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能够听到我掌中佛国内的声音?
掌中佛国内,同样听到楚元宝声音的叶无双,眉头微蹙,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芥子纳须弥,按理说相当于是在金钵之中,单独开辟出了一方小世界,脱离了天剑这方大世界的约束,仅以金钵作为媒介。
按理说,彼此之间,天道秩序互不干涉,声音自然也无法传播的;可现在身在佛国中的他,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外界的人们,也能听到看到佛国里发生的一切。
倒是颇为神奇啊!
不过,叶无双还是很快收敛思绪,朝对面的老僧笑道:“大师,我们还是说人话吧;实不相瞒,方才我是信口胡诌的。”
“若仅就你我两人,倒也无所谓,可没想到外面的人都能听见;如此说下去,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施主与我交谈,又何须拘泥于他人之言?”
老僧双手合十,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淡然说道:“须知,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额...
见老僧张嘴就是一大串晦涩难懂的佛家理论,叶无双顿时感无语,摆了摆手,道:“大师还是直说吧,你这一关,要如何斗法?”
“为何要斗法?”
“为何不斗法?”
“为何要斗法?”
“为何不斗法?”
“为何要斗...”
“停!”
眼看着又要陷入新一轮抬杠,叶无双急忙摆手打断,无语道:“大师到底要干什么,直说便是,少扯这些没用的!”
“本净明心非别处,惟在众生妄心中;施主,你着相了!”
老僧已经面不改色,双手合十,轻诵一句佛言,淡淡道:“方才贫僧便说过,你心不静;现在如此急躁,岂不正印证了贫僧所言不虚?”
“就算你说对了,然后呢?”
叶无双有些不耐道:“这一关到底比什么,大师直说吧。”
“施主,你又着相了。”
老僧已经神态淡然道:“贫僧何时说过,这一关一定要比试?”
这老和尚,到底几个意思啊...
叶无双不禁蹙眉,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直截了当道:“此番斗法,可是你们佛国提出来的;现在我连过两关,登上峰顶,大师却当众耍起无赖,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不要脸皮吧?”
“阿弥陀佛!”
老僧双手合十,诵念佛号,依旧神色不变,丝毫没有因为叶无双的话而感到不悦,淡淡道:“出家之人,四大皆空;既已四大皆空,又岂会在乎脸皮?”
万载不见,佛国之人都变得这般蛮不讲理,不说人话了吗?
叶无双彻底无语,噌然起身,按住剑柄,冷笑道:“既然大师四大皆空,不如先接我一剑如何?”
“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想要动剑,贫僧自不阻拦。”
老僧依旧面不改色,淡淡说道:“但有一点可告知施主,贫僧乃是佛陀坐化前,残留在世上的一缕执念,并非实体。”
佛陀?
帝境强者?
叶无双眉头一蹙,按在剑柄上的右手,缓缓松开。
武道巅峰为帝,佛道巅峰为陀。
这老僧虽然只是佛陀残留的一缕执念,但其实力恐怕并不简单。
更重要的是,佛陀执念,只是一个念头,一缕残魂,无形无体,几乎能够无视一切外部攻击;想要灭掉,至少要有着同境修为的神魂才行。
也就说,要想对付眼前这个老僧,至少需要帝境强者的神魂才行。
叶无双虽然觉醒了剑帝意识,但现在终究不过是始境武者,神魂饶是强大,也顶多堪比离末。
距离帝境,可还相差甚远!
...
“佛陀执念?这山顶老僧,居然是堪比帝境强者的佛陀,坐化前留下的一缕执念!”
“老秃驴们不讲武德啊!疆国斗法,居然连佛陀都搬出来了,这怎么玩?”
“是啊!佛陀与帝境强者无异,可搬山填海,开天裂地;灭一疆国,不过翻手之间;有他在,莫说是叶公子了,就算是离末强者到来,也不是对手啊!”
佛国之外,擂台前的一众围观群众,听到叶无双和老僧的对话,顿时怒目而视,抱怨连连。
“话也不能这么说,佛陀虽强,但那老僧刚才不也说了,这一关斗法,并不比试。”
也有记性好的人,瞬间抓住了老僧先前说过的话语,适时提出疑问。
“不比试?那干啥?”
人群却是一阵疑惑,不由得齐刷刷望向擂台对面的渡厄菩萨。
张耀东、张昌龙、隋仁、安乾等人,也是齐刷刷望向渡厄,眉头紧锁,目露询问。
星玉岩则是一步跨出,直接朝渡厄喊道:“喂,老和尚,这最后一关,究竟要干什么?”
渡厄菩萨本不打算回答,但察觉到张耀东等人也望了过来,出于礼仪,还是解释一句,道:“此关,没有内容。”
没有内容?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尽皆愕然。
星玉岩则柳眉倒竖,喝道:“老和尚,没有内容是什么意思啊?”
渡厄菩萨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没有内容,便是无题。”
楚元宝此时却眉头紧蹙,沉声说道:“无题,是不是就意味着,无论叶兄如何应对,佛国都可以不回应、不认同,就这么一直将他困在掌中佛国,直至他认输,或者遁入空门?”
