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给出的结果是:服务药物过量,导致中毒。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幸亏来得及时,胃里的洗干净了,不过……”江知意盯着医生,抿唇看了眼岑清伊,摇了摇头。
医生了然,转而道:“不过,还是要多休息,先把病人送进病房吧。”
洗胃,输液,岑清伊进去推钟卿意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得如一张纸,瘦削的双颊略微凹陷。
“宝贝,你先上去,我再去交点钱。”江知意语气很淡,看不出什么,岑清伊觉得她可能是见惯不惊了。
岑清伊点点头,缓缓推着钟卿意上楼,目光锁着她发顶那一绺白头发,她第一次留意到。
岑清伊消失在拐角,医生长叹口气,“洗胃也只能洗掉胃里的那部分,她血液里和骨子里那部分……”药物的常年侵蚀,钟卿意的骨骼像是风化的塑料,很脆。
江知意叫来了心内科的医生,三个人站在急诊室门前,交流钟卿意的病情。
心内科的医生,看了刚刚拍的片子,拧眉道:“我都跟她说了,不能擅自加药,她怎么就是不听。”
“她还有多久……”江知意深吸口气,屏住气。
“不好说。”医生摇摇头,“就算华佗在世,也难啊。”
“那如果我们能找到吗啡隆呢?”江知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作为医生,头一次这般强烈,希望一个人活下来。
医生举起片子看了又看,挡住江知意期待的眼神,沉声说:“能找到就试试吧,不过……唉。”
这话意味着什么,江知意很清楚,约等于死亡。
江知意上楼的步子,似是千斤重,脑子里都是医生那句:“不建议病人离开医院。”有医院的设备,没准还能多活几天,离开医院,一旦发病,基本等不到120来救。
江知意咬紧牙关,红着眼眶转过拐角,身体靠着墙壁,微微仰头,深吸口气,愣是把泪水逼回去。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无情?
病房里,岑清伊察觉到,哪里不对,真的不太对,但具体哪里她不知道。
也不知何时,钟卿意突然瘦了,突然弱不禁风,她们不止一次动手,钟卿意的力气,她是体验过的。
可现在的钟卿意,薄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江知意安排的高级病房,楼道里安静,偶有家属在走廊,都是轻声细语。
关上病房的门,安静得好像房间没有气息流动。
很快,江知意进来了,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似乎连最基本的寒暄力气都没了。
空气中的浮沉漂浮,岑清伊失神地盯着尘埃下的钟卿意,被子看不到起伏,她缓缓抬头,轻声叫道:“姐姐。”
垂眸的江知意,头也没抬,“嗯。”
岑清伊在看她,大概是目不转睛盯着她,岑清伊用笃定的语气问她:“姐姐知道些什么吧?”
岑清伊之前也有过心口疼的时候,最近倒是没有发作过,钟卿意现在能因为药剂过量中毒,那总不会是医生给她开的药出问题,“姐姐跟她上去,看见她吃了什么药吗?吃了多少?”
岑清伊站起身,走到江知意身边,低头叫她:“姐姐。”
岑清伊蹲下身,望见江知意泛红的眼眶,她的呼吸瞬间凝滞。
江知意哭了。
因为钟卿意,江知意哭了,岑清伊眼眶和鼻尖酸痛,一时,不知是钟卿意的突然病倒让她伤心,还是江知意为钟卿意落泪,更让她难过。
岑清伊低下头,泪水模糊视线,克制情绪道:“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能接受,但我希望姐姐不要隐瞒我。”
江知意望见了岑清伊发顶那一绺银发,比之前多了。
“姐姐,我……”声音哽咽,藏不住的,她却逞强一般非要说,“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别哭。”
明明她的泪水吧嗒吧嗒砸下来,却还劝她不要哭。
江知意倾身揽人入怀,脸颊贴着她的发丝,泪水滑落,“宝贝,我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岑清伊不知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像是气象云图,变幻万千。
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等着江知意给她最后的定音。
“宝贝,”江知意抚上她的脸,“钟卿意她……”她用力捂住岑清伊的左耳,轻轻地哽咽:“她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江知意全告诉岑清伊了,从钟卿意跟她说起病情,到决定故意刺激岑清伊吃醋只是为了让她生出恨意,再到她们熬夜不眠只是想找最后一丝生机……江知意的泪水落尽岑清伊的发丝,她轻声抽噎,“她准备好了一切,迎接死亡。”
当事人欣然接纳,反而是身边的人,无法接受。
江知意只说大概,她还没具体到:
那日你帮忙选择照片会用来当遗照;
她的墓地本想和母亲挨着,但怕你拜访母亲会看见她的墓碑,所以她选了个边角的位置;
她终其一生积攒的财富,以及她房车,全部留给你了;
她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
每个细节,都是割伤人的刀片,薄薄的,但却致命,江知意实在无法在瞬间密集地刺伤她的爱人。
江知意掌心很烫,那是来自于岑清伊脸颊的温度,她并没有摸到泪水。
岑清伊确实惶恐,不安,恐惧,重新安放好的灵魂再次被断了根,她失去父母,也将要失去刚刚相认的姐姐。
她误会她,对她恶言恶语,对她动手。
她没有陪她去旅游。
她们……她们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病房里,江知意的泪水成串滚落,钟卿意病危这件事是压在她心口的巨石。
如今,说出口的话,也只是减少她对岑清伊的愧疚,钟卿意濒死这件事带来的痛感仍在。
并不是江知意多不舍钟卿意,她自认不是重情的人,她唯一的软肋是岑清伊。
钟卿意的离世,对岑清伊的打击不言而喻。
岑清伊没哭,她缓缓站起身,抱着江知意,轻轻拍她的背。
江知意最近确实疲惫过度,精神和身体的压力快要达到一个顶点,她放纵自己靠在岑清伊怀里。
不知多久,江知意靠着岑清伊的小腹睡着。
岑清伊俯身抱起人,慢慢放到旁边的床上。
一个昏然入睡,一个仍未苏醒,岑清伊眼圈泛红,泪水几度在眼眶里打转,她硬生生齿尖咬内侧的嫩肉,疼痛让她清醒。
哭,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钟卿意倒下了,江知意的精力也到了极限,她不能再倒下。
岑清伊肩膀的担子更重,她站在窗边,从白昼到黑夜,心里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要做的事太多,她在脑子里一点点捋顺,万事生命为大,先照顾钟卿意,尽量促成黎韶华和钟卿意的见面。
身后传来窸窣声,岑清伊回身,江知意迷茫的小眼神,像是迷失在森林的小鹿,干净澄澈。
岑清伊绕到床边,江知意伸出手,她俯身捞起人抱进怀里,轻声问:“睡得好吗?”
