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勋回答:“皇上试想,江彬若真败了,那还好说。可江彬若是胜了,朝廷该加封他什么?”
江彬此战若是胜了,吐鲁番必定亡国。如此一来,江彬就有开疆拓土的大功劳。
小皇帝对武将虽然没有歧视之心,却也要考虑一个执掌兵权的辅政大臣加无可加、封无可封的危险情况。郭勋分析的不错,只要江彬打了胜仗,不管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下面的人一定会推着他更进一步,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大明除了哈密边患以外,在西北还有一个河套被鞑靼占据着呢。
这一点,皇帝能想到,满朝文武能看到,难道王琼就看不到吗?
“朕能给你什么?”朱载酆问郭勋道。
“臣能为皇上执掌三大营。”郭勋答道。
京营中的精锐已经随江彬出征去了,剩下还有十几万人,虽然是纸面数字,却也是一支举足轻重的重要力量。
“英国公树大根深,又平定张永之乱,功在社稷。英国公张家代代忠良,与国同体。你如何能替代英国公执掌京营?”朱载酆疑惑道。
历史上,武定候郭勋曾在嘉靖刚刚即位,立足未稳之际投靠嘉靖,执掌团营,提督禁军,威势一时无两。在这个时空中,虽然皇帝年纪太小了,但郭勋显然也想试一试。
郭勋笑道:“蒋阁老毕竟是内阁首辅、排在第一位的辅政大臣啊。只要皇上的心日后心向蒋阁老,臣便能从京营中撕开一条口子。”
原来,郭勋是蒋冕派来与小皇帝谈判的。蒋冕把武定候献给皇帝,甚至给他名义上的军权,为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是蒋阁老的意思?”
“蒋阁老并无此意,这全是臣自己的意思。”郭勋回答道。
好胆魄!小皇帝不禁对这位武定候刮目相看。郭勋确实有几分搅弄风云的本事,三言两语就为小皇帝指出了一条破局之道。在小皇帝看来,蒋冕的当务之急,是要对付王琼。如此,小皇帝可以浑水摸鱼,利用二人的矛盾给自己捞取利益。而他郭勋,就是那条鱼。
郭勋摆出来的是一个阳谋,只看小皇帝是否往里跳。
朱载酆的心中已经信了九成,却还有一丝犹疑。
“朕再想想。”
郭勋退下后,魏德重新进入屋内。小皇帝现在心思紊乱,躺在软垫上揉脑袋。魏德见状,便上前给小皇帝捏肩。
“皇爷是不是一直搞不清楚王琼的意图?”魏德道。
朱载酆哼哼了两声。朝堂之上,步步都是陷阱。没有客观、充份的理由,他不愿意盲目行事。王琼背后也有一批势力,也在做着旁人不知道勾当。不把王琼摸清楚,小皇帝难以抉择。
“你说王琼究竟是怎么想的?”
“王阁老是怎么想的,奴婢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当初宁王叛乱时,朝中大臣,包括杨廷和在内,多多少少都收了宁王的礼物,唯独王阁老没有收。此事,满朝皆知。”魏德道。
小皇帝斜视了一眼魏德,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的王琼岂能预料到先帝会暴毙?彼时的王琼也未曾位极人臣。”
魏德又道:“王琼是忠是奸,有一个法子可以试出来。”
“什么办法?”
“兴王。”
小皇帝咧嘴一笑。对啊,兴皇叔还在京师呆着,每天闭门思过呢。
京师,兴王府中。朱厚熜经过前番失败,如今已经彻底丧失了人身自由,每日被软禁在兴王府中不得出入。
典仗陆松、长史袁宗皋、宦官黄锦、还有那个刘既等几人依旧每日侍奉左右。袁宗皋在张永之乱那日,弃朱厚熜拍马独自离去,原来是去京师各处悄悄张贴“妖言”去了。
不得不说,妖言的威力还是挺大的。虽然朝廷用最快的速度扑灭了妖言,但流言蜚语一直在民间流传。关于当今这位“民间天子”,“放牛皇帝”的传奇故事越来越多,什么狸猫换太子,赵氏孤儿等等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故事,也都被换了个套子,套在当今头上。
袁宗皋居功至伟。
刘既则继续每天称呼朱厚熜为皇上。比如今日,刘既一早就来到朱厚熜的寝殿外,给皇上请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熜没有理他。兴王府内谁是眼线,朱厚熜也那不准,故他每日只与自己从安陆追随而来的老熟人们交谈。
“王琼竟然任用江彬西征哈密,真是老糊涂了。”朱厚熜看着朝廷邸报,面无表情得说。
“殿下,臣已经为殿下拟好奏折,请求归藩安陆。”袁宗皋咳嗽了两声,缓缓道。
“长史,你说本王还有机会回去吗?”
袁宗皋摇摇头道:“只要王爷坚持上奏,朝廷终有批复的一日。”
“长史先前说的话,本王现在都听进去了。前番本王能留在京师,乃是因为太皇太后和蒋阁老要用本王压迫小皇帝。如今张永已除,本王却依旧被扣在京师,却只是蒋阁老随手下的一步闲棋而已。”朱厚熜仰天长叹。
“皇上,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刘既道。
朱厚熜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袁宗皋道:“王爷,您要在王府办道场,臣已经联系好了白云观。白云观张彦頨张天师不日便会抵达王府,操办法事。”
朱厚熜点头笑道:“听说张天师道法高深,身形似鹤,鹤发童颜。本王真盼望能早日一见。”
刘既皱眉道:“皇上,不可崇信道教啊!历史上多少君王都是炼丹修道最后被丹毒夺去了性命。”
朱厚熜微微皱眉,袁宗皋斥道:“奸佞小人!汝欲坏王爷的修行吗?”
刘既哭道:“臣是忠臣啊……”随后被冲进来的王府侍卫们拖出屋去。
朱厚熜摇头叹道:“哎,这个刘既真是不开窍。不过本王也不忍伤他,让他自己在屋中反思几日吧。”
“王爷!刘既此人狂悖无端,早晚必定生祸!”袁宗皋劝道。
朱厚熜单手扶额,躺在靠垫上,一字一顿道:“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依本王看,衣服也是旧的好,人也是旧的好。衣服穿旧了贴身,人用旧了贴心呀。”
康陵前,围猎依旧在继续。蒋阁老的禅房中,御史张钦坐在蒋冕下首,只听蒋冕叹道:“论治国理政,王琼不如老夫。论筹谋大事,老夫不如王琼。”
张钦拱手道:“王琼昏聩,朝政坏就要坏在他的手上了!”hTtPs://wap.xs74w.com
蒋冕摇摇头,闭上眼。“忠与奸,不是那么好辨的。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此人的底色。”
张钦疑惑道:“阁老是指?”
“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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