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净好身子,婢女们将浴水收拾下去,已是傍晚时分,天色微微昏暗。
听底下奴才说,谢明鄞又让太上皇唤去书房谈话了,也不知几时回来,便让她先用晚膳。
沐锦书没有什么胃口,仅吃了一两口饭菜,便叫人把晚膳端下去了。
自行卧在美人榻上浅睡,待到夜幕深沉,候在房内的婢女点燃了落地灯。
庭院是一片樱花树,阳春三月,片片妃红随风摇曳,房门正敞,花瓣落在台阶处。
沐锦书睡得正浓,眼睫轻合,仅穿一袭碧色长裙,身盖着薄毯,清浴身子时潮湿的发梢已干,长长地铺在身后,有几缕垂在美人榻边缘。
宜寿园清净,鸟雀声声。
谢明鄞回厢房时,盖在沐锦书身上的薄毯已垂在腰际,在榻边摇摇欲坠。
他略微一顿,走到榻旁将薄毯往上掖了掖,灯火葳蕤,映照在俊朗的侧颜上。
谢明鄞轻缓地入了榻,将沐锦书揽入怀中,美人榻较窄,还有些纳不下他的身躯,紧贴着她的身子。
似乎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沐锦书本能地回身靠着他,尚未醒过来,葱白的小手被他握着。
二人依偎同眠,直到沐锦书转醒时,夜色已深沉,身旁的男人呼吸沉稳,不知他何时回来的。
一只大掌揽在她臀线下方,亲密且自然,轻松地桎梏着她,好像再乱动,这美人榻便挤不下他们二人了。
沐锦书垂首靠在谢明鄞颈窝处,心中起了几分无奈,明明有屏榻不去躺,非得来同她挤个女子用得小榻,害得她都翻不了身。
沐锦书不禁抬动了下双腿,谢明鄞本就没有深睡,被她动静有所扰醒,眼睫轻掀,墨玉般的眸子看着她。
二人默然相视,她微微低眸,谢明鄞淡淡扬唇,拍了拍她的臀,随之便坐起了身。
他玄金的衣袍略有凌乱,神色如常地问她晚膳可是没有吃多少。
沐锦书轻轻颌首,刚好沐浴完便没有什么胃口,况且他没陪着。
醒来就问这个,定是芙岚同他讲的。
谢明鄞仅顿了顿,便命候在外头的婢女去命膳房备晚膳,在回过首来同她对视。
沐锦书衣衫有些单薄,腿上还披搭着毯子,睡了这么久是真的有些饿了。
她轻轻挪身过去,趴着他的肩膀,儿时也是如此,总是凑近他的身旁贴着。
如今成婚,她倒是把以前的习惯都捡了回来,只是似乎有点小心翼翼。
谢明鄞主动用手臂将沐锦书揽近,眸色微深,捏着小巧的下巴,覆吻浅吻,温香软玉的味道。
手掌牢牢握着纤腰,他吻得轻柔缠绵,缠着唇舌,忽虎齿间咬了她一口。
沐锦书身子一颤,忙挣脱他的吻,一双杏眸带着水雾,羞恼地地瞪着眼前的人。
谢明鄞攥着她的衣襟,将刚退身的沐锦书再次拉近,扯开松散的衣口,春色撩人。
正此时,房门外响起轻轻敲门声,几名婢女端着晚膳停在门口禀了一声。
谢明鄞停顿了动作,沐锦书握着他的手臂,流露着她的些许紧张。
谢明鄞低首浅舐雪脯处的淡痣,轻柔湿濡,她这处生得好,俏丽饱满,惹人喜爱。
沐锦书心口发热,不敢看他唇齿,直到片刻后他揽起她的衣领,整洁系好,她的呼吸才放缓下来。
婢女端着晚膳入房,不过片刻,八仙桌上便布置好膳食,色香味全。
沐锦书纤手轻掩身前,尚坐在美人榻处,而那个男人已起身,端正地站于桌旁,像个正人君子。
沐锦书微微撇嘴,二哥的外表会骗人的。
待到婢女退下,谢明鄞回过身,见她迟迟不动,薄唇掠过一抹可有可无的笑,举步走近,“何处不舒服?”
沐锦书望了他一眼,随之便别开面颊,谢明鄞的手掌看似顺其自然地放在她膝上,低声道:“我抱你?”
