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闲聊一般,渝州望着天空:“今天天气真不错啊,您说呢?”
神秘人似乎不明白他受了什么刺激,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尚可。”
“您喜欢花吗?”渝州对着空气问道。
“并不喜欢。”神秘人回答很冷淡。
“那喜欢甜食吗?我很喜欢,特别是添了【0卡路里】和【食之不果腹】的那些。”渝州又道。
“尚可。”神秘人似乎察觉了不对,语气泛起了一丝波澜,“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想问……”渝州拖了个长音,“您是不是不能撒谎?九音大人。”
一瞬间,那弥散于风中的音停滞了,像是有浩瀚天幕,截断了声的源头,于是,一切都静谧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那淡漠的声音降下:“是。”
果然。
渝州心中呢喃,事实上,当初九音提及空间通道的使用权时,断句很是古怪,似乎想要趁厄洛斯失忆,篡改契约,可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便是那一点细微的破绽,让渝州瞧出了端倪,“不能撒谎,也是九律之一?”
他并未给这君临框架的大人物半点思考时间,倒豆子般问道。
“不是。”九音声音转冷,似是有些不悦。
渝州一愣,旋即恍悟:“不是律,是框架,对吗?”
“……”
“对。”冷淡的声音终于压迫到了极点,有无形气流穿梭而过,如锋锐刀刃抵在渝州咽喉,
他的声带一下绷紧,再无法颤动。
车帘被无形之风吹开,九音淡淡道:“厄洛斯,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手下吗?”
坐在马车中的渡鸦耳观鼻鼻观心,一副抽多了逍遥散,神游物外的样子。见两人望向自己,这才无奈摊手:“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第二人格,什么也不知道。”
渝州还想开口,气道便被卡住,所有的语言都在唇齿间崩散,化作无意义的单音节。
努力了几次,不见挣脱,渝州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再乱问,钳制他的力量才放松下来。
渝州捂着喉咙,清了清嗓子,许久,才恢复过来。他遵守刚才的诺言,不再询问,只是微笑着扭过头,对马车中的渡鸦说道:
“你看到了吗?我们的九音大人可真是温柔啊,我都跳脸了,他居然只卡住我的声带,而没有加以惩处。”
渡鸦嘴角一抽,不得不说,他这便宜好友还真是大胆,居然敢在这种时候,当面挑衅?
渝州知道渡鸦会错意了,也不纠正,悠然道:“可他看上去明明很生气啊。”
渡鸦愣了一下,似乎有某种隐约的想法浮现,却怎么也抓不住。
渝州见状,高深莫测地笑了:“所以我猜,他除了不能撒谎,还不能杀人。”
渡鸦恍然的同时,额上有冷汗渗出,当面揭短,这也太有勇气了吧。
“别急。他不能撒谎,也不能杀人,那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禁忌呢?”渝州从容道。
渡鸦又是一愣。
还有?
那赋予九音存在的框架也太坑爹,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简直比坐牢还难熬啊。
但他转念一想,有得必有失,上天赋予了震世九音无比强大的力量,自然也会替他戴上难以想象的枷锁。
悠悠思绪中,渝州的声音再度响起:“事物有对称之美。律有九音,那框呢?是否也有九条。”
渡鸦屏息,车外,忽有狂风猎猎而起,草木倒伏。
那只是一次难耐的呼吸。便已让虫鸟噤声,四野沉寂。
难以想象的自然伟力在此处蕴生,无数汹涌澎湃的力量汇聚,携天地之势下压,阻碍着那个答案的问世。
然而,渝州只微微一叹:
“相传圣人有九德,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实、强而义,不知九音大人是否也是如此?
九音为律,九德为框,是以九德载九律。”
如斯清淡的话语,
可四大框架之首【音流之域】的主君,执掌九律的王者,框架公认的第一人震世九音第一次有了想要吐血的冲动。
他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力量,却也带着能将他拖入深渊的沉重镣铐,因此,他总是疏离冷漠,寡言少语。旁人也因惧怕,不曾窥探他半分。
谁知这次,居然阴沟里翻船,让人窥见了他的框架。
“喂,九音大人,你该不会是跑路了吧。”渝州看着空旷的田野,挠了挠脑袋,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约束着对方的九德到底是哪九条;平日里见了老奶奶过马路,是不是情不自禁就想上去扶一把;在路边捡到钱,必须要傻傻等着失主;雨天见到无家可归的小猫,会不会替它撑一把伞。
“九音?”
“九音大人?”
“震世九音大人?”
