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野他在学校一次野外拉练时，赶上下大雨，人家都说等雨停了再继续走，他不介，非要当独行侠一个人先去探路。后来雨停了，他给大部队留了一路记号，自己没影了。”顾多喜跟说评书似的，却要当真来听。
“没影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吗？”他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肚子一阵痉挛。
“还在找，你别急。我知道你们哥俩交情好，情同手足，不过呢，小成，凡事都要面对现实，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明白吗？”那边在徒劳的规劝，完全不知道事态已经发展到即将大变活人的程度。
“就不能再好好找找吗？路清野不是十项全能吗？下个雨就冲走了他是想骗谁呢！”成铭心突然对着电话咆哮，声音也突然沙哑起来，不知忍耐了多久。
顾多喜愣住了，言诺颐也愣住了。之前，顾多喜以为成铭心不在人世了；现在言诺颐以为传说中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不在人世了。
挂了电话，言诺颐犹豫着，不知该怎样开导他。
她还没张口，成铭心先站起来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他肯定还活着，我了解他，他就是在等我去找他，我去了，他一定就出现了。”
“铭心，你忘了上次医生来给你做孕检的时候，说你大概三个月内，就会分娩了吗？也就是说，你现在处于关键时期，能不能等孩子降生，再做别的打算？”诺颐眉头紧锁。
他是忘了。事关路清野生死，他把一切都忘了个干净。
“可是，妈，我等不了那么久——三个月，太久了。”他在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两全其美。
“怎么说，也是先把孩子生下来更要紧。既然选择留下孩子，就要从现在开始对他（她）负责。”她很坚持，为一个与自己十分无关的生命。这是她最可爱的地方，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和公正心。
“铭心，你冷静下来，再想想看，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成铭心真就安静下里，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出神良久。一张张或熟悉或模糊的脸浮现眼前，他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可以与路清野构成联系的面孔。
最后定格在李放的那一张，旁边还有一张秦玥的俏脸，可谓双保险了。
***
以他现在的样子，没办法亲自上门去找李放说明情况，他无比感恩这样迫在眉睫的事态出现在电话被发明出来之后。
凭着过人的记忆，成铭心只一次便打通了李放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听，正赶上对方在面诊，环境乱糟糟的，他告诉李放，过十分钟再打过去。
十分钟过后，他迫不及待地再次拨通，那边也是秒接，半秒钟都没有耽误，想必也是悬着一颗心。李放当然明白，成铭心失踪这么久，能给他打电话，必然与路清野有关。
“李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你，路清野的事情，你知道了吗？”他紧握着话筒，手指绞住电话线。
李放没有立刻回答，听起来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你也知道了。怎么，他没有跟你联系过吗？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一起私奔了。”
成铭心顾不上去分析他这话是当真所思还是在嘲讽自己，因为怎样都无所谓了。
“你可以去找他吗，李医生？我打这个电话给你，是给你骂的，怎么骂都没关系，就算想打我，等过些日子，我也可以让你打。现在，你可以先去找路清野吗？我求你。”
他并不怕李放不答应。只要与路清野有关系，他相信他一定会管到底。哪怕嘴上不肯放松，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你以为我不想吗？说得倒是轻巧！”李放强压怒气，更像是不愿与他多言：“这种话说了跟没说一样，除非知道去哪里找，否则没必要打电话给我。你们两个的事情，我懒得管。但路清野的事，我不会不管，所以用不着你提醒我……”
“市公安局有个姓薛的警官，路清野曾经帮他办过案子，你去找他，请他帮帮忙。”他快速说着，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既然这么为他着急，为什么要躲起来，只给我打电话要我做这做那的？这就是你们之间所谓的……情份？”李放本想说“感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求求你，李医生，快点去吧！”成铭心哀求，诺颐不忍，过来摁断了电话。他的眼泪与忙音同时来临，手指绞在电话线里乱作一团。
“他要是不肯帮忙，我会想办法。铭心，你不要担心，忧心太重对身体，对腹中胎儿，都不好。”
成铭心抱住她，痛快地哭泣。她的身体比他小两圈，此刻却将他圈在身前，包裹住他的焦躁不安。
他抱着诺颐的时候，感到肚子里的那一个，也抱着自己。
不枉自己出生入死，没白疼他这么久。还有最后一哆嗦，看看究竟能不能生出来，又能生出个什么来。
因为违背科学伦常，他一直不敢肯定自己生出来的，是个婴孩而不是什么可爱的小怪物。但无论是什么都好，他都会养育它长大，是人就做孩子，不是人就做朋友。
至于路清野，他从没想过拉他来一起承担抚养孩子的任务，他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就够了。要说遗憾，自然是有，明明那么喜欢，也不过短暂的朝夕相处了数日，不甚娴熟的做了一次。
