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次,她因为全身心都放在赶路之上,即便耳畔的佛音如影随形,与她极度匹配,时不时地都想将她的心神自肉身中抽离,完全沐浴其中,但因为心头上的压力、与精神上的极度紧绷,她在多方力量的拖拽与共鸣之下,竟是阴差阳错间,发现了另外一种禅意规律,由此顿悟,进入到动态悟禅。
而这种让她全神贯注、并倾尽心神观察、以转移注意力的禅意,便是沿途草叶在抽打与摆动过程中,所自然带出的韵律。
在它们身上所呈现出的隐蔽禅意,让楼青茗终于在佛音的洗礼下,抓住了脑海中那一闪而逝的灵光。
如果说,此番的动态悟禅,耳畔的佛音是造就她悟禅压力的诱.惑引线,只为辅助,那么眼前这些让他们苦恼的草叶抽动规律,则成为她此番悟禅过程中的最重要收获。
此时的楼青茗整个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心神轻松,眉眼悠扬,识海内的禅意更是在多番感悟之下,层层翻滚涌动。
她的身形随风而动,仿若穿柳拂叶般,轻盈而敏锐地穿梭在沿途起伏抽打的草叶之间,与草叶们融为一体,快速地穿插入每一处短暂出现的空隙中,预判了它们的动作,逐渐掌握到了它们的起伏规律,仿似与它们自成一方世界。
因为正处于动态悟禅的状态中,她身体的各项反应速度,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绛宫内并蒂莲的吸取速度,也达到了极致,同样的还有所提升、并几乎抵达了极致的,便是她对禅意的接收与感悟速度。
阮媚几个原本还担忧楼青茗的状态,但见她的身形在快速奔跑的过程中,逐渐地能够预见到大部分草叶的抽打规律,并进行躲避,才相继舒出一口气。
“咱们终于不用担心跑到半途,就变成尘埃,消散在空气中化作虚无了。”
“按照咱们现在的这个大小,等抵达最终边界时,也不知能否维持住飞蝇的大小。”
“你还在奢望飞蝇?!我觉得能有小米粒大小,就算不错的了。”
“哎,我原先还想着,大概能到柿饼大小,没想到最终还是我过于天真。”
说到这里,三花短暂沉吟了一会儿后,开口:“你们说,乖宝那边的状况,会不会要好上许多?!”
众人想想乖宝本体的正常大小,以及它现在可能有的反应,不由沉默。
最终金卷率先发言:“都是个人机缘,不用想它。”
“若是乖宝知道咱们现在的想法,恐怕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确实。”
三只妖修凑在一起,传音私语,心情逐渐放松。
在之前楼青茗不小心入定的时间里,它们为了将她护住、不打断她的感悟,甚至还放火烧过这片草木。结果就是这里的光秃只是暂时的,不过数息,就又有同样的草木从地底钻出,并在几息时间,就长成了正常草木的大小。
而他们,则因为那些草木灼烧过程中所逸散出来的气味,身形变得越发小了,也就是被楼青茗轻易揣入怀中,还基本没有多少隆起弧度的身形,这件事想想也是糟心。
所幸茗茗聪慧,竟真的寻到了合适的应对方式。
数日后,阮媚突然抬头,看向周遭此起彼伏的草叶风浪:“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许久没变小了。”
金卷与三花:!!!!
“有吗?”
“好像是有点?!”
眼见着它们从楼青茗怀中探出头,瞪大眼睛四处观望,佛洄禅书不由哈哈地大笑出声,他给它们传音道:“不是没有变小,而是在青茗丫头感悟到这里草叶的禅意韵律后,她会不自觉地将之吸为己用。
“如此,她包裹着你们周身的禅意,就会逐渐地将你们之前,因为遭受到草叶抽打而缩小的身体,给恢复过来。”
只要楼青茗的感悟没有中断,持续让此类禅意增长,他们的身体就只会保留下因为路程而缩小的部分,免于小至尘埃的消殒可能。
“当真?!”
“这可真是太好了!”
