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没说话。
楚潇潇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好抓抓头发,努力掩盖过去：“算了，我就是……”
“是。”
楚潇潇惊了一下,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猜测和被别人明确肯定，完全是两回事。
她仰着脸,努力想从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找寻蛛丝马迹：“那你，想做我男朋友吗？”
刘广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的耳尖似乎微微红了一点,在周围错乱的霓虹灯光下更加显眼。
楚潇潇只看了一会儿就察觉出来了，没想到刚刚还硬气的社会哥突然就被调戏得耳朵红了。
她有点得寸进尺：“啊呀，那我高三还要上学怎么办？”
“我可以等你。”刘广川心跳得很快，一句话脱口而出。
但这答案显然不是楚潇潇想要的，她后退一步,绕着刘广川转了个圈。
刘广川这人身材很高,长得也挺好看的，真是奇怪了,以前怎么都没注意过他？
楚潇潇想着，转到刘广川面前,学着霸道女总裁的样子抬了一下他的下巴，清清嗓子：“咳咳,这样,你不能和我生气、吵架,影响我心情,我上课的时候不能走神，所以也不能老想着你。”
“要是这些你能接受的话，我就允许你高三的时候成为我的男朋友。”
楚潇潇说完，大概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有点苛刻，往回找补了句：“那个，我抽空可以想想你。”
半晌，刘广川都没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楚潇潇的耐心都耗尽了，他才伸手，有点试探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是不是我答应了，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楚潇潇：“你说呢，六哥？咳，男朋友哈哈哈哈。”
回去的路上，楚潇潇坐在刘广川的摩托上，不知道为什么，刘广川似乎骑得特别快，快得能飞起来。
“刘广川！你慢点！啊啊啊啊慢点！刘、广、川！”
-
高三时光似乎过得很快，高考结束后的那一个月，楚潇潇和刘广川几乎把小情侣能打卡的圣地都打卡完了，两人撒欢地玩，有点要把高三丢掉的恋爱时光都补回来的意思。
各大高校公布提档线那天，楚潇潇坐在魅色酒吧二楼一处安静的包间内，包间只有她一个人，对面屏幕播放着音乐。
刘广川推开包间门的那一瞬，就看到她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桌子上横七竖八倒着几罐啤酒，她手里还抱着一罐，正喝得双颊嫣红。
“潇潇。”刘广川走过来，伸手拿走她手里一罐啤酒。
她却不依，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仰脸看他：“别抢我酒，走开走开啊！告诉你，我老公可要来了，走开啊！”
是真的喝醉了。
刘广川皱着眉把她的酒放到一边，抱她起来：“你老公就是我，走了，送你回家。”
“老公？”她迷糊地喃喃一句，似乎清醒一点，眯着眼睛瞧他，“你是刘广川那个大笨蛋吗？呜呜呜我对不起他呜呜呜……”
刘广川拧眉：“你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我、我我就差一分，呜呜呜我和提档线就差一分，”楚潇潇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要被打去第二志愿了，可我第二志愿报的是锦官一所大学，呜呜呜好远啊我们一西南一华北。”
刘广川抱着她的手突然收紧了些：“确定要去那？”
楚潇潇：“嗯啊，怎么办嘛，我都没自己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呜呜呜老爸说租房子去陪我，那老头就这么说说，骗子，你们都骗我！”
她说着，双手控制不住地乱挥着，几次招呼在刘广川的脸上。
刘广川微微皱眉，腾出一只手，抓住她乱挥的手，握在掌心里：“我们不是还没报名呢么，要不，我去陪你？”
出成绩之后，有一种很奇怪的情况，一本报名早于二本，二本早于三本，三本早于大专。
刘广川大专报名还有一阵子，他想要不看看锦官有没有合适的大专院校。
“真的吗？”楚潇潇好像突然醒酒一样，眼睛亮晶晶的，“那你爸妈会怎么说呀？”
“我爸妈已经不在了，只有奶奶，在大伯家。”他说话语气很淡，像是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被他抱着，楚潇潇突然不乱动了，她抬头盯着他，看着他眼睫下落下的阴影，问：“你难过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们几次。”
