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与他聊了会儿天。嗯,准确来说，是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还好他没上车。”渝州轻快地说道，昨日的动静很多人都发现了，他没必要遮遮掩掩。
“你这小滑头,倒是和谁都聊得开。”虔婆嗔了一句,像是信了渝州的说辞。
“说到底我们之间没有利益的瓜葛。”渝州笑道。
经过这一番意外，渝州和虔婆打桌球的心都淡了,不约而同选择了结束这场球局。
离开桌球室回房间的途中,两人路过了一扇半掩的车门。
渝州不经意的一瞥,便看到芋头躺在一张柔软的卧床上,双眼紧闭,旁边坐着一位笑容温和的女士。
那女士并不属于玩家,应该是某位npc。
“灵感小屋。”渝州念出了车厢门牌号上的单词。wap.xs74w.com
“一家专门给艺术家提供灵感的公司，总店在什加，这是免费体验店。”虔婆也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地收回了目光,“你对艺术感兴趣？”
渝州摊摊手，诙谐道：“呵,我对它感兴趣，可惜它对我不感兴趣。”
虔婆抿唇一笑：“姐姐也一样，反正我是搞不明白那些癫狂的家伙,为什么会花1000尘,去做一次灵感探索。”
1000尘……渝州面色一变：“虽然它不太待见我,但我觉得我还可以挣扎一下。”
在虔婆古怪的眼神中,渝州敲响了车厢门，在npc女士微笑致意下，走入了灵感小屋-茶壶号列车分店。
店内十分简洁，除了一张两米长的卧床外，只在角落安放着几把椅子。
“先生，这位小姐还有15分钟的体验时间，如果您愿意，可以在休息区稍做等待。”npc女士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愈发温柔。
渝州看向角落由两把沙发椅、一张小矮桌组成的休息区，默默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休息区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矮桌下方的置物架上，放着一些零散的杂志，报纸和简易卡牌，让客人不至于无聊。
渝州拿起茶盏，为自己添了一杯水，紧接着，便从小矮桌下方抽出了一张材质特殊的报纸，翻阅起来。
很快，渝州就发现，公约出品的报纸并不生产内容，只是通过网络爬虫，爬取超域中某些讨论火热的关键词，复制粘贴。
只在文章的最后，标注出这则消息的出处。
这不就和微博热搜差不多吗？渝州来了兴趣，公约所涉及的东西太多太广，有时给渝州一种无从下手的错觉。
有了热搜，就可以关注所有玩家最近正在热聊的内容，很适合他这种初来乍到的新手。
自己是否要订阅一份这样的报纸？渝州考虑着，看向了第一则消息：
--荷鲁斯生物院大量学者突然失去玩家资格，疑似重启对哈尔克菲族的研究。
这标题很耸人听闻啊，渝州翘着二郎腿，摸了摸下巴，继续看了下去。
文章开头介绍了这个种族。
哈尔克菲族，又称小人族。体型只有细菌大小，但却奇异地分化出了许多微小器官，是一种智慧生物，他们广泛分布于坦布尔星系，在其余星域也有少量分布。
但奇怪的是这个种族从未被拉入公约。
这种抗拒公约的天性，如同链式反应，点炸了整个荷鲁斯。学者们疯狂研究这个种族为何可以逃过一劫？
但直至今日，也毫无所获。
这个课题逐渐被遗忘在历史中，可不知为何，近期又被人重新拿出来研究。
并在研究途中，发生了意外，触碰过这个课题的学者开始一个个丧失玩家资格，似乎是这种不被公约选择的特性在向外扩散。
这是一个重大新闻。
渝州的眉头渐渐皱起，报纸上的内容十分简短，就像是隔靴搔痒，勾起好奇的同时又不给出答案，让人浑身难受。
可惜他现在的实力与财力，不可能拿到第一手资料。
渝州双手交叠放在唇边，脑海中闪过了药师的身影。他似乎就是生物院的人，现在自己和那憨货的误会解除，不知可否利用当初在死海发生种种，让药师吐露出真相呢？
渝州抿了一口茶，将这则消息放下，翻到了报纸第2页。
下一秒他直接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只见报纸正中央，有视频占据了版面1/3的大小，一个提刀的身影傲然孑立，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强者气息。
“天不生我处刑人，刀道万古如长夜。”“云刑”轻轻抚摸刀身，用一种半是寂寥半是落寞的声音道。