言语间,他在膝间使坏,隔着裙摆腿侧顺着往上攀,沐锦书将双腿缩了缩,随之站起来,连忙往桌旁去。⑦④尒説
谢明鄞在身后笑了笑,回到八仙桌旁与她同用晚膳,方才被皇祖父唤去,他也没吃多少东西。
沐锦书瞧着谢明鄞夹过来的虾仁,或许是刚才的亲近,她显得有些神游,试着转移注意地问皇祖父唤他过去的事。
谢明鄞简单地解释着,不是什么大事,仅是有关于夺嫡的事,自他回京,朝中一直都有权臣意欲扶持他争储。
近来他成婚之后,动静更大了些,南阳王尚在京中,各家势力皆在沉机观变。
听此,沐锦书也顿了顿,沉思道:“二哥会与太子哥哥争储吗。”
历代皇子相争,互相残杀,成者便是天下之主,败者不是流放封地,便是一个死字。
如今一切安好,沐锦书不希望被打破安稳。
谢明鄞筷尖停顿,随之靠在碗边,深色的眼眸收敛,淡淡回道:“身为男儿,哪个没有抱负,为国为民为小家,只要为是行的是正道,储位给了谁都一样。”
“大哥是嫡长子,肃正仁明,身为太子理所当然,我与他同母而出,自相残杀万万不可。”
沐锦书不禁眉间放松,去握着谢明鄞的手,道:“所以二哥不会去争这个储位,是吗,书儿只想你好好的,现在就很好。”
谢明鄞低眸看向她握来的手,唇角浮起一抹淡笑,捏着她的手指,“我依你。”
他身为一朝皇子,自然曾对储位有过想法,但很多的是顾虑,还有手足之情,野心便显得不那么重了。
在两年之前他从未表露出野心,甚至太子已在朝中行事多年,他都未曾入朝,随在皇祖父身旁学习兵法。
期间,父皇曾暗示他回京中处事,谢明鄞都不为所动,随后不久惹了祸事,才会借机重重罚他。
高烧浑噩间,他要了昭宁的身子,于是同父皇讨要她,父皇便借势将他送去北疆历练,崭露头角。
待回京之后,谢明鄞不得不开始执掌京畿金吾卫,与太子的大理寺相持。
于这件事上,谢明鄞曾想过是不是中了父皇的计,因为曾被他伤过的齐国公之子,被送离了京城,听闻这人手臂没断......
父皇城府深,恐是早就看出他对昭宁的心思,借此利用他,因为父皇是不可能让太子的一干朝臣独掌权势的。
到底是皇帝,位于权势的最高峰,当初父皇便是一点点架空皇祖父,最后皇祖父退位让贤。
所以自然也会防范太子一手,如今太子是没有揽权的端倪,只是,谁也不知道到最后会发生什么。
而谢明鄞有心的让储,会使父皇有所不满,于是将送去北疆显露锋芒,待回京之后,再金吾卫交于他执掌,拉着他进入朝争。
这金吾卫直隶于父皇权下,说到底他的作用便是权衡,往后太子一旦不安分,谢明鄞便是下一个太子。
相信太子也对此看得清楚,所以一直端正处事,不敢逾矩。
谢明鄞要做的便是维持现状,与太子相辅相成,这一切都取决于太子,只要他足够安分守己,父皇所做的制衡便形同虚设。
还有一点,他不会被权利所诱惑。
谢明鄞眸色顿了顿,眼前的沐锦书眉目清丽可人,秀眉却仍旧微拧着。
他唇边掠过淡淡弧度,再次重复道:“我依你的。”
他身在局中,必然有混淆心境的时候,昭宁为局外,看得会比他清楚,她的期望便是他的心之所向。
沐锦书听谢明鄞再次允话,松开眉目,轻语道:“现在就挺好的,二哥若是官再大点,后宅书儿就管不过来了。”
谢明鄞淡淡浅笑,回道:“说得是。”
随之,二人不再提起这话题,专心用晚膳。
皇祖父对皇帝是有芥蒂的,才选择在宜寿园颐养天年,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答应回宫休养。
眼下还是先将早些将人接回京才较为重要。
***
来了宜寿园便趁着春日日头好,便游玩两日回去,已许久没能陪同皇祖父,难得机会,沐锦书颇为愉悦。
春日不宜垂钓,于是时常于湖边赏景,太子妃同沐锦书走得近,且怀有身孕,沐锦书多会照顾她。
她道:“这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东宫里总显得沉闷。”