佛洄禅书弯起唇角。他之前还想着,楼青茗若是因为悟禅,而耽误了行进速度,那么当与这个方向禅意不匹配的修士,赶过来时,速度就无疑会比他们快上许多。
若遇到心神不正者,他们甚至可能遭遇危险。
但是现在,且不提后来者的身形将会比他们小上不少,就说楼青茗现在已基本与周遭草叶融为一体,即便发生对战,她也能将此处由客场变为主场,再无掣肘之力。
现在看来,他之前的心是白担了。
三只妖修中,金卷的反应方向最为独树一帜,它当即支棱起翅膀,兴奋开口:“那岂不是说,即便最终与乖宝他们汇合,它也没有办法到咱们面前得瑟了吗?!哈哈哈,这可真好啊。”
众人:……
*
另外一边,乖宝因为本体个头极大的缘故,即便沿途身形在不断变小。但其在赶路过程所受到的影响,也没有楼青茗他们受到的影响大。
而残波因为在充鱼秘境内度过了悠长的岁月,研究了几十万年的禅意,她对入得耳中的佛音有所共鸣,却没有停下步伐,受到影响。
一开始,两人是一齐行进的,等到后来发现那些草叶逐渐展现出来的威力,残波就干脆往乖宝毛绒绒地头顶一趴,待在它新生的小角上,让变为了正常体型的乖宝赶路。
对此,乖宝没有异议,它哈哈笑道:“本噬天就说,我是最厉害的嘛。得亏金卷他们不在,否则他们又该嫉妒我。”
对于乖宝的这些臭屁言论,残波没有泼凉水,只是一边敛眉听着耳畔的禅音,一边笑着开口:“低调,低调,相信我,如果你稍微低调一些,你与三花它们的关系一定会好上许多。”
乖宝不以为意,它来回摇晃着身子,哼声开口:“无需去管他们!作为凡人,要有认清自己的能力,他们距离本噬天就是差得远,这是事实。”
残波见它确实不太在意,也就没有多劝,轻笑了一声,转移话题:“不过我也确实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看的角。”
“嘿,算你有眼光,接下来你就只管看我的吧。”
“劳烦,我稍做调息感悟,一会儿接你的班。”
“放心,没有问题。”
乖宝噌地加速,在草叶之中快速穿梭,即便遭受草叶抽打,但因为它身形基数的缘故,现在的个头也依旧可观。
它细长的尾巴在飞行过程中,不断对草叶进行抽打,期间还不忘发散思维:也不知茗茗那边,有没有一把火,将这些草叶都烧光?!若是那般,可比它这里要省下不少的事。
其实这样想想,阮媚也是有些用处。
却就在这个时候,它头顶上的残波突然睁眼,回头开口:“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踩到了什么?!”
乖宝停下动作,疑惑回头:“有吗?应该就是几只蚂蚁之类的东西……吧。”
它努力地将眼睛看向地面,分辨着上面细微的尘埃形状起伏,再然后,它就看到了地上的几摊细微血迹,以及几位勉强分辨出来的人体形状。
乖宝霍地瞪大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一下,奶气惊呼:“竟然不是蝼蚁?!是人!”
能够看出,有几位已被它刚才随意的甩尾动作,砸成了肉末残泥,远远看去仿似一抹蚊子血;剩下几个躲避及时的,则是狼狈地倒伏于地,噗噗噗地,不断向外吐着鲜血。
残波坐在乖宝毛绒绒的角旁,闻言向外探出一个头。
她现在的身形,其实也缩小了许多,但比起下方那群已经小到仿若微尘、几乎分辨不出五官的人形修士,还是上庞大且完整的。
“不知下方的几位道友,是来自哪方势力?!”