--处刑人云刑最新战斗集锦。
一行硕大的标题，置于视频的最上方，下面则是一行小字，取自云刑个人论坛。
无数留言像瀑布一般涌现。
--太帅了，这就是处刑人的风姿吗？
--上面的，少见多怪，这只是基本操作。
--好想嫁给他。
--一刀解决数百杂鱼，被打上三羽徽记还能在【归零】里洗澡，处刑人，恐怖如斯。
--我觉得处刑人比排在第四位的艾伦汀娜更强。
--同意，云族的旷世绝学凌波微步实在是太飘逸了。
看着镜像体在神语号飞船上，假扮云刑的经典画面。
渝州尬的脚趾都快要扣起来了，谁把视频上传到超域中的，大家夸的也太敷衍了吧，难道就没有人发现画面中的人是个假货吗？
愧疚于把云刑整成了三级残废，渝州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忍痛花了1个尘，在下方的留言框中发表了一条评论：你们不觉得这个云刑和从前不太一样吗？他会不会是别人伪装的？
--伪装，你眼瞎了吧？
--你凭什么直呼处刑人的尊名？
--你懂什么，高手想换换风格，需要跟你解释。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几阶，敢说这种大话？
--建议你被打上三羽徽记后，去【归零】的攻击中洗个澡，看看能坚持几秒。
--我觉得这种风格很好，我强我就可以傲视群雄，不服你憋着。
偶尔有一两条赞同的，也很快被刷了下去。
渝州被人骂的差点自闭，只恨当初没让镜像体跳一段热舞，拍下来放到超域中，狠狠打他们的脸。
但想到云刑看到这精彩纷呈的评价，一张脸犹如便秘十天般又黑又臭时，他又不由会心一笑，大哥，小弟尽力了，你自求多福吧。
就在渝州翻动报纸下一页时，躺在卧床上的芋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从睡梦中醒来，身周散发着淡淡的哀伤。
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芋头才摆脱了那种状态，看向渝州的眼神充满了揶揄：“怎么，你也来挖掘灵感？”
“是的，我对艺术心向往之，想要一窥这座华丽的殿堂。”渝州表情严肃，目光深远。
“同志啊。”芋头轻快地跳下卧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渝州放下报纸，起身走向卧床：“下次，再有这种项目，一定要通知我。”
“放心，一定。”芋头拍着胸脯保证，“你发现了也要告诉我。”
“当然当然。”渝州脱去了牛皮靴，躺到卧床之上。
随着上一位顾客的离去，npc女士温柔一笑，拿出一叠描绘着繁复图案的卡牌，呈扇形打开，以背对渝州的姿势放到了他的眼前，“先生，请抽一张卡吧。”
还要抽卡？
渝州现在对抽卡两个字也十分敏感，但想到这只是一场挖掘灵感之旅，便不再多虑，随手抽了一张，正想要翻开，却被npc女士阻止。
只见她雪白修长的手指捏住卡牌两端，手掌一握，纸牌便像饼干般碎成了渣。
她从一旁托起了一个看上去十分沉重的黄铜茶壶，茶壶中铺着泥土，有一株绿色小苗在壶中摇曳。
npc女士扬手，将碎渣洒了进去，在这不知名的催化下，绿色小苗开始抽枝发芽，柔软的枝条从茶壶口慢慢攀爬出来。
“不要抗拒。”npc女士提醒道。
那叶尖开始模糊，化作升腾的烟雾，钻入了渝州的鼻腔。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渝州只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好似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渴求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
他闭上了眼。
“我说过的话你全当耳旁风是吧。”
额头上有轻微的疼痛传来，渝州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便见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站在楼梯上，屈着手指，凝视着他。
那男人浑身打满了马赛克，连五官都无法清晰分辨，但却意外的有一种威严感。
“哥。”渝州感觉自己的嘴动了一下，随后他的手臂自行伸出，揽住了马赛克的腰，亲昵地撒起了娇。
