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纪小、性格冲动偏激的修士无法接受前辈们“留下歪道性命”的决定，打算以牙还牙，很正常——陶薰这个报了仇的，都想过时不时把白君萍的灵魂找出来打一遍，也想过把几次对她下死手的晋长安、黎长莎吊起来打，要不是她足够幸运，现在的心态可能比那些修士更偏激吧……
当然，陶薰在想要做那些事的时候，也被玉诗诗、被自己心中常存的正道骄傲、被自小到大接受的观念阻止了。
之前玉诗诗教训陶薰时所说的那些话，陶薰其实很理解的：“正道与歪道，是必然会共存的，有正道，就一定会有歪道”——外面那群打算给歪道赶尽杀绝的，大概就是对这话还不够理解，也没有陶薰那般幸运、失去了太多，所以思想和行动一齐过线了。
可歪道需要存在，如此一来，正道才不会分出一部分人成为“歪道”。
与其让那些歪道干脆地死掉，不如叫他们知道什么是对错、然后在悔恨与痛苦中度过工具人的一生；而那些无法被感化的歪道，也只能愤恨地、无能地度过“无法抵抗只能帮助正道的”余生……
这么一想，陶薰才会觉得，让歪道活着稍微能够接受一点了。
在这黑白分明的天道之下，正道就算无法原谅歪道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只能大度地理解并接受“留下歪道性命”的决定、自己在心中与自己和解、祈愿那些被害者都有一个好的再世了。
“他们也太不懂事了，也不怕因果反噬！”
在陶薰思考着这个天道是不是有问题的时候，倪鸿气愤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他们想怎么把歪道赶尽杀绝？我们得阻止他们才行！”
哦，对。
无论这天道有什么奇怪之处，她也无法以一人之力迅速改变。现下，还是阻止那些马上要去“犯错误”的正道修士们更要紧些。
米福听了倪鸿的问题，摇了摇头：“不知，我们五年前就被关到这里了。那时候，正歪天平明明已经稳定地偏向正道了，连归一大陆和乘辛大陆都有逐渐融合的趋势，我们甚至能隐约见到乘辛大陆上的合道境大圆满修士……可不知为何，天秤突然又变成了正歪平衡的模样，然后我们就被那些小辈们设计、关了起来。也因此，我们完全不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谋划，也不知道他们计划什么时候将歪道斩草除根。”
“五年前？”陶薰抓住了这一重点，若有所思。
五年前，正好是他们将第二十二个大陆换上新的清兮珠的时候，从那之后，他们给大陆换新清兮珠的过程越来越顺利，也就十分确定这是一条“正确”的路了。
若是那个时候，正歪天平就稳定在正道一方……那应该是三分之二的大陆传承稳固，导致的结果。
目前能够确定能影响正歪天平的，也就两个因素：各大陆传承，归一大陆上的正歪人数比。
已知各大陆传承现在全数补齐、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么，到底是什么有问题，显而易见。
“归一大陆上突然多了许多歪道？”秦怀谦说出结论，“难道是其他大陆的得道境歪道都来这里了？”
“不会。”常悦摇头，“这些年，那些大陆上的得道境歪道，都得了追杀阻止我们的命令，全数被我们当成正道肥料、固定在本地，成了占用大陆歪道人数的工具，又如何能来这里？”
“正歪天秤是一下子就变回了正歪平衡的样子？各大陆的得道境歪道就算想要过来归一大陆，也不会这么整齐才是。”陶薰也觉得秦怀谦的假设不成立，她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想，“据说，以前的正道中人，是没有坏蛋的。那么，天秤稳定在正道的时候，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是否会被它判定成歪道呢？”
“这样一来，大陆上歪道人数猛地增多，使天秤突变回正歪平衡，就很好解释了吧？”陶薰看着米福凝固了的神情，将自己的猜想说完，“因为归一大陆上的部分正道，决心要杀光歪道——他们对生命的“轻视”，使他们被归纳成了歪道，正歪人数比，就此逆转。”
米福深呼吸几次，沉声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倪鸿鼓掌：“说得好！”
陶薰对倪鸿投去闭嘴视线：“……”
看看这些师祖们的脸色！此时可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
“呃……虽然他们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但我们还是得搞清楚他们的计划，及时阻止他们，叫他们不至于成了自己无法原谅的那种歪道？”倪鸿挠挠头，将自己方才不合时宜的举动岔了过去，“不如先看看归一大陆的地图？歪道的那几个大本营，肯定是他们的重点针对对象吧？”
这个提议还挺不错的，米福挥挥手，用幻术构建了一幅大陆地图，详细标明了歪道各大本营的名称地址等信息：“我们归一大陆上只有青魑和灰魉，其中青魑的大本营五个，灰魉的大本营十三个，都在这里了。”