恍惚间，楚潇潇感觉心微微疼了一下，她从没想过刘广川这个人又怎样的家庭。
她只看到他在麻狐街很风光的，一头脏辫没人管，打架吵架没人管，骑摩托撒欢没人管。
可他大概也是，希望有人管的吧。
可能是酒精有些上头，楚潇潇大着胆子凑上来，唇瓣轻轻碰了他的唇瓣一下，两下。
他的唇很冰凉，似乎还有些紧绷。
刘广川大概被亲蒙了，只是呆呆地盯着她。
楚潇潇笑了一下，有点顽皮地摸了摸唇角：“第一下是替你爸爸亲你的，第二下是替你妈妈亲你的，这一下嘛……”
说着，她又凑上来，故意在他唇角咬了一下：“是我亲你的，我们都很喜欢你哦。”
刘广川：“……”
他呆呆地看着她，手指不自觉收紧，咽了咽口水，似乎紧绷着，却绷不住，低下头重重地亲了回去。
那年，楚潇潇果然被锦官一所大学录取了，刘广川也依言去了锦官一所专科院校，两人的学校挨得很近，几乎天天都要腻歪在一起。
大二结束那年，刘广川两年学制毕业，家里大伯托关系找了一份汽车修理厂的工作，工作很杂也很枯燥，他没干多久就不干了，刚好年龄符合，就去报名当兵。
一开始，楚潇潇觉得这是光荣到她能吹嘘一辈子的事情，没想到刘广川才当兵一个月，两人通电话的次数还不到三次。
他们在部队要上交手机，哪怕能通上电话，他似乎也很忙，或者训练得很累。
大三结束那个暑假，楚潇潇不打算继续深造，开始了她租房子找实习未来找工作的生活。
从寝室里搬着大包小包往校门口走的时候，她累得手指都在颤抖。
她约了搬家公司在门口等，奈何她东西太多、人家又不能进来，从寝室到校门口这段路只能她自己搬。
夏日午后的太阳很毒，她终于走到学校门口，额头后背都是汗。
没有着急打给搬家公司，她先打给了刘广川。
电话那头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你大爷！刘广川！”楚潇潇一脚踢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箱子打了个转倒在地上，她对着已经黑掉的屏幕叫嚷，“刘广川！告诉你，你现在飞回来在地上打着滚和我求饶，我都不会原谅你！”
她自作主张删掉关于刘广川的一切联系方式。
那会儿年轻，又不会处理感情，其实她没想他求自己，也没想和他永远断绝关系，她就是想。
闹闹脾气。
等那个男人来哄哄她。
可是他一直没来。
怎么就不来了呢？
-
窗帘拉开一角，和煦的阳光洋洋洒洒地溜进来，床上的人似乎还在熟睡，她紧皱着眉，大概是沉浸在了梦魇里。
梦中是她毕业的那所大学，校门口，刘广川站在她面前。
他剪了头，曾经的脏辫变成了很短的寸头，肤色晒黑了不少，整个人站军姿似的站着，浑身气质更显冷硬。
似乎她是一个旁观者，在她身前站在一个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
那女孩说：“你来干嘛？”
刘广川薄唇动了动，好半晌，才说出一句：“你把我删了？”
女孩扬扬下巴：“嗯。”
“为什么？你要和我分手吗？你喜欢上了别人，还是……”
“不是，”女孩看着他说，语气很冷硬，“就是不喜欢你了。”
刘广川局促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搓了搓。
他比起在麻狐街的刘广川似乎成熟了，也更内敛了。
“那不打扰你了。”他说。
一瞬间，光怪陆离，眼前的两人都消失了。⑦④尒説
被光晃了眼，楚潇潇伸手遮挡眼睛，很快的，眼前又亮了起来，只剩下刘广川一个人。
好久没见了，刘广川似乎憔悴了些，下巴处的胡子没刮，硬气的古铜色皮肤，整个人很有阳刚气。
他走到她面前，问：“可以不订婚吗？”
这次，没有其他人，只是问她。
楚潇潇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双眼似乎不如高中那会儿黑亮了，里面有很多复杂的东西。
她没回答，反问：“你喜欢我吗？或者说，你喜欢过我吗？”
刘广川没说话。
楚潇潇似乎是苦笑了一下，心有点痛，很想哭：“我提分手后，你来找过我吗？后来我听说，我妈妈似乎是找过你和你大伯，你是因为这个不来找我吗？”
“还是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你知道吗？我自己都觉得，那会儿交往，你是怕伤了我的面子才答应喜欢我的。”
“其实知道我妈妈找过你之后我联系过你，当时我想，只要你哄哄我，哪怕妈妈不同意，我也肯定站在你这边，但我联系你，你不理我，我才发现，原来我身后空无一人啊。”
说完，她又追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刘广川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低着头沉默。
“算了，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也不想猜了，我要订婚了。”