这就是灵感挖掘吗？渝州尝试着挥动一下手臂，但没有任何反应，便明白自己应该是附身在了某个小说或影视角色上，以他的视角经历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
马赛克的语气软了下来，随后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放心吧，哥，我绝对不会再乱看了。”被渝州附身的男孩开心笑道，随后三两步越过楼梯，窜入了一个包间，坐了下来。
包间中很快就有浮空的显示屏幕亮起：
“廊桥餐厅，给您最纯正的什加风味。”
“库克啤酒，清凉一夏，美味加油活动正在进行中，集齐25个瓶盖，即可兑换一张什加音乐会门票。”
随着广告词的结束，一个美丽不似真人的虚拟形象便出现在屏幕中，她手中拿着7个餐盘，朝两位客人矜持一笑。
白玉般的手向前递送，便好似突破了次元壁，将餐盘放在了桌面上。
那餐盘的造型很独特，外圈有些像老式手摇转盘电话，依次排列0~9十个数字。
渝州附身的男孩转动转盘，拨出代码05326，很快，盘中便出现了某种香煎肉类的虚影，并伴随着让人垂涎欲滴的肉香。
还带菜品预览功能，不愧是什加。
渝州看着马赛克缓步走入房间，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你只能吃01526到01635的菜。”
“哥。”男孩似乎有些不开心，但这一次，马赛克并未让着他。
男孩只好撅着嘴，重新选择了菜品。
两人挑了6个菜，叮的一声，餐厅直接从马赛克的账户中划走了3200尘。
不一会儿，餐盘中的虚影直接转化为实物。
浓香美味让人想咬掉舌头的汤品，滋滋冒油的黄金烤肉排，点缀红莓果，顺滑醇厚的廊桥慕斯。
让渝州这个体验者，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奢侈的美味。
渝州随着男孩餮足地倒在椅子上，他感觉到了，灵感在体内喷涌，此时此刻，十分想作诗一首，赞美这世间仅有的美味。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一个身材高瘦，左眼下方纹着条形码的男人站在门口，露出焦急的神色。
马赛克皱了皱眉，起身，两人在门口开始攀谈，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被男孩身体束缚住的渝州无法听清，只能陪男孩坐在原地。
男孩拿着刀叉，双腿不停的前后甩动，似乎十分无聊。
他拿出超域，点开论坛，随意翻动着，看似聚精会神。但渝州却惊奇的发现，他的视角发生了转变。
视线在不断往彩绘玻璃窗挪移，并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挤出了窗子，来到了百米之高的半空。
于是，什加的夜晚便如同油画，在渝州面前铺展。
那是一块由无数元件组成的集成电路。
闪着幽蓝光芒的正方形“芯片”位于天空正中央，表面不断有名词闪烁跳跃，诸如“简约”，“抽象”，“巴洛克”，以及其他拗口的，无法直译的词汇。
在它的四周，一根根同样闪着蓝色荧光的曲折线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天空刻绘成规整而独具美感的模样。
而下方的建筑则如同肿瘤，堆叠在城市的表面，不断垒高，他们挤压着空间，让道路显得愈发狭窄。
每一寸地表都被利用到了极致，整个城市就像臃肿庞大的钢铁怪物，在彻夜不灭的霓虹灯下，吞吐噪音与喧嚣。
渝州的视线开始下沉，并由一点向外扩增，不断蔓延，直至分布于城市的每个角落。
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看见摩肩接踵的人群来来往往，以不同语言和口音咒骂公约，与此同时，也能看到隐蔽小巷中纠缠喘息的男女，高墙上凌乱的彩绘，和跳动着热辣劲舞的全息广告屏，释放耳朵难以忍受的噪音。
“最新款马赛克皮肤，原版高仿，仅需200尘一件，快来感受数字艺术的魅力。”浑身由代码外壳包裹的小贩支着移动帐篷，蹲坐在不足一平方米的酒吧露台，极力推销他粗制滥造的皮肤。
而那简陋摊位的后方，一只手掌悄摸摸伸向了小贩存放卡牌的铁盒。
渝州的视线像环形的圈，从360度不同的方位，同时看到了这顶帐篷的全貌。
这是何等的美妙，就如同全知全能的神，在巡视属于他的天国。
但渝州还未高兴太久，下一秒，他的视线陡然拉回了廊桥餐厅，瞥向了门口，马赛克哥哥依然在和条形码小声攀谈，并没有发现男孩的异状。
