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整个过程只有寥寥数语,但他却能从简要的文字中,感受到王昊的随机应变之能,以及果断出手,毫不犹豫的性格。
呼—
长出口气。
皇甫嵩捏着颌下一缕胡须,唇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子霄对战局走向的把握,的确非常精准,在探知卜巳落败,亦能果断修正策略,令人敬佩。”
旋即。
皇甫嵩便将战报转给身旁的郭兴:“郭司马,你亦是我的老部下了,但论临机独断之能,你却远远不如子霄,自己好生看看吧。”
郭兴接过战报,心中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立刻涌上来,他眼珠子上下一翻滚,脑海中立刻呈现出王昊的整个战斗过程。
不得不承认。
自己若遇到那种情况,在面临重大抉择之时,的确会陷入犹豫之中,或许便会丢掉这来之不易的战机。
刹那间,郭兴长叹口气,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羞愧,欠身拱手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注意,争取早日改掉犹豫不决的毛病。”
皇甫嵩捏着颌下一缕胡须,继续教训道:“你犹豫不决是因为思考问题太过全面,会受到一些细枝末节的影响,抓不住重点。”
“这才是你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你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如何才能改掉自己的毛病。”
“你呀!”
皇甫嵩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以后要多跟子霄学学,这家伙考虑问题同样非常全面,甚至会比你全面十倍,但他抓重点的能力,同样胜你百倍。”
“你莫非忘记了吗?当初在豫州时,程银的战报上描述,王昊单纯一個牵制波才的办法,便足足提供了十六种!”
郭兴再次躬身一礼:“将军放心,末将必铭记于心。”
皇甫嵩颔首:“嗯,如此甚好。”
随后。
战报又传至傅燮手里,同样流露出惊喜的表情。
不过,见其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应,陈到拱手抱拳,试着问道:“将军,如今黄巾渠帅已然生擒,最晚两日便会押送至濮阳,不知将军可还有别的指示。”
“这......”
实际上,战斗打到现在,对于皇甫嵩的作战任务而言,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至于兖州黄巾余孽,基本上是由兖州刺史负责。
是以。
即便是皇甫嵩本人,在此刻也不由地陷入犹豫,思索片刻后,方才言道:“这样吧,尔等暂且在原地屯驻,如果兖州刺史需要支援,尽量给予支援。”
“本将军会快马将战报呈送给朝廷,我等到底是回朝,还是继续协助荡平黄巾,交由陛下来决定,尔等静候军令即可。”
陈到欠身拱手:“喏,既如此,末将告退。”
皇甫嵩点了点头:“回去吧,代本将军转达对全军的谢意。”
陈到颔首:“喏。”
旋即。
躬身退出了中军大帐。
很快,王昊生擒黄巾渠帅卜巳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汉军大营,甚至连同兖州刺史的大营中,同样流传着王昊的传奇故事。
大家对于这个不出现则以,一出现便生擒黄巾渠帅的猛将,传的是神乎其神,尤其经过汉军大营,诸如程银等将领的渲染,更是如此。
“这仅仅是命好吗?王昊麾下不足千人,却可俘敌过万,你觉得这仅仅是命好?”
“这小子竟敢从甄城直奔秦亭,说真的,我是东郡人,都不知有秦亭。”
“王司马当真有本事,这一点我在豫州时,便是非常确定的。”
“朱儁、皇甫嵩、王允争相招揽之人,怎么可能是庸才!”
“如果我猜得不错,等陛下的诏书下来,王昊必晋升别部司马。”
“这必须是当然的!”
“没错。”
“......”
*****
王昊军营。
中军,大帐。
方才演武回来的王昊,还没来得及休息,便见荀谌赶来,揖了一揖:“司马,近来无事,属下想要暂离军营几日,拜访一下在东郡的老友,不知可否?”
“哎呀。”
“瞧我这脑子。”
王昊这时才想起,荀谌得知东郡存在秦亭的原因,是因为来东郡访友。
如今,既然兖州黄巾大部已平,王昊又岂能阻拦荀谌访友:“友若自然可以前往访友,只是不知你要去何处,需要几日?”
“这......”
荀谌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属下要去东阿,拜访好友程立,但具体几日,尚且未定,军中若是有事,司马可派人前来传唤即可。”
“东阿程立?”
王昊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可是东阿程家人否?”
荀谌点点头:“没错,正是东阿程家人,听闻他此前力保东阿不失,与贼子斗智斗勇,在东阿一带,广为流传,谌既身在东郡,岂有不去拜访之礼。”
“力保东阿不失?”
王昊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犹疑:“你确定此人名曰程立,而非程昱?”
“程昱?”
荀谌皱了皱眉,面上的疑惑竟比王昊还要凝重:“东阿程家貌似没有此人吧?而且力保东阿不失之人,的确唤作程立,此事千真万确。”
“这......”
王昊懵了。
难不成......
历史记载有误?
