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你都爱我。
弯月掉进云层里,半露不显,四散的星子愈发灼目。
昏沉的、氤氲的夜色模糊不清,初秋的潮湿席卷蔓延,窗台上挂上了凝集的水珠。
还有一两个小时就要天亮,沉寂的街头巷尾逐渐活跃,暖橘色的黄晕铺洒,远处的市区已有穿行的车辆,接连不断地驶进城市的另一端。
屋里又清净下来,窗纱被风吹起,轻软拂动。
她们半是依偎,过后谁都不出声。南迦美目微阖,一张好看的脸隐在浓郁无边的静默中,长久坐着。纪岑安再挨近她一次,白细的手指穿过她清瘦背后的发丝,稍稍曲起勾了勾,接着再为南迦整理睡袍,慢慢收拢领口,指尖捻起袍子边缘往下拉,力道很小,期间有心无心触着南迦瓷白光滑的肌肤。
若有若无的痒意持续了好半晌,从上到下,一寸一寸滑到小腹那里。
耐心整理一番,动作细致,重新绑带子,不慢不紧的。
顺带将有褶皱的地方也一并扯了扯,最后又揽上南迦的腰身。
纪岑安喜欢就这么抱起她,以前如是,此刻如是。
从来没变过。
低头的方式也是,还是老样子。
拿准了南迦的弱点,也不逼对方,但至此也足够了。
根本不需要再费力做什么。
南迦轻咬牙关,强忍着。
一直拽着纪岑安的袖口不肯放开,仍旧一言不发。
纪岑安仰起上半身,与之对视,揉揉她的后腰,随即再向上延伸,待抚到南迦的下巴了,占有欲满满地抬起,偏侧脑袋,又凑上前含住她的唇。
气息互渡,以此慰藉。
南迦执拗,不回应,过一会儿还抓纪岑安更紧,右手摸到这人左边锁骨往下的地方,虚虚地碰了碰。
……不止碰,等到缓过劲儿来了,倏地再推倒纪岑安。
不管下方是棉被垫着还是空床,只管把人摁着。
纪岑安不躲,倒下之际还用手护着南迦,不让她磕撞着了。
被子彻底掉落,一瞬间滑下,层叠堆在床脚的位置。
窗外泛出曦光了,照出两人有致的身形,为她们镀上一层不清楚的光晕。
纪岑安在南迦耳畔轻语,说了句从未讲过的话。
像有一股暖意冲来,南迦怔了怔,不受控制地停住。
纪岑安再说了一遍,语调极轻极缓,字字落在南迦心口。
眼睛都有点红了,南迦身子都微抖,片刻,才死死压在纪岑安身前说:“你别想……”
纪岑安拉她下来,再亲她,哪儿都亲,一处都不放过。
嘴巴,脸,脖子。
还是预料中的结果,只能是一方服从另一方。
南迦一如既往是落败的那个,所有的坚持再怎么固执,到最后都化作清早的虚无云烟了,随着日头的上升而渐渐被消磨殆尽。
难得的阴天,与夜里星月齐现的灿烂光景不同,白日里一开始就乌云灰蒙,天幕上方犹如染上了一层刻意的暗沉。
依照昨夜商量好的,纪岑安先离开这里,低调避开那些暗中的烦人眼线。
南迦九点左右才出门,走出小区就前往公司,由司机来接,到了艾加以后再接上昨日的安排,不受影响地继续做事。
夜里的一切与白天两相分裂开,各不干涉,仿若两个不能融合的异世界。
敛起那些有的没的,纪岑安转身就投入自己的计划中,而南迦也沉心专注对付裴少阳一行人,还有接洽孙家那边的事宜。
一晚上过去,早先的事态继续发酵,往它必要经历的方向发展。
裴少阳他们出手挺狠,不给这边半点喘息的机会,生怕一撤力艾加公司和孙家就又逆风翻盘了,因而连续向两方施压,欲趁机追着重创,一定要把这两方,尤其是艾加公司击溃搞垮。
咬人的狗不叫,一旦有机会就会穷追猛打,依照裴少阳兄弟俩睚眦必报的作风,后面的一阵子必然还有一番作妖,而且是必须狠狠撕下一块肉、必须以鲜血淋漓的代价偿还的那种。
这类疯狗向来如此,斯文的皮囊下是不仁不义的阴毒,他们对南迦和孙老头儿的记恨不会止于此。
南迦进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文件,叫助理团进办公室进行汇报,并做好相应的行程布置。不再托给蒋令怡经手,但亦不会疏远这个“尽职尽责”的得力秘书,待蒋令怡和其他人都一视同仁。南迦有分寸,既然昨天不拆穿蒋令怡,那后续必是另有计划。
裴少郭晋云兄弟费心才把人拉到他们阵营里,这边自是得给点他们想要的内容,太快解决了反而不值当。
好歹也是一颗棋子,为谁用都是用。
另外,有一个蒋令怡,多半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急匆匆除掉这一个着实没必要。
如往常一样,南迦透露部分工作流程,依然“保持戒备”,不会全部告知手下。
蒋令怡周到泡一杯咖啡进来,今天的没加冰,可口味不变。
弯身端给南迦,同时为老板整理一下桌面。
南迦看在眼里,无意瞥见蒋令怡颈侧有一块不起眼的伤疤,虽然大部分被白衬衫掩盖住了,但依稀能看出些许。
以及,蒋秘书右手中指上有割伤,最近新添的,已经结痂了,看着像是小刀子或摔碎的瓷器划伤的。
早前一门心思都在焦头烂额的商业上,南迦从未发觉这些,眼下匀了两分注意给蒋令怡,这才发现她处处都不对劲,诸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
不动声色的,南迦收回目光,直到蒋令怡要出去了,喊住她:“蒋秘书。”
蒋令怡停下,回头望来,疑惑问:“南总,您还有事?”
