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青茗大概看了眼外面的状况,没有马上出去,而是询问正坐在面前的佛洄禅书:“佛前辈,那位孜玎抓到了吗?”
佛洄禅书正在用木鱼锤敲打着面前的木鱼,梵音不停,禅意荧荧,闻言动作不停,暂停下经文,笑道:“已经抓到了,人正在我这木鱼锤内接受炼化。”
如果可以,他其实更想将这木鱼带回自己的本体空间,可惜孜玎与楼青茗的修为差距太大,拿不进去。没办法,就只能在皇楼空间内,慢慢炼化。
说罢,他斟酌过后,又与她细说,“关于我的身份,以及你之前被魔族发现的这处随身空间,金虹已经答应会做其他悟道者的工作,叮嘱他们不要外传。
“但是这个外传的范围,定是有限制的,我估计是不会公之于众,但是此番过来参与的势力高层,却是基本能知道得差不多。”
楼青茗思忖过后,颔首:“可以,这样也非常不错。”
比她预估中的,要好上很多。
佛洄禅书看她那副情绪低沉的模样,叹息:“等回去之后,你也该花点时间好好修炼了,无论是修为,还是禅意。希望下次你再遇到这种情况,能够不再弄得这般狼狈,最起码,也不要被别人追着打。”
楼青茗:“……我记下了,以后定会引以为戒。”
她现在的底牌,其实若遇到一位普通的悟道者,那就定是没有问题,偏偏这次遇到的是修真界内的顶尖存在,没被当场打死,都是她底牌强悍,运气深厚。
“等回去,我再为自己多添些底牌。”说到这里,楼青茗的语气又是微顿,“当然,也趁此机会多赚些贡献点。”
不然再好的东西,她也是买不起的。
佛洄禅书满意点头,与她打趣道:“这个魔族在我手里炼化,也需要一段时间。如果回宗以后御兽宗要,你记得多要些贡献点,免得一届少宗主,成天口袋里的灵石都不够灵兽的饭钱。”
楼青茗:……这话说得就有些扎心了。
但偏偏这就是事实,让人反驳都反驳不起来。
她叹息一声,又看了眼皇楼空间外的景象,与旁边的莫辞开口:“你若有不适,就暂且休憩,等我出去打个招呼,问问情况,咱们就一起好好地说说话。”
莫辞可怜巴巴地看了楼青茗一眼,见她不为所动,才收敛了脸上的可怜劲儿,上前快速地抱了她一下。
稍等了几息,见她并未将自己推开,才又用脸颊轻轻磨蹭了她几下,敛下睫羽,低沉开口:“师姐,我觉得你现在经历的这些,比我那边的更加危险,你说,你稍后是否应也与我好好解释?!”
楼青茗:……
她愣了一下,想要转头,却被莫辞的头给别住,未能成功转过。
楼青茗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敏锐地察觉出他说话的语气,不再是之前那种伪装的示人以弱,而是展露出了些许的真实自我。
她倏然就笑了起来:“自然,无论你想知道多少,我都将知无不言。”
莫辞叹息一声,手上又稍微加紧了些力道,方才放松:“那咱们就等稍后再一起谈谈。”
说罢,他的身形就在原地一闪,消失在他们眼前。
楼青茗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见不远处的佛洄禅书早已收回视线,正一本正经地敲着木鱼,好笑地扬了扬眉梢,并无半点羞涩的,就投身钻入了旁边的黑色漩涡。
此时外面的小魔界,因为几位悟道者的搜魂,再加上依依的强势助阵,众人已经汇合整理出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在他们这次一起清缴过小魔界后,魔族在太许小世界的人数虽表面上清零,但还有一位未在清缴之列的。
那就是在之前前往衡武大陆北侧荒芜之地,帮忙调虎离山的一位渡劫期魔族。
那位魔族名叫甄骞,若是刨除已被捕捉的孜玎,那他就是仅剩的、未被抓捕的一位高阶魔族。
“在之前几十年的魔族清缴中,咱们修真界的渡劫道祖们,已经斩杀了不下七位的渡劫魔族,按照这个人数计算,魔族是共有九位渡劫道祖?!”
“也不一定,回去还得继续审问查查,那些之前斩杀的渡劫魔族是否存有魔傀,哪几位是高阶的,包括那位孜玎,还有这位未曾遇到的甄骞。”
“若是剩下的都是魔傀就好了,魔傀仅代表生命,若是没有寄主,以后就无法晋阶,迟早能被咱们寻到。”
“接下来就是严加防守,我怕剩下的魔族寻不到连通魔界的希望,会狗急跳墙。”
……
众人一边忙碌着小魔界内玉简等物的搜刮,一边将相应魔族物品往储物袋内装,等着回去统计看看,是否还有其他遗漏线索。
楼青茗从皇楼空间出来时,既明也正在忙碌于地界的探查,见到她后,惊喜道:“茗茗你现在伤势如何?”