此话一出,张耀东、张昌龙、隋仁、安乾、老陈头等,在场的所有人皆是心中一凛,面色微变。
一语惊醒梦中人!
楚元宝这一番话,乍听胡扯,细一琢磨,却发现颇有道理。
再困难的比试,也有衡量胜负的标准;可这种没有内容的比试,却无迹可寻,无据可依。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最终解释权在佛国手中,不管接下来是文斗还是武斗,佛国都可以矢口否认,扭转乾坤。
简直,立于不败之地!
“这不是耍无赖吗?”
“是啊,比试就比试,你们倒是划出道来啊;像现在拉开阵势,却不划道,如何算胜如何负,完全凭借你们佛国一家之言,算什么?”
“就算你们佛国最后赢了,恐怕也难以服众吧?”
“陛下、隋大人、安将军,你们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人群瞬间哗然,议论纷纷。
有的朝渡厄菩萨等人,破口大骂;有的则朝张耀东等人,高声求援。
“陛下!”
眼看着周遭即将陷入骚乱,隋仁、安乾等人,齐刷刷望向张耀东。
张耀东此刻眉头紧蹙,脸色阴沉,直接抬头望向渡厄,沉声道:“大师,今日斗法本就是你们佛国提出,如今却拿这没有内容的关卡出来,搪塞我等,莫非当真欺我大沁无人?”
“阿弥陀佛!”
听到张耀东询问,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的渡厄菩萨,终究还是不敢怠慢,双十合十道:“张霸主稍安勿躁,老衲既然提出斗法,定下规则,自不会公然偏袒佛国。”
“须知,无题亦是题,无关亦是关;诸位若非要让老衲给出解释来,那姑且便将此关,定为:论佛!”
论佛?
人群一滞,尽皆茫然。
“好一个论佛啊!”
楚元宝此刻却再次开口,冷笑道:“佛,乃是你们西漠佛国之物,非我中州武道之物;此刻,作为第三关斗法,却要比什么论佛。”
“大师前面说着不会公然偏袒佛国,紧跟着就说这一关比拼论佛,岂不两面三刀?”
“阿弥陀佛!”
听到此话,渡厄菩萨轻诵佛号,并不回答。
一旁的静安禅师,却微微蹙眉,迈步走出,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
“施什么主?什么施主?”
楚元宝见静安禅师走出,当即打断,喝道:“在下虽是一介布衣,却也饱读诗书,知晓仁义廉耻,懂得是非善恶。就你们这群外表风光霁月,内心藏污纳垢的秃驴,在下就算善心泛滥,也绝不会施舍给你们一个铜子儿!”
“你...”
“你什么你?我与渡厄老和尚说话,与你这秃驴何干?莫名其妙冒出来插嘴,难不成你也是某个佛陀坐化前残留于世的执念?”
某个佛陀坐化前残留于世的执念?
净安禅师一愣,旋即大怒:“施主身为读书人,虽未考取功名,却也饱读诗书;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跳脱,辱骂他人,难道这就是儒门的道义吗?”
“哼,我儒门之人,从不骂人,骂的都不是人!”
此话一出,周遭众和尚,尽皆变色,纷纷怒视楚元宝。
“怎么?不服气啊?”
楚元宝浑然不惧,迎着目光而上,讥讽道:“诸位远道而来,一未向大沁提交拜帖,二未向张霸主觐见;却突兀地在人家皇宫门前,国颜之上,大摆擂台,挑衅武道。”
“大沁作为礼仪之邦,多次避让,甚至连地仙以上武者都不曾派遣,让佛国足足赚了三日声望;并且在净思小和尚落败后,见你们这群老秃驴不甘心,还答应了你们提出的斗法,场地、规则,皆有你们定,这还不够显示大国风范吗?”
“岂料你们脸皮竟比那城墙还厚,在那掌中佛国内搬出佛陀执念不说,还恬不知耻的将此关定为什么论佛。”
“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们这般难看的吃相,你们口中的佛看不看得下去!”
一袭话语,如连珠炮弹,直怼的净思等人怒目圆睁,却又无力辩驳,个个僧袍鼓舞,杀气腾腾,恨不得将楚元宝生吞活剥。
“怎么,生气了,想动手?”
楚元宝巍然不惧,嗤笑道:“你们不是四大皆空,无喜无悲吗?不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般,不拘泥于他人之言吗?”
“虚伪!”
静安禅师等人顿时一滞,表情凝固。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渡厄大师却淡淡开口,道:“静安,你们心乱了!”
一众和尚,顿时回神,纷纷收敛怒意,压下杀念,双手合十,齐齐诵道:“师尊勿怪,弟子着相了!”
一语落下,静安等人,当即不再理会楚元宝,围着渡厄盘膝坐下,闭眸打坐。
“哼,说不过,就装聋作哑,你们可真是得道高僧啊!”
最后几个字,楚元宝故意加重语气,甩袖退回。
这,就是儒门弟子吗?