南迦定定看着她,不言语。
还当是怎么了,蒋令怡不自觉就紧张,脸上的血色都顷刻消退了大半。
可下一刻,南迦只是拿起桌上的文件,往上一递,温声说:“资料没拿,往这儿了。”
蒋令怡回神,背后贴着薄汗,乍然松一口气。她折回去,接着文件,恭敬说:“抱歉,刚刚没注意。”
南迦严格:“上班用点心,不要小事都做不好,这种都记不住。”
蒋令怡应道:“是,我会改正。”
“如果压力大,可以请假一两天,休息调整一下,不用硬抗。如果调休用完了,单独找我批也行,最近工作多,但是身体健康摆在第一位。”南迦说,看出她脸色煞白,为之找台阶下。
“我就是昨晚熬夜了,有点累,不过不用专门请假休息,没事。”蒋令怡说,“谢谢南总了。”
南迦话里有话:“不要犯低级错误。”
可惜蒋令怡听不懂,只当那是苛责,点点头,回道:“是。”
南迦拿起另一份文件打开:“下去吧。”
蒋令怡出去,整个过程未起任何疑心。
也不知道是懵圈过头了,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
北苑。
纪岑安在那里待了半天,和赵启宏一起。
下半天是纪岑安只身外出,避开这边的某些贼心不死的跟踪者,一连转至好几个地方。
艾加公司、阿冲那里、杨开明家,甚至是理工大学。
纪岑安一个人都没见,只是确保所有人的状况,发现他们平安无事后,又潜回北苑,随后做一些准备。
至于到艾加公司那边,纪岑安并不是为了南迦,而是看看昔日的团队。
都是悄然进行,这回真只有她自己清楚。
等到尘埃落地了,纪岑安才找上早被艾加公司开除的蒋书林,约见这个往日的朋友。
她直接到蒋书林的住所,在楼下候着。蒋书林一回来就能看到她,径直遇上。
蓦地发现纪岑安的那一刻,蒋书林还以为是眼花认错了,不敢相信地杵在那里,半天没上前相认。
纪岑安取下帽子,打招呼:“老蒋。”
蒋书林脑子都转不动了,似是在做梦。
早知道她回来了,但没料到她会到这儿找自己。
到底还念着当初那份携手共进的情谊,还有纪岑安曾帮过自己许多,蒋书林先四下张望一圈,其后手忙脚乱拉着纪岑安朝偏僻的地方藏着。他有点激动,见到纪岑安都快颤了颤,强行压住惊讶和重逢的高兴,他放低声音说:“老大,真是你。你咋……你怎么过来了?”
纪岑安解释:“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蒋书林脱口问,可旋即不等纪岑安张嘴,又赶忙止住,拉着纪岑安上楼,“这里不方便,先上去,到我那里坐会儿。”
纪岑安答应,跟着走。
蒋书林住的地方是租住的一室一厅,环境较差的老小区,和他女儿一起。
自从被艾加公司开除以后,父女俩过得不好,处境越来越困难——出生就带病的女儿医疗费用太高,没了那份高薪工作,蒋书林都快负担不起女儿的治疗,愈发举步维艰。
今天是周二,家里的小姑娘还在学校,晚点才回来。
蒋书林进门就泡茶水招待纪岑安,忙来走去,挺殷勤。
他有好多想问的,想跟纪岑安聊聊,叙叙旧。不过场合和时机不对,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纪岑安单刀直入,不装腔作势:“老蒋,我需要你帮个忙。”
蒋书林愣住,但还是转过脑袋,有义气地问:“什么?”
纪岑安说:“我要见邵予白。”
蒋书林滞在原地,脸色变了变,略微诧异。
“我知道你一直都和她保持联系,她告诉我了。”纪岑安讲道,重述一遍,“我要你带我去她那里,找她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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