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小说>其它小说>十维公约第二部[无限]>第 198 章 灵魂矢坠-轮(19)
  这异常来的很突然,又找不出与“梦”的任何联系。

  真是奇哉怪哉。

  “怎么可能没有,但至今一无所获。”奥古斯都说道。

  “是吗?”渝州若有所思,一家五口搬迁到偏远小镇,可不像是解决问题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尤利卡是得了怪病,还是被不知名的律缠上,但大城市,治愈的机会总归是多一些。

  跑到穷乡僻壤,就意味着把所有命运交给上天,日后如何,只看天意。

  不过有一件事渝州无法反驳,那就是尤利卡的认知错误。

  细细想来,如果没有这个前提,这古怪的家庭不可能成立。

  毕竟失忆不等于弱智,要让一个7岁的女孩叫陌生人爸爸,可不容易。

  又是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吗?

  那么故事中究竟哪部分是真,哪部分为假呢?

  沉吟许久,渝州摇晃着茶杯:“说实话,你放弃了事业,仓惶逃窜的样子,可不像是为了女儿,更像是在躲避什么。”

  “我并没有放弃事业,只是股份代持而已,新城的石油工厂依然在我的掌控之中。”奥古斯都面无表情道。

  “原来如此。”渝州淡笑,他站起身,压了压帽檐,向男主人告别,“多谢奥古斯都先生,解了我心头的疑惑。”

  “那这件事……”

  “放心,为病人保守秘密是一名心理咨询师的守则。”渝州露出了一个专业的微笑,“不过临走前,我还想看看尤利卡,可以吗?”

  奥古斯都犹豫片刻,点头:“她受了刺激,还没醒来,希望你不要吵醒她。”

  “放心。”渝州离开书房,来到了卧室门口,女孩娇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晶莹的泪珠挂在脸颊,像是未经打磨的宝石。

  她似乎梦到痛苦往事,手脚不自觉抽搐一下。

  渝州想要走上前,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奥古斯都夫人冷厉的眼神所阻挡。

  叹息一声,渝州离开了别墅,门外,围拢的人群已渐渐散去,只余一两个,还在坚守。

  渝州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回望那高耸的四层建筑,心中百味杂陈。

  整个小镇中,只有他知道,尤利卡一家必与梦中之谜有关。

  如果嫌疑最大的莲并没有被取代身份,那么剩下的人中,还会有谁?

  像是有沙沉入心底,呼吸变得异常艰涩。

  当所有错误答案都被一一排除,剩下的那个,不管多难以置信,都是真相。

  他目光复杂,望向牢笼般的窗以及窗后那小小的身影

  ……会是她吗?

  步伐逐渐加快,渝州向着夏盖尔钟表店的方向前进。或许也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得到真正的解。

  只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

  夏盖尔钟表店门口。

  “喂,该死的老头,出来。”带着刺丁的马靴一下一下踢在钟表店的大门上,有不学无术的混混拿着敲碎的半个酒瓶,堵在门口。

  “你教训我们的时候不是很神气吗!现在怎么像躺在墓地里的尸体,一句话不说?”另一个浑身臭烘烘的家伙叫嚣道。

  与此同时,有人学着夏盖尔老人的口吻,捏着嗓子:“哦,你们这群坏家伙,我看一眼,就能知道你们脑瓜子里藏了多少肮脏的东西。”

  众人哄堂大笑。

  这就是渝州来时见到的场景,已经有人将这一次行动,当做了泄愤的手段。

  他压了压帽檐,咳嗽一声,有人看到了他,于是便围了过来。

  穿马靴的小伙吊儿郎当地走来,他甩着带尖刺的啤酒瓶,嘴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哟,这不是我们的……”

  他话还没说完,渝州便抬脚,膝盖重重顶在了他柔软的腹部,下一秒,薄如蝉翼的杖剑出鞘,横斩过咽喉。

  鲜血如一条直线泼洒出来。

  穿马靴的混混甚至来不及尖叫,脖颈便应声而断,只留下一张薄薄的人皮连着身体,

  他捂着断裂的颈,缓缓倒下。

  一瞬间,嘈杂的街道变得寂静无声。hTTps://WWw.xs74w.com

  渝州甩了甩杖剑上的血,轻笑道:

  “其实我挺好奇的,那些电视剧里的主角明知道拦路人要骂他,却偏偏要等人骂完才动手,你们说这是不是犯贱?”

  “是,是是。”围聚的五六个混混,都被这一手吓破了胆,纷纷点头应是。

  “同理,明知道有人想对你动手,却总是受伤后才出剑,是不是更加愚蠢?”

  “对对对。”几人点头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刚想摇头,便觉咽喉一痛,双双躺在了地上。

  “你们就躺在这好好反省一下吧,反正按照历史规律,也反省不出个什么东西。”

  渝州抛下几人,来到了钟表店门前,多次敲门没有回音后,他直接破门而入。

  夏盖尔老人倒在大门口,尸体已经冰凉。脑袋上有被啤酒瓶砸出的巨大凹陷。

  看样子,他是带着伤,用命锁上了店铺大门,不让那些混帐破门而入。

  渝州放下老人的尸体,抬头看向狭窄的木梯。

  木梯之上,阁楼中的人似乎并未发现异状,那带着剧烈咳喘的声音还在呼唤:

  “夏盖尔。”

  “夏盖尔。”

  渝州叹息一声,将老人的尸体扶起,抱到了他惯常使用的工作椅上。

  又伸手摘下他破碎的眼镜镜片,这才微微一顿,缓声对楼上的人说道:

  “来了。”

  再次踏入那个弥漫着老朽与死亡气息的房间,妇人垂死的面庞露出惊讶的神色,艰难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夏,夏盖尔呢?”