一时间，刘广川抬头，却在抬头的一刹那，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猛地，楚潇潇睁开眼，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是梦。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坐起来，努力回忆了会儿梦到的一切。
她闹脾气和刘广川提分手，刘广川再也没找她，期间知道她妈妈去找过人家，她去魅色酒吧等，被黄西赶走。
刘广川后来都没见过她一次。
清醒过来，她抱着被子，整个人小猫一样蜷缩在床角。
“其实我没想别的，我见不到你，我没有安全感，你就不能明确告诉我你爱我吗？”
喃喃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在和谁说。
就这么呆坐了半晌，手机震动两声，一条短信进来。
朱晓：【潇女侠起了吗？可以到楼下跑步吃早饭了，我等你。朱晓。】
楚潇潇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刚好七点，这人一直都是这么规律又刻板。
她回：【等我一会儿。】
这周末就是他们的订婚典礼了，她捶捶头，觉得自己婚前还梦见前男友这件事有点可耻。
她飞快梳洗打扮，穿好运动装，还不忘给宁兮打了通电话过去：“兮兮！兮兮！快回北川！周末我订婚！”
不知道对面那人是不是还没睡醒，她沉默了会儿，轻声开口：“嗯，你说什么？”
“快回北川呀！周末我订婚，嗳——你那儿干嘛呢？”
“嗯，我……别动，嗯我已经回，回北川了，周末嗯，周末可以。”
楚潇潇没反应过来，好奇地追问一句：“不是，你那儿什么声音奇奇怪怪的……”猛地，她想起什么，“啊啊啊聋了狗耳朵了，告诉你家里那位注意着点！”
“……”
那边，宁兮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挂了电话，却感觉程琛的手顺着她的腰一路上滑。
“小姑娘，七点半了，不起么？”
宁兮一连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眼皮都睁不开，迷糊着说：“好困呀，昨晚都没怎么睡着。”
程琛轻笑出声，在她眼角轻轻亲了一下，开着玩笑：“那小公主再睡会儿，臣去准备早膳了。”
宁兮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头蹭了蹭枕头，没出声。
程琛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勾来床角的浴巾系在腰间，翻身下床。
窗帘罅隙透过来淡金色的阳光打在他的腹肌上，八块腹肌，劲壮紧实，冷白色皮肤似乎笼着一层淡淡的薄汗，腰侧几道淡红的抓痕，平添一股暧昧色气。
他弯腰，勾走床榻边一件白衬衣，穿好。
半小时后，醇厚的奶香伴着一股面包味传出来，程琛站在会客厅外的阳台上，眉眼含笑地讲电话，心情似乎很好。
“师父，我是在休我的年假。”
电话那头的男人吼道：“什么休年假，公司上下乱成一团，群龙无首，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你休什么年假，赶紧回来，我还等着回柏林呢。”
不同于那人的急躁，程琛淡然地转着扑克牌，声音也不紧不慢地：“师父，我在陪老婆，您总不会压榨员工基本权益吧。”
贺总：“……”陪老婆是什么基本权益？谁没有似的？
阳台落地窗前，程琛优哉游哉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英挺的轮廓线条，敞开三颗扣子的领口，依稀能见的性感锁骨。
贺总：“行，你陪老婆，刚好，我也去你们北川看看，和你老婆讲讲你的国外风流史。”
程琛笑：“我哪有什么国外风流史？”
他指尖的扑克牌转了转，半真半假地说：“师父，您真要来？那我早早准备好宴会厅接待您。”
“但话先说在前头，我追老婆可是什么强取豪夺、死缠烂打，什么孙子兵法、葵花宝典，都用上了，比在国外精神病院‘遭罪’还卖命，您可别给我搅黄了。”
贺总咳嗽两声：“嘿——你小子……”
“程琛！”
“程琛！程琛！程琛——”
程琛握着手机的手指一顿，丢下句“师父，我有事”，就挂断了电话。
贺总：“……”
程琛循着声音跑回卧室：“怎么了？”
卧室里，宁兮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有点怯生生地看着他。
然后，她伸出手，指了指床尾的睡衣：“我够不到。”
“啧，”程琛笑出声，勾来睡衣递给她：“最近使唤我使唤得挺顺口，要伺候您穿上么？”
宁兮一噎，抓过睡衣，不大高兴地脱口：“你不想想是谁让我这样的！”
倏地，她顿了下，头忙缩进被子里，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
程琛听懂了，身子半倚着墙，故意逗她：“嗯？是谁？说出来我帮你揍他。”
“……”宁兮拽着被子，“出去，出去啊你！”