男孩倒映在冰汽水中的脸颊露出了一丝窃笑，视线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那座喧嚣的城市，回到了拥挤的人群中。
男孩似乎有着十足的好奇心，东看看西摸摸，对任何新奇的事物都要探究一番，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很快，他便被人流所吸引，穿过堆满杂物的收费站，来到了肮脏的地下角斗场之中。
被高高来垒起的啤酒塔后，【库克杯决斗大赛】的灯牌如明火闪耀。
“库克啤酒，清凉一夏，美味加油活动正在进行中，集齐25个瓶盖，即可兑换一张什加音乐门票。”声音甜美的讲解员嘶声呐喊。
中心高台上，两名看不出种族的生物，正舍身忘死地奋力扭打。
可下方的观众却并不领情，他们围坐一团，聚拢在12位画师的身后。
那些画师运笔如风，颜料与色块在画板上迅速堆叠，挥洒着浪漫的艺术才情。
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场决斗大赛的内容，究竟是力量还是色彩？
“3个库克啤酒瓶盖，我赌1号画师能赢。”一个外袍上写满了公式的马赛克振臂一呼，引来了无数人的应和。
“5个，我赌8号。”
“10个，我赌11号。”
“全部，我赌自己。”角落中有清亮的声音传来。
渝州的视线微微偏转，这才从茫茫人海中发现了那个男人，他眼角有两点泪痣，眼神清澈，笑起来莫名有一种独属于孩童的天真感。
男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下方有紫藤花垂落，显得既梦幻又古怪。
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渝州肯定自己在某处见到过他，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很快人群也发现了这个叫嚷的家伙，开始往他身边流动，但看了一眼，发现他画纸上空无一物，便又嘲笑着散去，仅留下零星两点看笑话的玩家，依然关注着他。
渝州则没有这种烦恼，他的视野360度无死角弥漫在整个地下决斗场中，可以同时看到13位画师的作画进度。
偶尔还能抽空，回到廊桥餐厅，确认安全与否。
在热烈的气氛中，作画陆续完成。
有人在以专业的角度，评价每一幅画的光影与构图，专业术语很多，渝州有些听不太明白，只从个人感受来说，每一幅都很好，分不出上下高低。
很快，12位画师都完成了作画，只剩下了撑伞的泪痣男人。
他的画纸上依然空白一片。
开始有嘲笑声渐起，那个穿着公式外衣的马赛克，已经将手伸向了男人堆放啤酒盖的小木盒：
“弟弟，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不然可是要吃亏的。”
“该不会是哪家少爷跑出来做慈善的吧。”有画师收拾着画具，阴阳怪气地说道。
于是，粗鄙的嘲笑声连成一片。
但男人并没有生气，油纸伞下的面容微微抬起：
“他们都画完了？”
穿着公式外衣的马赛克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就轮到我了。”长着泪痣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依然如孩子般天真的笑着。
“你这是在干什么？”有人忍不住问道。
“我喜欢所有人都看着我的样子。”男人的眼中充满了迷醉，说完他执起画笔，没有调色盘，没有颜料盒，但笔落在纸面，便自然而然绘出了线条与色彩。
人们围拢在他身周，
一开始，只是想看他出糗，但渐渐的，他们的呼吸随着笔尖的每一次落下而停顿，心跳随着每一片色彩的勾勒而加快。
他的动作像海鸥展翅般优雅，神情又如雏菊般天真可爱，人们沉浸在画中，沉浸在他所塑造的世界里。
渝州突然想起了马克罗斯克的一句话：一幅画不是对体验的描述，它就是一种体验。
它就是一种体验，没有人再用专业的术语评价那幅画的技巧，看到它的每一个人，都被它捕获，仿佛进入了画中，感受那生死搏杀间的紧张刺激与血脉喷张。
人们呆立在那里。
许久，竟没有一个人发现，长着泪痣的画师已经离开。
被渝州附身的男孩也愣了片刻，但好在他的视野遍布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很快便找到了画师，跟随着他，穿过咯吱响的钢铁长廊，在12层的车站坐上了指令号有轨电车，在高空轨道上飞驶而去。
“跟了我那么久，也该现身了吧。”长着泪痣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支着脑袋，望着下方五光十色的景致。
