回来了，回来后还报名了地下黑赛，现在塞勒决斗地已经发来了回函，邀请他参赛，但我没有告诉他。”
“拿给我。”齐笙说，“这个拿去给他，我给他从第八区带回来的特产。”
“什么特产？”老管家有点好奇，接过袋子后征得了齐笙的同意，打开来看了一眼。
齐笙语调冷冷的：“胡萝卜，番茄，香蕉，好像还有柠檬吧。”
老管家：“……这，团长可能不会很喜欢吧？而且这些东西我们第六区不也有吗？”
齐笙愣了一下：“但我是在第八区买的，说是特产也没什么问题吧。”
老管家说：“您还真把团长当兔子喂呢，我看之前买给他的胡萝卜一点都没吃。”
齐笙皱起眉：“不吃？他为什么不吃，这么不知好歹的吗？”
老管家感觉在齐笙心里，大概是只要给王从舟买了，不管买了啥，王从舟就该感激涕零。
“算了，我自己去找他。”齐笙抢过布袋子，“我倒想看看他为什么不吃，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他转身没走几步，忽然感觉到手臂伤口处传来的刺痛，躬身用另外一只手捂住痛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虽然这次差点连命都要送在第八区，但齐笙拿到了一件很有价值的东西。
他低下头，刚刚好能够看到被放在他胸口处的一张以牛皮纸封装的薄片。那是一张拓片，上面没有文字记录，但是有两个人的影像，是一件历史遗留之物，它从第八区的阿昳夏城流传出来。
齐笙这么拼死把这件东西从第八区带回来，不为别的，就想亲自和王从舟对比一下，上面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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