楼青茗不自觉按了按手臂,笑道:“已经差不离,剩下的等我回去再闭个小关,就能整体清除隐患。”
她接过既明递过来的戒指,戴在指间,一转头,就看到远处的祖宸已经闪现在了她的面前:“少宗主,恐怕要借你的净世青火一用,将这里的魔气统统燃烧过滤一遍,天魔宗和斩霄殿等几个魔宗,想要共同出资将这方小世界买下,当做他们魔界宗门以后的一处历练驻点。
“当然,作为收费一方,咱们御兽宗这次在里面占据了大头,还要多谢少宗主与那位器灵前辈之前的贡献。”
楼青茗手指微弹,便将净世青火从绛宫内弹出,让其在空中灼灼燃烧,在其将半边天空都映染成绿色的期间,轻声笑道:“这可感情好。”
宗主在此番交易中赚得越多,她回去之后,就能收获更多的贡献点,也不算吃亏。
“对了,臻家那边的状况如何?”
提及这个,祖宸的眉梢就忍不住拧紧:“元气大伤,没有个几千上万年,恐很难恢复曾经的风光。”
之前的臻家族地内,光小浮峰的数目就有五百余个,但经过之前的战斗,却是陨落了将近二百,实力几乎打了个对折。
而且,这还是悟道者方面的损失,像是元婴、化神这些修为的,陨落的人数更多,不知凡几。
这些臻氏族人中,大多都是因为臻唐珠等受控同族修士的反击,才导致陨落。可以说,臻家最严重的创伤不是外人给予的,而是这些内部族人反戳而成。
楼青茗对此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之后叹息:“也算是拔除了危机的引线,并且族内传承未断,也没到太过绝望的境地。”
若是他们此番发现晚了,当真被魔族得逞,那整个臻氏族人都可能会沦为五芒灵魔扭转阵的祭品。
两相比较,现在也算不错的结局。
祖宸:“等这边探索过后,我们就会带着这里的魔族先行离开,之后会另有一批修士过来进行第二拨探查,鲁缪轩将会留在这里,陪着少宗主你们一起。
“等这边的魔族魔气被烧灼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单独的魔气以后,金虹老祖会过来带你们离开。”
楼青茗:“金虹老祖会一直在这边坐镇?!”
祖宸:“送我们回到太许小世界后,就马上回来,以防止突袭。”
至此,楼青茗就放下了心。
之后他们又交谈了一段时间,相互交流了讯息,才正式分开。
楼青茗摩挲了几下戒指,便转身,带着头顶上一直燃烧的净世青火,往之前器劫发生之地而去。
“剩下的那些复生柱寻到了吗?”
既明点头:“已经找到了,那位孜玎最后可能是看到这边的情况不好,就将这些复生柱完全抛弃了。我听之前悟道者们对魔族的审问,他们的空间介质点好像是因为九转界石矿不足,才需要魔族复生柱的辅助。
“现在将它们完全抛弃了,也就是放弃了这种类型的空间介质点炼制,般若宗的佛修们已经回去对自家的矿脉严加防守了。”
楼青茗:“剩下的复生柱已经被三花啄完了?”
“没错,但是那批已经被运走,无法成为三花的私产。”
楼青茗闻言就笑:“就是之前被依依吸进去的那批,也不可能都成为三花的私产,等回宗以后,可能得留下一批上交宗门,兑换贡献点。”
之前建造魔族祭台的位置,因为雷劫的缘故,早已焦糊一片,曾经平整的地面上此时也是坑坑洼洼,充斥着劫雷所特有的气息。
楼青茗在飞至祭台上方,看到头顶上柔和的光线以后,动作一顿,而后忽地一拍脑门:“原来如此,我想起自己忽视了什么了?!”
说罢,她就给皇楼空间内的佛洄禅书传音:“佛前辈,您之前捉到的那位孜玎有检查过吗?她身上带有魔傀,其实有两条性命,您这次捉到的是一个还是两个?!”