等程琛出去了，宁兮又在卧室里磨蹭了半晌，才进了餐厅吃饭。
餐桌上摆着两副餐具，烤得醇香的面包和温热的牛奶。
程琛已经坐在了东位的位置，宁兮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她大概太饿了，先把面包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团，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口牛奶。
似乎意识到这个动作不怎么文雅，她咽下面包，侧头看程琛一眼。
猝不及防，和他的目光对上。
他一手端着牛奶杯，喝了一口，垂着眼，有些灼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喝牛奶时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眼尾撩人的凤眼似乎也轻轻眨了一下。
宁兮感觉耳朵很烫，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一口塞进一块大面包被他看见，尴尬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
程琛是个人精，只撩起眼皮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脸怎么红了？这么喜欢我？”
拖长的尾音让问句显得缱绻带着笑意。
宁兮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她没觉得自己脸很烫：“我脸红了吗？”
“嗯，”程琛点点头，睁眼说瞎话，“所以，你在想点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真的啊呀呀——你干嘛！”
程琛鞋尖一抬，勾住她的椅子腿，把她连人带椅子勾了过来，伸手，揽着她的腰抱过来，抱到他的大腿上。
“真的什么都没想？”
宁兮后背抵着桌子边，双脚碰不到地面，挣扎了两下：“没有。”
程琛力道收紧了些，不让她掉下去：“真没想？”
“没有。”
程琛笑了一声：“小骗子。”
好像心思被看穿，宁兮怔了一秒，没再挣扎，只是看着他。
程琛凑过来，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声音极轻极轻，几乎是气音说话：“商量一下，以后你嘴上多骗我一次，我床上多撞你一下，好不好？”
宁兮反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瞬间又羞又恼：“流氓！”
大概是故意招惹她，看着她脸红的样子，程琛喉咙发出几声低笑，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亲了一下脸颊，慢慢蹭到唇角。
还没碰到唇角，不知谁的手机煞风景的震动不停，程琛低骂了声，宁兮却突然清醒过来：“手机，我手机，有电话。”
她推开程琛，回过头，反手向后摸来桌上的手机，一看屏幕，是刘广川。
程琛垂头看了一眼，轻嗤一声：“你们还挺熟的？我认识你多久，才骗到你手机号？”
宁兮：“那是因为你那会儿图谋不轨。”
程琛：“……小姑娘，还挺会顶嘴的。”
宁兮接下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刘广川急促的声音传来：“你知道楚潇潇订婚在哪里吗？我加她微信，打她电话，她都不理我。”
“我知道。”宁兮说了地址，电话那头的人飞快挂了电话。
宁兮：“……”
“你说他们还有可能复合吗？”
程琛拿走她的手机，把她抱得更紧些：“你操心别的男人干什么，怎么不操心操心我？”
他的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缓缓地，似乎是极近温柔地亲着，慢慢移动到唇尖。
伸手，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衬衣下摆处，撩起：“想验验货么？”
“……”
然后……
一声密码锁打开的声音，也没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一声‘卧槽’，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房门又重重地关上。
程琛：操了……
宁兮：“……”
三秒钟后，门口传来黄西颤颤巍巍的声音：“琛、琛哥，你你在忙吗？你好了吗？那个，那个贺总急电打到我这儿了，你要不要……”出来接一下。
他觉得，他要是再说下去，程琛隔天能把他扔去南非挖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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