程立、程昱,虽然只有一个“日”字的差别,但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字,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这绝对不可能啊!
但不管怎样,既然荀谌要去东阿程家,那么王昊又岂能放过这次机会:“友若,昊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荀谌揖了一揖:“司马旦言无妨。”
王昊淡笑:“既如此,昊便实言相告了,其实昊亦想拜访东阿程家,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若是友若方便,可否携昊一起,前往东阿程家。”
荀谌喉间发出轻柔的笑声:“我当何事?原来竟是拜访东阿程家啊,此事易耳,既然司马想去,那便随某一起吧。”
“仲德此人性情豪爽,同样喜欢结交天下英豪,如今司马您名震兖州,仲德若知是司马您来拜访,必定会扫榻欢迎,摆酒设宴恭候。”
“仲德?”
王昊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呆呆思忖了片刻:“友若,你是说......你的朋友程立,表字是仲德?”
“嗯。”
荀谌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嘶—!
王昊心中微怔。
明明历史上程昱的表字才是仲德,怎么这个程立,表字也是仲德?
虽说,在汉末时期,表字重名乃是正常现象,比如诸葛亮,字孔明,大书法家胡昭,同样表字孔明。
可是......
这俩人毕竟不是同一个家族。
而且,一个躬耕于南阳,一个躬耕于冀州,天南海北,相去甚远,表字相同,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可惊奇的。
但是!
听荀谌的意思,程昱、程立明显全都是东阿程家人。
既然是同一个家族,且尽皆是东郡东阿人士,再有表字重名,岂不令人耻笑?
难不成,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如此一来,除了名字稍稍不同以外,事迹、祖籍等信息,便全部合得上了。
荀谌察觉出王昊神色有异,不由好奇:“司马,您这是......”
王昊急忙一摆手:“哦,没事,咱们何时动身?”
荀谌道:“自然越快越好。”
“好。”
王昊缓缓点头:“既如此,便将军中事务,暂且交给伯然处理,旦有情况,立刻赶来东阿汇报,我等即刻回军,亦不晚也。”
荀谌一揖:“甚好。”
当日。
王昊便将军中事务,交给赵俨处理。
赵俨原本便是来锻炼的,因此也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下来。
王昊带着许褚,与荀谌一道,于次日启程,赶往东阿。
由于荀谌已然递过了拜帖。
当王昊、荀谌赶往东阿程家时,早有仆人在城外恭候,待他们来到东阿,便提前赶回程家报信,且领着他们一路直奔程家。
“司马,前面便是程家了。”
转过两条街,穿越三条巷,荀谌指着前方青砖白瓦的建筑群,轻声言道:“门口恭候者,便是仲德了。”
“哦?”
王昊不由好奇,顺着荀谌手指的方向望去。
但见......
一个身材高挑韧健,目测至少八尺开外的男子,正恭候在程家门前。
此人穿着一袭秋水色的蜀缎长衫,内衬天蓝色的夹衣,乌发束顶,襟袖微扬,望之飘逸清雅,气质如玉。
走近观瞧,但见其人容颜清秀,那双眼眸宁静无波,似清澈又似幽深,虽默默垂着,宛若禅定,却灵气逼人。
“哎呀呀—!”
但见其人,双手一拱,面带微笑地主动迎上来:“友若,没想到咱们能在东郡再次相遇,今日你我定要喝个痛快,抵足而眠。”
“仲德。”
荀谌倒是没有着急寒暄,而是微笑着道:“你先别急,容某给你介绍个朋友。”
程立不由好奇,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王昊身上:“这位是皇甫嵩帐下佐军司马王昊,亦是某的顶头上司,我们一起在豫州、兖州打了好几场漂亮的仗。”
“豫州黄巾渠帅波才、兖州黄巾渠帅卜巳,尽皆折在了我们手上,便是王司马带领我们打的,荀某可跟王司马学到不少东西呢。”
“可是在秦亭生擒卜巳的王昊否?”
程立显然听过了王昊大名,挑眉问道,带着一缕深浅得宜的讶异。
“没错。”
荀谌肯定地点点头:“正是我家司马。”
程立急忙行礼:“东阿程立,见过司马,不知司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企恕罪。”
王昊淡笑着,摆了摆手:“哪里,仲德之礼甚是周全,从城门至此,尽皆有侍从护送,这般礼数,又岂有不到之处。”
程立面色略显尴尬:“实不相瞒,黄巾虽平,但仍有余孽,立在东阿得罪了黄巾,是为以防万一,方才从城门口处,派人保护。”
“若知司马您前来,程某必定一人不派,黄巾宵小之徒若问司马大名,估摸着早遁于千里之外,又岂敢在我东阿造次。”
“哈哈哈哈!”
顿时,众人仰天大笑。
程立这家伙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拍起马屁来,还真叫一个清新脱俗。
原本是两个陌生人的首次会面,愣是被他只言片语,便将尴尬消除,彷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般,气氛和睦。
“走走走!”
