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走到他面前，和他打了个招呼：“你没睡吗？”
王从舟辨认出来人是323教官，也向他打招呼：“睡了的。”
“我还以为你会睡不着呢。”323似乎在笑，“很多人来这里都不习惯，所以第一晚都会睁着眼睛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不方便的原因，王从舟感觉到323对他比较照顾，怕他找不到集合的地方，特意亲自引着他过去。
齐笙口中的“实验品”，包括王从舟在内，都在玻璃穹顶下的巨大空地上集合，教官们除去站在最前面的四五个，其余都分散在周围，将实验品们包围着。
清晨的集合是为了宣布一天的计划——上午两人组角斗赛，下午则是检查身体，或者是学习，鬼知道要学习什么，晚饭后则是自由活动，一直到睡觉。xs74w
这除了上午的角斗赛以外，就和监狱没什么区别了吧。王从舟心里想着。
他稀里糊涂地听完清晨训诫，然后被人潮推着朝一个方向走去，本来以为角斗赛的分组是安排的，结果没想到是每个人自己选择同伴。
王从舟无所谓地站在原地等别人来找他，但没有人愿意和他组队，那些人都看出来他眼睛有问题，不愿意带着一个累赘拖自己的后腿。
没过多久后，齐笙过来找他了。
组队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说齐笙可以比较随意地和王从舟说话，不必担心让教官们看出来他们关系匪浅。
“你的编号是‘1’，而我是‘7’，等下要么是第一个上场的要么就是第七个上场的。”齐笙冷眼看着一旁分配顺序的教官，“那些教官都会坐在那道玻璃墙后面看着我们上场搏斗，而我们看不到他们。”
“有点像在之前的斗兽场上，观众付钱坐在席位上，看着下面驯兽师带着斗兽和对手相互厮杀。”王从舟说。
齐笙没回答，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他们都很好奇，你竟然会是‘1’。”
“为什么？”
“因为编号是按照来到这里的顺序编排的。”齐笙说，“如果你是‘1’，那么也就意味着你应该是加入这个实验站的第一个人，但很显然，你来得比我晚。”
王从舟没说话。
“每个人来到这里，都会失去过去的身份，不能提及过去，不能畅谈未来，因为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离开这里的那一天。”齐笙继续道，“这里应该有三百人左右，都是变异人种，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现在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多人了。”
“有的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或是身体或是精神遭受病痛被折磨致死，有的是不相信自己无法离开这里，试图逃走死在路上，还有的是顶撞教官，被活活打死。”齐笙说，“当然最多的死法还是进入了地下的实验基地，这些人就没打算让实验品活下去。”
王从舟听得心惊胆战：“这里就是一个地狱。”
“说是地狱不为过。”齐笙淡淡道，“我试图探究他们在做什么实验，但都没有发现。之前我也被带到实验基地检查过一次身体，但那些研究员对我没有特别的关注。”
“死亡是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的阴影，最折磨人的还是孤独，因为你在这里没有任何依靠，也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齐笙说，“在这里，就算是个人，最后都要被折磨成本性毕露的凶兽，大概只有真正适应孤独的人，才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他忽然停下没说话了，王从舟听见面前的教官朝他们说：“你们是第七组。”
“现在第一组已经开始比赛了，二对二限时战斗，二十分钟，不计代价不管结果。”齐笙带着王从舟到人群后方站着，“你可以看一下他们角斗的方式，两人配合，要么是平等伙伴，要么是一方接受另外一方指示，总之两个人必须要有一定的默契。”
“我看不到，笨蛋。”王从舟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在应该记得我是个瞎子的时候记不得，不应该记得我是瞎子的时候记得那么清楚呢？”
齐笙：“……”
他似乎没什么心情和王从舟斗嘴：“和我给你说的差不多，就这样。”
“那我应该会拖累你吧。”王从舟想了想说，“到时候上场他们会按着我暴揍吗？”
“会。”齐笙淡淡道，“不过我在想，看起来和我们在第六区的斗兽模式很像，你要不要试试——把我当做斗兽来指挥。”
王从舟挠了挠耳朵，露出见鬼的神色。
“你真的是齐笙吗？”他问，“我怀疑你是假装自己是齐笙的小鱼。”
“我为什么要伪装他？”齐笙冷笑，“你就这么喜欢一个把你做到发烧，影响你在孤岛上生存能力的人？”
王从舟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这个……”
齐笙扭过头，倔强地抿了抿唇：“所以我说最讨厌死瞎子了，眼瞎就算了，心也是瞎的。”
王从舟说不出来话，齐笙看着他，忽然想起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心里又好像软了下来。
他收起鲜少有的怒意，语气平静：“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在这个地方，你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情，怎么活下去。”
王从舟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你刚才说，让我把你当斗兽，可是你没做过斗兽。”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齐笙说，“我的素质比檀山列那种人高了不知道多少，你和他第一次配合都能完好无损地从斗兽场上下来，和我就不行了？”
“有道理。”王从舟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那我们现在需要准备一下吗？”