白魍和玄魅的领头人都被他们解决掉了，日后会不会再有这二者诞生都是个问题，归一大陆想有白魍和玄魅也不可能！
陶薰一行人在心中稍微骄傲了一小下，就仔细地看向了地图。
大约因为青魑都是女子的缘故，她们的大本营名字起得都很文雅，什么“尝静”、“长桉”、“轻夜”的，一听就知道，尝静是很安静的地方，长桉是长满乔木的地方，轻夜是北边那种昼比夜长的地方；而灰魉的大本营名字，起得就非常有歪道气息了，什么“血”啊、“杀”啊、“残”啊的，光听名字无法了解那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只知道住在里边的人脑子一定不正常。
只是……
陶薰的视线在其中两个名字上停留：“长桉和畅杀……”
米福见陶薰对这两个地方有些在意，便介绍道：“长桉是青魑人数最多的大本营，她们的首领也居于此；畅杀是灰魉最低等的大本营，也是灰魉人数最多的大本营。你倒是敏锐，一眼看出他们最大的聚集处！不过，灰魉本就人数众多，所以等阶划分极鲜明，住在畅杀的人虽多，但都是天赋较低、被其他几个大本营看不起、在正歪之战中常用作挡箭牌的灰魉——相比其他几个大本营，畅杀并不受歪道重视，谋算这个地方，是不会引来其他歪道救援的，那些小辈应该不会用这里作为斩草除根第一站。”
倪鸿有些不敢置信：“……都是得道境，还能分出天赋高低、三六九等？”
米福耸耸肩，最初知道这事的时候，他和倪鸿一样不能理解，但歪道的思想嘛，最好还是不要理解，揣测多了，万一变成歪道可怎么办？
——把他们关起来的那些倒霉孩子们，估计就是心理阴影太大，天天琢磨歪道，一时想左了，给自己折腾成了“歪道”！
好在他们暂时没有出手，还有救。
米福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将思绪拉回到正事上：“陶薰徒孙，你想到什么了？”
陶薰对那两个地方太关注了，定是有所发现。
“我想到了……黎长莎、晋长安。”陶薰说。
“秦长月”能是谐音“擒常悦”，那“黎长莎”和“晋长安”说不定也是谐音。
之前米福提出“擒常悦”的假设时，陶薰就有所联想了，那时她没联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现在知晓了这些歪道大本营的名字，陶薰自然而然地就把“黎长莎”和“晋长安”联想成了“离畅杀”、“进长桉”。
米福一怔：“可普照寺的小辈们，应该不知道这两人。”
“他们知道啊！”倪鸿瞄了一眼玉诗诗，“之前诗诗姐与普照寺的人关系极好，聊过这个话题的！”
玉诗诗点头确认：“嗯，我与普照寺的师伯师叔的确谈起过他们二人——黎长莎和晋长安，看起来在歪道里的身份挺高，我便打听了一二。”
听了这话，陶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若这两个名字有这层隐含的意思，歪道会不会是打算在某一个时期，将人从畅杀迁到长桉？”
对归一大陆上的歪道来说，除正歪之战时期，肯定是大本营最安全，否则他们也不会建立大本营了——毕竟在归一的修士只有得道境，歪道想靠血肉修炼都困难，独行侠歪道到处走，只会碰上成群结队“历练”的正道修士，一不小心就会与死亡擦肩。
“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在歪道迁移大本营的时候伏击？”常悦有些明白陶薰的想法了。
陶薰点头：“对歪道来说，非正歪之战时期，大本营最为安全，但他们要离畅杀、进长桉，中途的风险就不可控了。这两地之间距离极远，必须经过好几个灵兽领地，迁移不是一两日能完成的，歪道为保安全应该不会单独行动，青魑和灰魉肯定也会依此有保护迁移人员的协议，若是早早地准备伏击，说不定能一次性干掉好多个歪道，以弱胜强也不是问题了。”
——让陶薰自己来“赶尽杀绝”，她也会这样计划。
“若这两个名字真有此等含义，那迁移开始的时间也该蕴含其中才对。”米福还是觉得陶薰的联想有些牵强，“歪道为何莫名其妙地迁移大本营？他们以前从没干过这事，这几年我们也没听外边的小辈们谈起过！”
秦怀谦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他们二人之间，还夹着一个我，我最后入门，本该是师弟，可师傅却叫我们按年纪排序。”
“难道，迁移开始的时间，是指抓到常悦、或者常悦回到归一大陆的时候？”存在感极低的玉诗诗，也终于插了一句嘴，“阿悦现在，已经回到归一了！”
倪鸿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想到他们会有什么其他计划，就先去畅杀和长桉之间的路上看看吧！阿薰可是有预知能力的决节族，说不定这推测就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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