被发现了吗？渝州感觉到了男孩的紧张，他的视线开始向后退缩。
“再不出来我可就要生气了。”男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愤怒。
就在男孩犹豫不决时，男人前方的空位上，空气突然变得扭曲，有水滴快速凝聚，勾勒出人形的轮廓。
那人穿着黄色连兜帽，头垂的很低，淡淡道：“他在哪里？”
这个声音，这个长相……
渝州在错愕中认出了他的身份，他便是公约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湮灭之镜厄德斯。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和这个长着泪痣的男人有什么关系？渝州兴奋起来的同时，男孩也停止了撤退的步伐，蛰伏下来窃听两人的对话。
“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我不知道。”长着泪痣的男人怒目圆瞪，像是要在厄德斯背上烧出两个孔洞。
这家伙情绪有点多变啊，渝州暗暗揣测。
厄德斯背对着男子：“当初他和你一起离开。”
“我们走散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长着泪痣的男人再次重申。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厄德斯的语气近乎苛责。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长着泪痣的男人像要不到糖果的孩子，砰砰砰敲打起车窗，引来了一阵警报。
厄德斯藏在黄色兜帽下的面容，也不由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愠怒，指尖有卡牌【拷问者之鞭】凝聚，却没有使用，冷声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当初，你们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你听懂了吗！？”长着泪痣的男人趴到金属靠背椅上，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拉下了厄德斯的帽兜，在他耳畔大声吼道。
他怎么敢？渝州大为震惊，难道说，这位看上去不近人情的协会副会长实际上是个慈悲为怀的带善人？
这个想法不仅浮现在他的心头，或许也出现在了被他附身的男孩脑中。
男孩那看不见的身体，缓缓流转，向前蔓延，环绕在了厄德斯的身周。
他想干什么？
随着隐秘的视线顺着厄德斯的小腿向上攀爬。渝州心头猛得一跳，终于意识到了这段的梦境的归属。
被他附身的男孩是云舟，而那个浑身打着马赛克的哥哥就是云刑。
至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渝州屏住了呼吸。
云舟的身体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他很耐心，直至厄德斯与泪痣男人的争执到达巅峰时，才舒展身形，探向了厄德斯一直被布帛遮掩的力量源泉。
那是一条蜿蜒如地裂般的伤疤，伤口不断撕裂又弥合，将那纯黑之血凝固于表面。
血液居然是黑色的。
云舟好奇地延伸出一部分，以迷雾般的身躯刺入伤疤之后。
那一刻，他看到了一片深邃无垠的黑暗空间。
随后无穷尽的大恐怖向他袭来。
逃，快逃！
云舟冷汗滴落，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危险预警。
只可惜他慢了一步，有炽热的黑焰自裂隙之中喷发，他躲闪不及，一半的身躯被绞碎，于火海中化作漫天冰晶，撒入无垠世界。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他没有感知到痛苦，只抚摩到了冰晶坠落那锋利的色泽，如同破碎镜面，反射他身体被撕裂时的钝响，和难以化开的苦涩滋味。
所有的感觉被撕裂了。
他和渝州的魂灵同时发出哀鸣。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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