在渝州坚持不懈的叫魂后,空旷的田埂间,终是传来了淡漠回答:“你说的很对,我确是仁德化身,除了大奸大恶之徒,不能下杀手。”
“哇哦。”渝州吹了个口哨,“那看来我逃过一劫。”
渡鸦:??
“同样的,我亦不能擅闯他人宅邸,为非作歹。”那清淡的声音从虚空传来,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
什么意思,渝州初时还有些迷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震世九音的意思就是他不能在主人点头前登上墓船,最多,只能帮两人消除墓船【律】的影响。
一瞬间,渝州当场石化。这叫什么,在网上贴脸嘲讽,将对手逼得节节败退,就差最后一击,便能打出ace,谁知对方不讲武德,直接打电话叫老师。这一刀是剜在了大动脉上啊。
还没等渝州平复内心,那平淡的声音再次漫不经心响起:“初诞生的第二人格,实力似乎远不如厄洛斯,嗯,远远不如。”
渝州再度石化,公约出手,烙下三羽徽记。两人的牌库,以及属于原身的大部分力量都无法使用。
痛,还有比这更痛心疾首的事吗?本来按照三人的配置,不说万无一失,只能说飞龙骑脸,怎么输?
谁知这一来二去,龙没了,裤衩子也没了,他和渡鸦只能光着屁/股,勇闯夺命船了。
看着两人愁眉不展,痛苦异常,震世九音深空狂想曲难得浮起一丝愉悦,开口道:“准备好了吗?”
不等两人回答,虫鸣渐歇,水声潺潺,在那万物律动的音符中,第三乐章再启。
有无形的框架凭空出现,空间被分隔,不同的律令像是油和水,在框架内外分层,泾渭分明。
冥冥中,渝州有了一种感应,他不再受到【墓船】的影响,同样,也不再受【轮】的制约。
“走。”九音淡淡道,也不再等待,推动框架向前飞驰。
为了保证自身恒定在九音的框架内,渝州和渡鸦无奈对视了一眼,坐上马车,急追而去。
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笔直的乡间小路,在飞溅而起的泥点中,有超越生灵想象的灵动音符伴着马车,消失在地平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渝州尾椎神经即将麻木时,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渝州被惯性甩了出去,靠着圆润的马屁股才免于摔得一嘴泥。
“有血腥味,很重的血腥味。”震世九音说道。
“血腥味?”渡鸦从车厢内爬了出来,遥望山丘下,被雾气与阴冷笼罩的黑木小镇。
粘稠的血气飘散,有撕心裂肺的尖叫跨越数公里,来到此处。
声音此起彼伏,在距离的磨洗下已有些失真,只有恐惧不减半分。
出事了。
黑木小镇出事了!
渝州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墓船。
墓船登陆前小镇还好好的,登陆后就出了这样的事,不是墓船还能是什么?
他刚想说走,快过去看看,便听九音道:“走,过去帮忙。”
这是被人看穿后,不打算隐藏了吗?渝州挑了挑眉,看来乐于助人果然是九德之一。
几人马不停蹄,回到了小镇。
镇子里黑黢黢的,幽深小巷里,震天的喊杀与惊恐的尖叫连在一起,搅得人心魂不宁。
渡鸦点起了风灯,刚进入,便看到长满青苔的石板路面上倒伏着一具尸体。
血痕在他身后拖出了几米长,仿佛是要逃离,却最终葬在了这里。
渝州将他的身体翻转,男人双眼外凸,面目狰狞,将死亡那一刻的惊恐与痛苦凝固。
“当胸一刀,贯穿心脏。”渡鸦检查伤口道。
他眯起眼,朝四周看去,很快又在一口枯井边,找到了第二具尸体。hTTps://WWw.xs74w.com
尸体脑袋向下,腰部卡在井口倒垂下去,上半身便如那铜钟,还在左右摇摆。
两人合力将尸体捞了出来。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女性,成熟丰腴,恰好是女人最有魅力的年岁,可现在,她却死在了井口,被人像破麻袋一样丢弃。
“脑袋被重物锤击,对方力气不大,大概七八下才把人捶死。”经验丰富的渡鸦,翻开女尸的眼皮,做着检查。
“不是同一个人下的手,凶器也各不相同。”渝州反应很快,“尸体就留在路边,要么凶手不知道框架【轮】的律,要么,凶手并没有打算杀死他们,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渡鸦将两具尸体并排放好。
“为了验证,他们是否已被梦中怪物所取代。”渝州双眸幽深,看向那阴暗小镇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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