人死不能复生,她还是得快速思考一下,御兽宗能不能扛得住找茬。
下方的几人明显已经灵息不稳,声音微弱:“阴阳宗修士,在下昝玉江。”
残波:“……哦,那还真是不巧,之前没有看到,抱歉。”
躺在地上,仰望着上方巨大蓝球身影的昝玉江几人:……
一直以来,修真界中的修士们都是将能够被他们随手消灭的东西,比作蝼蚁。不论这些东西是妖兽、凡人、还是其他修为比他们更低的修士。
他们将之轻飘飘地处置,从来没有将这些微小的生命放在心里,甚至连数字都懒得去记。
然而在这处陀罗秘境中,能够进入这里的,却基本都是各大势力中的佼佼者,心中天然具备一股傲气,尤其是进入到这方少阳空间的。
但是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群天之骄子,竟是在这里体会到了什么是蝼蚁的滋味。
命若草芥,身如微尘。
对方甚至都没有想去杀他们,只是正常进行中的正常动作,就让他们的同门殒命。至于始作俑者的解释,则是一如他们曾经面对低等生命时,发自内心的傲视。
昝玉江咽下口中的鲜血,喘息着开口:“不知几位道友,可能稍带上我们一程?!”
残波沉默了一下,开口:“以你们的身形,再小就该没有了,不若回返。”
乖宝则是好奇询问:“我刚将你的同门踩死了,你就一点不生气?!”
不仅不生气,还过来请求他们这些罪魁祸首?!
昝玉江无奈叹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乎?!不瞒道友,我们现在这种身形,回已经是回不去了,只能一门心思地往前走,或许还有生机。”
昝玉江将悲伤的气氛维持住了,他身边的几位同门则是漏风接口:“至于同门性命,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行讨论也不迟。”
残波哦了一声,收回视线:“那么诸位道友,祝你们一路顺风,我们先行告辞。”
怎么死不是死呢?!实在没有必要死在他们身边,他们也不想去救几个注定讨债的。
乖宝自当即听命,转身就准备离开。
昝玉江等人当即大呼:“等等等等,不白用你们的顺风搭载,只需让我们上去,就告诉你们一个关于这处少阳空间的秘密。”
“没错,除了我们阴阳宗的修士,就没有人知晓。”
“绝对不让你们吃亏。”
至于双方仇怨这码事,他们在愤恨之余,都是将之记在心里,没再有人将之往明面提。
残波与乖宝短暂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也不知两人讨论了什么,应声答应。
之后,昝玉江等人就来到了乖宝背上,如约将少阳之地的秘密与他们说了一半,接下来的一半还没有说完呢,乖宝就在前方偶遇了一只出来猎食的巨大鹰隼。
双方一通激烈的搏斗,好容易脱险后,乖宝身上的昝玉江等人已经没了动静,不见了身影。
“哎呀我去,不会是刚才都被碾死了吧。”乖宝有些惊奇。
残波也是沉默,她娇弱地抚了抚胸口,说出口的话却与表情不符:“死也不知道捡个合适的时候,好歹把他那秘密说完啊。”
说话说一半,平白让人惦念,真是最讨厌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全程,残波都没有从那微尘大小的身形中,看不清楚他们的具体五官,因此现在也不甚在意,两人短暂地讨论一会儿后,就又继续前行。
而在少阳空间的中心群峰之上,刚刚陨落于鹰爪之下的昝玉江等人,也在他们死亡的瞬间,被传送回了山峰,他们进入这处空间的起始之点。
昝玉江看着头顶有些熟悉的、仿似是眼睛形状的巨大云朵,空茫地眨了眨眼,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掐算了下时间。
等他确定自己现在并没有陨落,也不是幻觉以后,当即腾地一下从原地坐起:
“我竟然没有死?!”
“原来这处空间内,只要死亡,就会回到原点!”
“早知道……”
早知道他之前就不和御兽宗的那两位妖修,做什么劳什子的交易了。哪怕话语都只说了一半,他也感觉自己莫名吃亏。
“昝师弟,你们也回来了!”
“我们刚在这里等了你们一会儿。”
“话说你们是怎么死的啊?!也是被人踩死的吗?!”
昝玉江等人:……
“闲话不必提,咱们赶快归拢归拢经验,趁着秘境还没关闭,再往里面闯上一波。”
“身怀此处空间的秘密,若不走到尽头,咱们就亏大了!”
“没错,正是这个理儿。”
同一时间,东南方向的路途上,一道人影正在快速前行。
他由于进入少阳空间的时间比较晚,原本应与楼青茗间隔不少距离,无法太早碰面,但作为早有准备之人,他却是另有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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