“不需要，坐着休息，到时候直接上去。”齐笙把他按在地板上某个地方坐着，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你所有指令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每一次斗兽我都看过。”
“哎呀那不是挺丢人的，”王从舟嘿嘿笑着，“话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斗兽呢，为什么，你不喜欢斗兽吗？”
齐笙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漠：“对，那又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齐笙承认得过于坦白，导致王从舟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为什么，你是不是很讨厌斗兽？”王从舟露出有些迷惑的神色，“他们说你是塞勒决斗地的老板，是你安排了人想在斗兽场上对我和小鱼下手，因为我的父亲老尼琼斯害死了你的父亲，你继续留在尼琼斯团，要么就是不想这么放过我，要么就是还有别的目的。”
“你说得对，没错，我就是想你死，还想瓦解尼琼斯团。”齐笙说，“我就是很讨厌斗兽制度，我想瓦解非人的斗兽制度，我想让支持和赞同斗兽制度存在的所有人都消失。”
“一件事物存在本身必有其道理，斗兽制度没什么不好啊，有人想要在庇护下生存，不愿意自己思考，所以选择成为斗兽，哪怕是听从别人的指令，去做一些事情，那也不过是自己的选择而已。”王从舟说，“我知道有人需要我，我也愿意庇护他们，所以我觉得就算斗兽制度一直存在着，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去庇护什么人，如果一个人要依靠另外一个人才能活下去，那和蛆虫有什么区别呢？”齐笙冷笑，“其他人，要死还是要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没有了另外一个人就活不下去，那还是死了更好。”
他说完后装作不经意地去看王从舟的神色，奇怪的是，王从舟的神色只是有些怔愣。
过了一会儿，王从舟笑了笑说：“你让我想起来我认识的一个人，他叫齐荆，之前总感觉他和我很不对付，一直都没想通到底是为什么，今天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
“你刚才就像齐荆在我面前，和我公开摊牌自己的想法。”王从舟说，“我可能没有给你说过吧，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你之前认识的王从舟。”
齐笙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是你那天和喻惊上场，受伤的那次么？”
“你怎么看出来的？”王从舟惊讶道。
“因为以前的王从舟从不干帮人挡伤的蠢事。”齐笙说，“而且之后你也蠢得让我验证了猜测。”
王从舟：“……”
他有点郁闷得不想说话，齐笙看出来了。
“你说不是这个世界，那你是从哪里来的？”齐笙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
王从舟好一会儿才闷闷开口：“是真实的世界。”
齐笙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隐隐预感到自己似乎已经触碰到某种真相，为他的猜测增加佐证的东西。
王从舟又想了想，才道：“就这么说吧，你可以把这些当做是围绕我发生的东西，我来的那个地方，就是我所说的真实世界，而我来到的地方，就是为我虚构出来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我也是虚构出来的？”齐笙问。
“可以这么说，你可以认为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才算‘存在’了，当我离开时，这个世界也将会不复‘存在’。”王从舟说，“这样的虚构世界有几个，目前我已经经历过两个，我在这些世界中当然是为了达成一定的目的。”
“本来作为虚构世界的你们，与我不管有什么牵绊，都会在我离开时全部消失，只有这个齐荆，我在第一个世界认识了他，而在第二个世界中，他保留着之前的记忆来找到我，所以我认为他还会来到这个世界继续找我。”
“你说的虚构世界，是谁用什么方式建立起来的呢？”齐笙又问。
王从舟摇头：“这我不知道，但是每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必然是围绕着我设定好了的，至于我来到那个世界之后，怎么抉择怎么推动事情按照原来的方向发展或者走向另外的方向，都要看我。”
齐笙问：“你知道这些世界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一个世界知道，第二个和第三个并不知道，带我进来的那个人说，只能选择了解两个世界发生的事情。”王从舟说，“当我不知道一个世界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我就像一个普通人生活在你们身边。”
“世界是被设定的。”齐笙用了十分肯定的语气，“而我是虚构出来的。”
“可我明明如此真实地活着，假如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是被虚构出来的，你会接受吗？”他又问。
王从舟抿唇：“我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说的这些，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它只是一个事实……”
“我没有说不相信。”齐笙打断他，“先不说这个了，快到我们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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