周遭围观众人,却尽皆傻眼;望着渡步而回的楚元宝,一道道目光中,有的夹杂诧异,有的夹杂欣赏。
但所有人心中,都暗暗竖起的大拇指。
骂得好,骂得爽!
“朕早就听说儒门之人,牙尖嘴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张耀东也忍不住赞叹一句。
说实话,佛国最近在大沁搞的事情,早就令他不爽了。
奈何他身为一国之主,疆国霸主,身份地位在那摆着,一言一行都需要谨言慎行;很多时候,不管再怎么生气,也只能打碎牙往自己肚子里咽。
现在有了楚元宝这个嘴替,可是让他心中一阵暗爽。
看来,以后我大沁要多引进一些儒门人才啊...张耀东甚至已经开始,为日后谋划了。
“楚兄,厉害啊!”
星玉岩更是兴奋的难以抑制,不待走回的楚元宝站稳,便悄然竖起的大拇指。
“在下早就看这群秃驴不爽了,如今羞辱一番,也算的舒了心中恶气!”
楚元宝谦虚一句,感受着周遭头来的目光,心中却是获得了巨大满足。
这下,他又能名垂千古了!
“口舌之利,终究只是口舌之利,对于斗法并无影响。”
老陈头则瞥了眼闭眸不语的渡厄,蹙眉道:“就算你再骂他十遍、百遍,对于公子来说,也没有半点帮助啊!”
此话一出,楚元宝、星玉岩等人顿时一滞,心中刚刚泛起的畅意都再次拥堵,急忙抬头,重新望向掌中佛国。
的确,就算外面骂的再狠,骂的再爽,又有什么用呢?
对于斗法,根本没有丝毫影响!
...
“大师,是要与在下论佛?”
掌中佛国,知晓奈何不了老僧的叶无双,又重新坐了下来,听着外界传来的议论声,开口询问。
“佛有相,亦无相。”
老僧还是一脸祥和,不悲不喜,淡淡说道:“信,则在心中,自无须论;不信,则万语难表述,又如何论?”
又来了...叶无双又是一阵无语,强忍着心中不耐,问道:“既无须论,那接下来,咱们干啥?”
“闲聊即可!”
“闲聊?”
叶无双眉头一挑,旋即笑道:“好啊,在下正好对佛国颇为好奇,心中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大师。”
“施主但说无妨。”
“大师是西漠之人吗?是自幼便加入了佛国,还是半路出家?”
“贫僧乃是执念,无形无体,自无过往!”
“那我换个说法,大师先前依托的那位佛陀,是自幼出家,还是半路出家?”
“其乃是孤儿弃婴,得我佛怜悯,自幼年便遁入空门!”
叶无双颔首,再次追问道:“在下听说佛门讲究的是先入世,再出世;大师,不,那位佛陀,既是孤儿,又自幼出家,那便是无家了;既然连家都没有,不知他又出的哪门子家?”
“施主,这是想要与小僧辩一辩佛法么?”
听到此话,老僧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抬眸瞥了眼叶无双。
叶无双急忙打个哈哈,摆手笑道:“大师不是说闲聊嘛?”
老僧淡淡一笑,合十道:“出家,乃是指的削去烦恼丝,斩断红尘绊,遁入空门,皈依我佛,与入没入世,有没有家,并无关系;施主不必咬文嚼字,钻牛角尖。”
“这可不是咬文嚼字,而是佛国常说,红尘疾苦,人生八苦云云,那位佛陀自幼无家,又没入世,如何知晓佛说真假?”
听到叶无双问题如此刁钻,老僧依旧脸色平静道:“施主此言差矣,佛陀虽未入世,但也有苦行历练;曾走遍西漠,尝尽人间疾苦,感遍人生八苦,自知佛说真假!”
“先总结,后感受;和先感受,后总结,可不一样。”
叶无双淡笑着反驳一句,旋即又岔开话题,问道:“正所谓,人生在世,酒色财气,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气是下山虎,钱是惹祸苗。”
“那敢问大师,可饮过酒、尝过色、生过气、花过钱?”
老僧微微摇头,道:“出家人四大皆空,遵守五戒;施主所说这些,贫僧自不曾试过。”
“大师既不曾饮过酒、尝过色、生过气、花过钱,又如何断定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气是下山虎,钱是惹祸苗?”
“施主所说这些,贫僧的确未曾经历。”
老僧抬眸又瞥了叶无双一眼,道:“但此乃代代高僧总结之经验,是为前车之鉴,可避免后人多行歧途,贫僧又何须多此一举,徒增磨难?”
“大师这话说的,在下倒不敢苟同了。”
叶无双笑道:“在东荒,有一句俗语,不知大师可否听过?”
“何为?”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那施主可知,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
叶无双闻言一笑,脸上露出一抹狡黠,道:“是啊,眼见都不一定是真的,耳听的自然更加不能相信了。”
“那既然眼见和耳听,皆未必是真;那敢问大师,你口中所谓的代代高僧总结之经验,又如何断定真假?”
此话一出,老僧陡然睁眸,神情微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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