言至于此,程立赶忙让开条路,摆手做请状:“在下已命庖厨备下酒宴,咱们入殿详聊,好让某领略司马之风采。”
王昊拱手:“仲德盛情款待,昊却之不恭。”
程立大喜,做足了谦卑之姿:“司马请。”
“请!”
王昊没再推辞,径直走入程家府门。
程立、荀谌、许褚等人,紧随其后,直奔正厅。
众人分宾主落座,简单寒暄后,王昊便已确定,程立便是历史上的程昱:“哦?仲德幼年时,竟然梦到了自己登上泰山两手捧日?”
“嗯。”
程立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缓缓点头:“没错,确有此事,实不相瞒,即便是近些年来,此梦依旧会时常出现。”
王昊淡然一笑:“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程立皱眉,不由好奇:“巧?不知是哪里巧?”
王昊摆了摆手:“在下姓王,单名一个昊字,同样梦到过自己双手捧日之象,相师曾言,吾单名一个昊字,便是在契合此梦,说日后必能有一番建树。”
“私以为......”
王昊立刻给出自己的意见:“仲德也应该改个名字,不妨在立字上,加个日字,取单名为昱,以契合自己的梦境。”
嘶—!
程立惊诧不已,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司马之名,竟与此等梦境有关,怪不得能在黄巾造反之时,可以屡建奇功,成就一番功业。”
荀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程立:“仲德,此等玄之又玄之事,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下以为,你应当听取司马意见,改名为昱,以契合梦境要好。”
“程立!”
“程昱!”
程立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最开始,他还有些不太适应,但多读了两遍,便深以为有理,且极其玄妙:“好名字,的确是个好名字。”
“程昱!”
旋即,他朝王昊拱手抱拳,郑重言道:“多谢司马赐名,从今以后,我程立便改名为程昱了,但愿在下日后能如司马一般,建立一番功业。”
“何须日后?”
王昊顺势向程昱抛出橄榄枝:“仲德现在便有机会,与昊一起,横扫黄巾,建功立业。”
程昱先是一愣,跟着仰天哈哈一声:“司马切莫玩笑,如今豫州、兖州黄巾已平,战事即将结束,又何来建功立业之说。”
“如果在下亦在颍川,说不准会与友若、伯然一样,选择出来历练一番,但是现在,却为时已晚。”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仲德难道忘记了,还有冀州黄巾,尚未平定。”
程昱微怔:“冀州?冀州黄巾不是由北中郎将卢植负责吗?”
“没错。”
“的确如此。”
王昊率先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如今卢中郎被小黄门左丰陷害,已被带回了朝廷候审,取而代之者,乃是凉州人士董卓。”
“董卓初来乍到,急于求成,势必会与太平道发生正面冲突,在不知具体情况下,如此这般行径,与自杀又有何异?”
“是以!”
王昊极其肯定地道:“冀州战局必定会被董卓搅乱,如果我猜的不错,此事一旦上达天听,陛下势必会令皇甫将军引兵北上,再次取而代之,统战冀州。”
“这......”
顿时,程昱一愣。
荀谌同样一愣。
显然!
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王昊的思虑竟然已经深入到了这种程度:“司马,兹事体大,即便是私下,你我亦不可胡言乱语呐。”
王昊柔和的目光瞥向荀谌:“友若,你何尝见过某信口胡吣?”
荀谌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摇了摇头:“司马,您的意思,冀州当真还会暴乱?”
王昊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至少有八成可能,董卓此人,比之卢中郎,差距甚远,连卢中郎都不能短时间内剿灭张角,他又如何能办到?”
“须知,冀州可是太平道的老巢,张角在这里经营了十余年时间,俨然成为了老百姓心中的神祗,即便是朝廷精锐,想要消灭这股力量,也没有想象中这般容易。”
“因为......”
王昊极其坚定:“咱们在冀州没有群众基础。”
程昱听得有些发懵:“群众基础?”
王昊立刻解释道:“哦,便是老百姓的支持。”
程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荀谌倒是时常听到这个词,因此对于王昊的解释,早已心领神会,缓缓点头:“没错,司马思虑严谨,冀州的确存在暴乱的可能。”
“而如果当真如此,对于陛下而言,身在兖州,又大获全胜的皇甫嵩,自然是最佳人选,说不定咱们当真会继续北上,杀奔冀州。”
与此同时。
荀谌脑海中浮现出当初王昊的回答,彷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告诉他要北上兖州。
在充满鬼神之说的古代,即便是荀谌本人,也不由地信了三分。
而今,王昊又爆料出自己曾梦到双手捧日之象,相师曾言,必定会有一番建树,难不成应征的,便是今日之状否?
荀谌毫不犹豫,当即扭头瞥向程昱:“仲德,怎么样,是否考虑与我等一起,再去冀州闯上一闯,你我兄弟,共佐司马,必可建立一番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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