想到这里，他暗自叹出一口气来：虽然只拥有了他太少的时间，但也好过一次都没有吧。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平白无故的活着，从没有和心底最爱的人独处过，睡过，彼此拥有过呢？
一定很多。
他和他，何其幸运，明白彼此的心意，还能独占了彼此的身体，以后若真无缘与共，这辈子也不亏了。
***
薛警督接二连三的端了几个惯犯的老巢，取证立案，近来忙得脚不点地。李放在警局跟他擦肩而过，还好眼疾手快，看清了他胸牌上的一个“薛”字，一把将他的胳膊捞住。
“薛警督，我有点事情需要跟您打听一下。”李放并没有十分仰赖于已此方法找到路清野，他不认为成铭心的见识会这么神通广大，所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而来。
薛警督打量他片刻，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是不是建筑大院的？为了小路的事情来找我？还是，为了那个小成？”
李放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像看到了惊世骇俗的X光片，扶了扶眼镜道：“这么说，您真的知道路清野的下落吗？”
实在太忙，薛警督跟他约了下午五点再谈。见他那眉头紧锁的样子，李放暗自捏一把汗。⑦④尒説
也许真如一种说法：寻人无处觅的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难得没到下班时间便离开诊室跑去市局堵警察，李放觉得路清野要是没活着简直对不起自己的事业心。
在走廊里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薛警督终于风尘仆仆地出现了，一见他就点了点头，示意他跟去自己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薛警督要给他倒水，他连忙起身婉拒了：“薛警官，我知道您很忙，不想耽误您的宝贵时间。路清野算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跟亲生的弟弟差不多，他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一点音信都没有……您能明白我的心情吧？”
“你是不是姓李，大院门诊部的青年骨干医生？”薛警督像背诵关键词条一样反问他。
李放一愣：“您知道我？”
“唔，从小看着长大的是姓李的医生，从小被揍大的是姓赵的会计，还有个从小就老盯着小路看的是个姓庞的大高个，话少，人长得挺精神。”薛警督不动声色地复述着，临了站直了看着他问：“我说的没错儿吧？”
看来自己上门问路早在对方的掌握之中，李放隐隐觉得不是坏事：“薛警官，我冒昧打听一下，这些该不会都是路清野给您交代的吧？”
薛警督未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
“这小子还活着吧？您把他藏哪儿去了？他倒是把自己的人际关系跟您交代的听清楚，怎么，不打算露头了？有多少人为他担着心受着怕，晚上胡思乱想睡不着觉，到处求人打听他的消息，他知道吗？”最后这番形容，李放知道自己在说成铭心。
对于路清野这样的人间蒸发小半年，成铭心的心情，是他唯一一次可以理解到的。他有一点替成铭心感到不平，他可以想象成铭心为了找到路清野，承受忍耐了什么。
“他活着。而且，在我眼里，活得轰轰烈烈。”薛警督一本正经道。
***
果不出所料，当晚，在门诊部值夜班的李放便再次接到了成铭心打来的电话。语气虽还是极度客气，而隔着电话线，也能听出他难掩的焦灼。
“李医生……”
“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你就放心吧。”没等成铭心把话说完，李放就快速答道。
“你们两个，一个心比一个大，那小子失踪小半年没动静；你呢，打个电话就把人找到了。真是……”
天生绝配。
他当然不肯说出来，咽回去的滋味仿佛是再次确定这个结论，十分无可奈何。
“那你见到他了吗？”成铭心才是真的活过来了。
“没有。”
“那怎么确定他活着？”他不太放心，彻底追问着。
“成铭心，你要是不相信我，就别再问了。这事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我会这么说吗？”沉吟片刻，李放又道：“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身体出了问题还是怎么样，我听你这呼吸，有点发沉……也不想再给你增添什么思想负担。不过我还是要说，据我所知，路清野也是不得已才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不得已，自然还是与你有关。所以，你如果愿意听我一句劝，就借这个机会，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还继续下去。我指的是，你们两个的那些事儿。如果是图一时痛快，那疯也疯了，人总是要长大的。你觉得你们有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么疯下去吗？一直到老？”
成铭心听着听着，呼吸更沉了——没法不沉，一个人喘两个人的气，一个人兜着两条命。
但怎么听李放这话，怎么有种西方教堂婚礼仪式上牧师宣读婚姻誓词的意思，巴不得他就地发个毒誓似的。
他没忍住，“扑哧”一声，极轻极细的乐了乐。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七四小说为你提供最快的野孩子更新，第 83 章 第 83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s74w.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