江知意所在温暖的怀里,眯着眼哼唧:“不好。”
不知从何时起,江知意每晚做梦,光怪陆离,身体是躺着的,灵魂比任何时间都狂放。
江知意现在累得不想动,“她醒了吗?”
“没。”岑清伊轻轻抚摸江知意的后背,哄道:“再睡会。”
江知意没动静,呼吸扑在岑清伊的脖子,温热潮湿。
岑清伊低头将唇印在江知意额头,下一秒,江知意抬头,蜻蜓点水一吻。
四目相对,江知意抬手摸她眉梢的疤,那是上次和钟卿意去西藏留下的,“我以为你会哭。”
岑清伊抿抿唇,眨眨眼,认真地说:“哭解决不了问题。”
像是终于长大的小朋友,面对风雨,第一时间处理情绪后,安排后续的事,“明天我给江市长回个电话,说明下情况,看看能不能促成她们的见面。”
江知意嗯了一声,她现在懒得思考,听从岑清伊的安排。
夜更深时,江松主动打电话询问钟卿意的情况,末了叹一声,“疾病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尽量遵从医嘱吧。”
关于钟卿意和黎韶华的见面,江松答应帮忙安排。
翌日,江松一早打电话给江知意。
岑清伊守在钟卿意身边,她似乎睡不够,明明眉头皱着,睡得那么难受,去不肯睁开眼。
钟卿意醒得很突然,从噩梦中醒来,她叫着“清伊”。
声音嘶哑,两个字耗尽全部力气。
昨晚洗胃折腾那么久,加之之前情绪激动,钟卿意早就精疲力尽。
岑清伊喂她喝了些温水,钟卿意半躺着,努力挤出一个笑。
“做梦了?”
“嗯。”钟卿意梦见母亲死去那一刻,她抱着岑清伊,挡住她的眼睛。
岑清伊垂眸问:“现在还疼吗?”语气少见的温柔。
“不疼。”钟卿意哑着嗓子,余光扫了一眼江知意,讪讪地笑着问:“你都知道了?”
“幼不幼稚?”岑清伊坐在床边,无奈地叹口气,“你还真以为能瞒我一辈子吗?”
钟卿意笑了笑,没做声。
林依依一早带着研究院的同事过来探病,钟卿意的病情也就瞒不住了。
对于将死之人,大家都是和善的一面。
钟卿意不喜欢,但也懒得再去表达什么,别人如何看她,她在意那么久,现在都无所谓了。
送走一波,又来一波,江知意的朋友们过来看望。
一上午,病房里的人没断,钟卿意几乎没说话。
江知意情绪不高,场面全靠岑清伊一个人撑着,她像是个真正的大人,熟络地接人待物,表示感谢。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江知意说起早上江松打电话的事,“探监安排好了。”
钟卿意现在的心态,去不去无所谓。
“去吧,黎韶华主动说想见你。”江知意劝道,“或许她当年也有难言之隐。”
“我倒是也想去,不过我没力气了。”钟卿意第一次认命,她现在连起身都累得气息急促,窗边的岑清伊回身道:“你想去吗?”
钟卿意不做声,岑清伊转过身,逆光而站,平静地看着她,“如果我是你,我会想见她。”
钟卿意垂眸,没做声,少有地露出委屈的样子。
还有谁比她更可怜吗?好像没有了,她原来心疼岑清伊,现在反倒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岑清伊从光束走向她,最后站在她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认真道:“姐。”
钟卿意许久没有听到这声“姐”了,鼻尖泛酸,微微低头掩饰泛红的眼眶。
“姐,你去吧,我想看看她,想看看姐的家人。”
钟卿意回想起和黎韶华的通话,那个人淡漠又冷血,她难受却又无法反驳什么,“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一个陌生人,大概觉得她是疯子吧,打一通电话,骂了人家一顿。
“啊,”江知意在一旁,道出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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