她之前守在皇楼空间内时,曾经清楚地看到过,孜玎在万生光线的照耀下落下了两重影子,这也是她之前判断出这是万生光的依据。
皇楼空间内,佛洄禅书闻言动作一顿,拧眉思索起来。
半晌,他开口道:“这个,我也不大确定,你稍等,我出去验证一下。”
说罢,他就在身上裹了几层隐息法诀,确保他出去以后不会遭遇围观,之后就现身到了楼青茗的身侧,将手中的木鱼放于万生光线下,仔细观察。
万生光线,只能照出生灵的影子,普通器物在此光线下,根本不会有影子形成。
而此刻,这枚朱红木鱼被置于光线之下,却在其下被照耀出一个盘膝而坐的女子身影,身形颤动,坐姿端正,但是很明显的,这位女子的身影只有单薄的一层。
几人对视一眼,出声轻啧:“我说她之前器劫度得好好的,缘何会突然划破空间逃跑,原来竟是打着为自己的魔傀谋求一个生机的主意。”
佛洄禅书摇头:“我当时用禅意将周遭围得严严实实,按理说连个苍蝇都跑不出去,缘何她的魔傀能够离开?!”
楼青茗:“佛前辈您可别忘了,高阶魔族的魔傀,其实还另有一项功用。”
既明瞬间明了:“契约?!”
佛洄禅书敛眉叹息,将木鱼重新接回手中,用着木鱼锤匀速敲打,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没错,是我大意了,忘记了他们魔族的特性。”
曾经在金童秘境时,就有高阶魔族通过与低阶魔族之间的契约通道,将自己的魔傀寄存于低阶魔族的识海,以达到蒙混入金童秘境的目的。
孜玎若是在小魔界外有未被修真界抓捕过的低阶契约魔族,确实有几率在进入虚空后,通过与低阶魔族的契约,直抵对方识海,以达到瞬间转移、以及保存自身的目的。
佛洄禅书:“不过如此方法,离开的就只是魔傀,他们可以具有魔族的身体,却不再具备魔血等基础的要件,只能算做断尾求生而已。”
既明:“想必这也是对方在战斗时,没有让魔傀出来,以二对一的原因。”
佛洄禅书的战力过强,一开始,有雷劫桎梏着,她不可能先跑;等后来雷劫结束,还有一个金虹在好整以暇,可谓没有多少生机。
既如此,还不如学会保全,先跑掉一个,剩下的另外一个能否逃掉,就要端看机缘。
楼青茗最终确认:“所以这个确定是本体,不会是魔傀吧?!”
这一点,佛洄禅书颇为自信:“确定,我全程都看得牢牢的,没有让她有掉包的机会,而且魔傀的眉心会有魔傀印记,这一点我肯定不会看错。”
话毕,他又叹息一声,给还在远处天边的金虹传音,之后才开口道,“已经与金虹他们说完,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修真界到底是强者的世界,放心,天塌了了还有高个儿的撑着,无需你们这些小辈操心。”
楼青茗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没错,倒是我们多虑了,就该交给这些强者。”
之后,等金虹准备护送着一批人先行回太许小世界时,楼青茗等人分成了两批,依依带着阮媚他们先行回去,楼青茗与既明他们留在这里,等着净世青火将这里魔气中的暴戾成分烧灼个彻底。
“楼小友,你们在这边也小心一些,很快就会有人赶至。”
“诸位前辈无需担心,我们剩下的修士人数,还不少呢。”
此番离去的只有一半人数,还剩下大半在这里,所以安全方面,完全无需担心。
等与祖宸他们告别以后,既明便与古喜喜几个一起带着三花,去周遭探索。
楼青茗则并不怎么着急。
她轻身跃到最近的一处魔树枝桠上,在周遭布上一层酒蝶白雾,便惬意地晃着腿,与现身出来的莫辞说着话。
这片魔树林的相貌并不算多么古怪,总起码还是保留了幽绿的色泽,在头顶上熊熊火焰的净世青火映衬下,更是显出几分苍翠的喜人生机。
“那咱们现在就一起交流交流,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莫辞坐在一圈酒蝶白雾中,仗着外面的人看不见,他将身子与楼青茗的靠坐在一起,头部相依,因为轻笑,胸腔轻轻震颤:“师姐先问吧,你问完,我再来扫尾。”
楼青茗颔首,不为他的表现所动,只是慢条斯理开口:“那好,我也不问得具体,只说你这连续两次的伤势,在上界到底发生了何事?!”