沐锦书笑着点收首,太子妃侧眸瞧她,忽开口道:“有时我倒是挺羡慕公主的,事事如意。”
沐锦书微顿,回道:“人总会有一两件烦心事,事事如意的前提是事事不愁心。”
太子妃浅笑,便不再言语。
二人闲散乏累了,便一同午休,等到谢明鄞同太子从太上皇那里回来,又将二人各自领回去。
回京那日,在宜寿园坊牌前的车队,看起来比来时更为浩荡,人马更多。
太上皇年过七旬,不宜奔波,自然备着多数奴才婢女在身旁伺候,侍卫亦有增多。
谢明鄞骑马在前,不能随同沐锦书在马车里,于是她便于太子妃同乘,正好太子需伴在太上皇身旁。
途中有些摇晃,太子妃腹中的太孙不甚安稳,时常乱动,难得太子妃愁眉紧锁。
沐锦书将水端给她缓缓,轻抚太子妃隆起的腹部,听见孩子的踢动,心中不禁觉得神奇,生命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
想起夜里二哥拥着她说生孩子的事,心中不免有些热热的,他似乎在设想如何教养孩子的事了。
沐锦书望向太子妃,喃喃问道:“近来嫂嫂可有和大哥和好。”
太子妃略有一愣,静思须臾后才道:“我同他也就那样了,彼此凑合。”
或许是到了怀孕中期,太子莫名其妙地会做一些以前不会做的事,她倒是有些意外这个人也会服软让步。
若是搁在以前,这宜寿园说什么她也来不了,因为太子从来都言而有信,雷厉风行,哪里会因她掉两颗泪珠子就让步的。
她不是那个例外,到底还是为了孩子。
沐锦书收回轻抚的手,轻语道:“太子不是坏人,只是不善表达,小时候我也觉得太子好生冷漠,但每次做错事,他也和二哥一样常常包庇我。”
说到此,沐锦书眉眼微抬,缓缓道:“或许太子哥哥并不是冷漠,而是默默关注着,嫂嫂入东宫这几年,他不是也没苛待过嫂嫂。”
太子妃蹙了蹙眉,随之别开眼眸,看向车窗外的风景,这几年这倒没有,可最近他没收她的私房钱。
沐锦书则盈盈一笑,正此时马车忽停下来,车外阵阵躁动声,忽听前车的护卫喊了声刺客。
二人心中皆一沉,沐锦书按住太子妃,从车窗处探首察看,只见众护卫皆戒备起来。
车队已然停下,而左侧的树木上有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的。
车队之首,谢明鄞正驾着骏马,面色铁青,护卫将羽箭拔下来,呈在他马前。
谢明鄞眸色微暗,这羽箭正是掠过他的耳侧射过来的,金吾卫已在周围排查。
忽然一个布衣小厮疾步奔过来,护卫欲上前捕他,随之小厮便慌张地跪在地上,磕头道这羽箭是他家主子的。
话音刚落下,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随之一群身着甲装的贵家男子出现。
为首之人甲衣贴身,带着一股子军中的冷峻,面容硬朗,来者正是南阳王高袭。
自上元节纵火案之后,与他有丝缕关联,近来安分许久,而这射向楚王的箭是什么意思。
车厢之中的沐锦书微顿,太子妃扶着腰往前蹭了蹭,“让我瞧瞧。”
只见南阳王驾马而至,气氛变得凝重,而太上皇的马车中尚出动静。
一袭玄色劲衣的谢明鄞面色微沉,身形修长,拽着马缰侧过身。
高袭握着马缰,神色像是分外紧张,随之下马躬身赔礼道:“不知金吾卫的皇家车队经过,我正在此巡猎,不知箭偏了弦,高袭该死,还请治罪。”
谢明鄞眸色微凝,宽肩上是落着几丝发,是羽箭掠过时所至,这可不像不慎偏弦。
他冷声道:“南阳王胆大包天,不会不知今日金吾卫护送的是何人吧。”
“嘶。”高袭拱手低首,恭恭敬敬道:“高袭在京城不熟络,实在不知,想来是高袭定不能冒犯的,还请贵人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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