  “他在替您熬药,过一会儿就上来。”渝州将女人扶起,语气平和的说道。

  妇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干枯的手掌捂在嘴唇上,剧烈咳喘起来:“外面,外面乱套了吧?”

  “再狂躁的风也终将平息,您无需多虑。”渝州宽慰道。

  “是吗?”妇人神色有些凄楚,但很快便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你来找我,是有事想要询问我吧。”

  渝州点头。

  妇人笑了起来,苍苍白发下,带着一丝狡黠:“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一件事吗?想到老人现在的处境,他有了一丝猜测,不再犹豫,点头应允。

  妇人像是得到了慰藉,浑身放松下来,软绵绵的靠在了床背上。

  那浑浊的眼眸望向无人的卧室门,顺着木质扶梯,一路向下,像是在找寻那个陪伴了他几十年的人。

  随后那将死的身体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像是要将那一生的温柔燃尽:

  “我和他相识在70年前的普莱城,那是一座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内陆城市,气候糟糕透了,一年中,有九成时间是在下雨。

  那又是一个雨天,我的面试又一次失败了,那已是我人生中的第三次。即便学了那么多年,我依然和司法隔着一条鸿沟,所有人都对我失望透顶,包括我自己。

  我跑了出去,漫天大雨迸溅在地面,弥散出了一层模糊的潮雾,像是要将我的未来遮蔽,

  理所当然的,我摔了一跤,理所当然的,摔坏了老师送给我的表,那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不是吗?”

  她笑了笑。

  “厄运走到极致时,就将迎来好运,这就是小昆仑常说的否极泰来。”渝州猜到了故事的发展,不由摇头微笑,多么俗套,又多么经典。

  “是的,我去了钟表店,遇到了他。他坐在台前,穿着并不合身的工作服,正修理着一块黄铜表。

  暖黄色的光落在他有些少年气的眉眼上,将眼窝打的极深。明明稚气未脱,可嘴唇却抿得极紧,工作一丝不苟,像极了那些浸淫几十年的老匠人。

  我打开了门,风雨卷入,他宽大的工作服被吹起,像是天使张开了羽翅。

  那一刻,连时间都醉在了温柔的梦境中,只愿酣眠,不愿离开。

  我呆呆的望着他,那年,他不过20出头,而我已年近30。

  长时间的熬夜和郁郁不得志,让我的外貌憔悴异常。

  魂不守舍的回到出租屋,我做了一个现在看起来都十分鲁莽的举动……

  哈哈,看你的表情,是不是十分意外?”

  渝州闭上了张开的嘴,他以为是夏盖尔老人某一句话,某一个举动,触动了妇人,没想到,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嘘,可别告诉他,从前他问我时,我都说是他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打动了我。”妇人痛苦的面颊上浮现出了一丝羞涩。

  渝州无奈点头。

  妇人笑了起来,“屋中,我拿出日记,写下了前因后果与死亡的理由,便服下【无痛药丸】。

  像是时钟向后拨转了一圈,再醒来时,我已是29岁。第一眼便看到了面前的日记,以及日记上书写的文字。

  当时的我大怒,拿起笔便在上面刷刷书写,痛骂30岁的自己简直像个白痴,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抛弃时间。

  心有不甘的我再一次冒着大雨跑了出去,来到了钟表店。几分钟后,29岁的我认同了30岁的观点,于是,再一次服下药丸。

  醒来后,28岁的我又一次勃然大怒,痛骂29岁和30岁的自己越活越回去,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竟然会沉醉在男人的美色中。

  于是我又跑了出去。”

  “28岁的您又败北了。”渝州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人总是要学会妥协,不仅仅是和从前的自己,也是和未来的自己。”妇人辩解道。

  “看来27岁的您也妥协了。”渝州用调侃的口吻说道,“那么几岁的您才学会抗争呢?”

  “26岁的我抗争了一次,毕竟那一年我在老师身边学习了很多,那无疑是一段痛苦的回忆,熬夜,背诵大部头的法学书,无休止的考试,如果再来一遍,我会崩溃的,不过现在想想,还好全忘记了。

  那一关之后,我豁达了很多。”

  “是破罐破摔了吧?”渝州无奈道。

  “是豁达,既然最充实的一年都抛弃了,那么浑水摸鱼的25,24和23岁,也就没什么好可惜的了。

  退回到了22岁,我看着那8年来写的日记,看着痛苦又无法挣脱的自己,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我真的该走这条路吗?

  第1次,我没有跑去钟表店,而是坐在书桌前,想了很久。

  然后,我的时间回到了20岁,回到了一切的原点。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日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与窗外陌生的城市,心中是无尽的茫然。

  10年过去了吗?可明明就在刚才,母亲还拉着我的耳朵,让我学习司法,父亲则怒斥着,想让我当一名家庭教师,他们坐在乱糟糟的客厅中,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谁都没有问我的意见。”

  十年时间,总是随波逐流,常常痛苦,不时悔恨,却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渝州望着她,第1次真心诚意的恭喜道:“看来这一次,您选择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以及那个对的人。”妇人语气轻快,目光柔和,望向摆放在桌边,像是小提琴的乐器,“那是我的老家伙,陪伴我追到了他,也陪着我们一起走过了漫长的时光。”

  青年,中年,老年,有过争吵,有过埋怨,但还是一起来到了脸上爬满皱纹的年岁,皮肤慢慢变得褶皱,他们总是相约在来年共同赴死,却在第二年发现,有太多不愿忘怀的回忆沉淀在时光中。

  “不舍得啊,舍不得。”

  她喟叹一声,眼中含着泪,“可时间终归是走到了尽头。”

  渝州心中募地一沉,河鱼伴随水流走过了万水千山,终于到了分别的海口,他静静等待老妇人最后的请求。

  像是聆听时光最后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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