莫辞低声沉吟,半晌叹息了一声,沉声开口:“其实这一切的起因,还真与桓颉那厮有些关系。桓颉那人吧,现在依旧没有道侣,我原先还觉得他可怜,但是现在想想,他这纯粹就是自己作的。”
楼青茗挑眉看他,轻拍了下他额头,打断了他吹枕头风的无聊心思,出声催促:“说重点,不要偏题。”
她面上似有不耐,但是因为熟悉莫辞的性子,并未有多少生气。
莫辞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后,原先有着沉重的眉梢也跟着松缓下来,简单地说起来了之前在仙界时发生的事宜。
鉴于桓颉在下界给楼青茗留下了枚擎酒仞,莫辞在归还人情之前,斟酌过后,还是往桓颉那边去了一趟。
作为一位卜师,桓颉似对他们的到来早有所料,早已在洞府备好了仙果、仙茶等物,明显等待已久
这一点,是卜师间的基本操作,莫辞与窦八鑫在看到后,并无多少在意。
他当时在落座后,也没有与他多做寒暄,直接就言明了他的目的:“你在下界留下的那枚擎酒仞,我师姐已经收到,也不白拿你东西,我此番过来就是想询问一下你的所需,将这份人情还上。”
莫辞在说完这话以后,一直注意着桓颉的表情。
原本他以为他会生气,或者生出其他的什么心绪,但事实上,桓颉在听到这话后,并未有多少得情绪反应,只是平静开口:“也好,刚好我尚缺三样东西,只要你将东西给搜集齐了,那这笔人情咱们就一笔勾销。”
莫辞怔了一下,而后开口:“愿闻其详。”
桓颉:“断空天泉、舍月仙乳、离魂神果。”
说到这里,莫辞的言语顿了顿,又与楼青茗补充:“那家伙提出的三样东西,都不算太过过分,只是过于稀少,与你在下界寻得那么一大块擎酒仞的难度,还是差了一些,所以我当时就应下了。”
楼青茗侧头看他:“然后你就因为这三样东西,受了两次的伤?!”
莫辞闻言,表情纠结了一下,而后开口:“也不完全尽然,上次受伤,是我在寻找断空天泉的路上,偶然获得了那位妙明的线索,因为偷听,与人在规则领域内斗法所致。
“至于这次,则是因为误寻了处断空天泉的位置,遭遇了埋伏,受了点伤。我怀疑是有人误给了我线索,但此番寻找也并非全是损失,我又间接地又寻到了一点那位妙明的踪迹。
“我现在怀疑,桓颉这厮有可能是故意的,不然我为何会在寻找断空天泉的路上,接连两次寻到妙明的线索?!”
卜师之所以在寻找道侣时,不受人欢迎,就是因为他们在生活行事中,拥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与行事准则,就连以后身边可能发生的变故,他们虽然不会明说,但总是拐着弯儿地给你设置障碍,以达成他们眼中的最优解。
比如说,前期拐着弯儿地给坑你,让你困苦,只为了达成某个时间段的大灾难消解之类。
在所有卜师中,能够飞升入上界的卜师,更是奇葩中的奇葩。
莫辞并不觉得,他的怀疑有什么错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他还与楼青茗说起了仙界卜师的各种奇葩事迹,让楼青茗从各个角度,了解这位故友的难缠。
楼青茗:……倒是也不用详细。
她感觉他对仙界别的了解没多少,但是诸位卜师做过的各类奇葩事迹,却是基本听了遍。
莫辞:“卜师这类人,师姐你的概念可能没有我明晰。他们掌控欲过强,对于生活与身边的人都有着明确规划。
“你上一世陨落后,桓颉几乎就没有多少情绪变化,他每天都会在我发疯时,与我耐心对打,欣赏着我的狼狈,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师姐你其实另有生机。
“看似高冷出尘,其实心里却自有一杆衡量的秤,那人也是蔫坏的很,若非他之后说漏了嘴,我还不知晓他就早就知道,师姐你将会转世之事。而这么重要的转世讯息,当时还是天机谷的另外一位太上长老,私下里偷偷告知于我的。”
楼青茗拉过莫辞略显透明的手,扫了眼他的掌纹后,随意把玩着他的手指,沉声开口:“所以你怀疑,他此番让你出去寻找这三样东西,是打着让你还人情之名,再度完成他卜算出来的、某种不会告知你的目的?!”
莫辞颔首:“没错,就是这样。”
楼青茗想着之前从邹存处,获得的那枚关于班善的生平玉简,半晌敛眉叹息:“你还真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卜师这种修炼方向,果然不是他们凡人能够轻易理解。
莫辞动作微顿,敏锐抬头:“怎么,你除了他之外,还认识过什么难缠的卜师?!”
他的面上平静,心里却生出几许危机之感。
不会在他沉睡期间,下界又出现了个阴魂不散的桓颉二号,终其一生,就是为了拆散他与师姐吧?!
楼青茗不知他的想法,叹息开口:“没错,不过他并不难缠,只是想当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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