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家伙正在院子里的石阶上玩飞行跳,先是扔一个小骰子，到了哪个数，谁就照着画出来的框往前跳。
历枝玩得正开心,就听门外传来轿车的声音，她能认出来是爸爸的车,于是朝慕时道：“你快去开门。”
慕时正踩在前面的棋框里,眼看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于是摇头，“你去开。”
历枝皱了皱眉,“你比我高，你去开。”
慕时继续扔骰子，显示“3”，他往前跳到了飞机头，扭头朝历枝笑道：“耶,我赢了！”
历枝憋着小嘴继续玩,这时院子门传来推拉声,慕时高兴地扑到妈妈怀里，说：“我赢了妈妈！”
慕绵弯下腰摸了摸他脑袋，“这么好玩呀,那妈妈也来玩一下。”
此时慕绵拿过儿子递来的骰子，见历枝低着头叫妈妈,因为输了明显有些不高兴，于是慕绵让慕时去找爸爸提东西，她来跟历枝玩。
“来,枝枝,妈妈站在开始线跟你玩,你就站在现在的地方,好不好？”
历枝点了点头。
慕绵就扔骰子，她也很久没玩过这些小孩游戏了，一时兴致来了，两母女轮流扔骰子和跳飞行棋，玩得不亦乐乎。
谢时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在最后决一胜负。
“枝枝，妈妈准备扔了，你帮妈妈看是几。”
说完慕绵往地上一扔，骰子咕噜噜地滚到小女孩脚边，她弯腰看了眼，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六……”
奶呼呼的声音开始哽咽。
慕绵愣了，忙走过去，就听历枝捂着眼睛：“妈妈赢了……呜呜呜呜……”
妈妈让了自己一半路，居然还赢了她。
历枝也太惨了呜呜呜！
“枝枝！”
慕绵本意是想让女儿赢回来哄她开心的，谁能想到她今天手气这么好，最后超车了！
谢时蕴赶紧牵着慕时去哄女儿——
“枝枝哭了？！”
突然，屋里传来历莉急匆匆的声音。
慕绵心头警铃一响，完了肯定要被妈妈训了。
此时厉莉赶紧弯腰把哭嘤嘤的外孙女抱了起来，一边哄一边说：“怎么回事啊，谁欺负了你？告诉外婆……”
慕绵扯了扯嘴角，“妈，刚我们在玩飞行棋呢。”
历莉：“玩个游戏怎么就哭了，你这个当妈的……”
忽然，谢时蕴推了下慕时，把他拎到历莉面前：“慕时还小不懂事，也不知道谦让妹妹。”
慕时：？？？
慕绵：！！！
历莉垂眸一看，见外孙愣在了原地，柔声道：“阿时玩飞行棋赢了妹妹啊？”
慕时抓着裤缝，抬头看向爸爸和妈妈，张了张嘴，就见爸爸眉梢一挑，“小孩子别撒谎，你刚才可是很兴奋地跟爸爸说的。”
历莉见是外孙惹哭的妹妹，态度完全跟刚才教训慕绵的表情截然相反——
“阿时也赢了啊，真棒，外婆奖励你吃鸡腿！”
说着，又抬手拍了拍枝枝的后背，低声说：“外婆做了你最爱吃的盐焗鸡翅，超级香噢，枝枝要是不吃，外婆会很伤心的，所以别哭了，好吗？”
三两句话，把两个外孙哄回了屋。
慕绵看着自家母亲，果然，隔代亲。
她瞄了眼谢时蕴：“你污蔑阿时也是有一套了。”
谢时蕴：“让他在外婆面前保护妈妈一回，是他的荣幸。再说了，三岁就不让着妹妹，长大了还得了？”
慕绵：“……请问您三岁的时候在干嘛呢？还对儿子这么高要求。”
谢时蕴牵她的手，低声说：“在想我才不要跟那些幼稚的女生玩。”
慕绵：“……”
所以当初，慕时就不应该开始游戏……
-
吃过午饭，慕绵带着两个孩子午睡。
历莉在厨房和客厅里来回忙碌，还念叨着：“那边能烧纸吧？”
谢时蕴：“妈，带这些可以了。”
历莉边往袋子里放水果，边说：“先敬茶，后敬酒，记住了。”
谢时蕴略微点头。
历莉：“你先上楼休息，不是下午才去吗？”
谢时蕴：“妈，您不用忙，我自己来就行。”
历莉把他赶到楼梯：“我来我来，得让你们明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十几年前，谢时蕴第一次见慕泽和历莉的时候，尚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会叫他们爸妈。
但他从来不会吃外人客气的饭，除了慕绵家的。
当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是觉得南方的菜也还蛮好吃的。
只觉得，两位长辈也许是有所托才对他这么好，但现在，好像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甚至那种伪装的懂事也不用在他们面前挂着。
哪怕三十岁了，还能被长辈当小孩一样，害怕被数落和责怪。
这种感觉，还挺好。
下午三点，秋天的日头尚不算热。
车后座上，慕时和历枝坐在安全座椅上东张西望，这应该是他们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到墓园。
车子停稳后，慕绵把两个小孩都带了下来，把在家里教过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一会不可以大叫，也不能乱跑乱碰，跟紧爸爸妈妈，还有，妈妈教你们的手势，还记得吗？”
历枝和慕时双掌合十，虔诚一拜。hTtPs://wap.xs74w.com
慕绵这才放心地牵着他们的手往山上走。
墓园四周寂静空旷，入目除了石碑就是绿植，偶尔吹来几道凉风，倒让人心情沉静下去。
两个小孩见爸爸妈妈神色严肃，也不敢乱动，直到他们停在了一处墓碑前。
谢时蕴半蹲下身，清理了上面的灰尘，慕绵让两个小孩把花抱着放上去，在他们耳边轻声说：
“叫爷爷。”
历枝和慕时还很懵懂，“爷爷……”
这时，谢时蕴把带来的酒瓶揭开，刚要倒上去，忽然想起历莉说过的，先茶后酒，于是把酒放到一边，让慕绵带着孩子先往小杯子里倒了茶。
慕时站在角落里，看到爸爸把什么东西放在了身侧，好奇地走了过去，见是一瓶琥珀色的酒。
于是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左右看了眼，突然听到妈妈说了句：“茶敬完了，倒酒吧。”
慕时看了眼怀里的酒瓶，忙蹭到墓碑前，直接往碑座底下的土里倒了进去——
“欸！慕时！”
谢时蕴刚要把他抓回来，却听隔壁的历枝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哥哥，不要给爷爷太多，他刚喝了茶的！哇，看，他在喝耶！”
倒出来的酒渗进了碑座底下的泥里，慕时把酒瓶抱了起来，笑得像只小太阳：“爷爷喝得好快啊。”
原本阻拦慕时的谢时蕴听到孩子们的对话，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无声笑了下。
慕绵抬眸，看到他眼里闪过的碎光，抬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脸，而后，抱了他一下，低声道：“你看，爸很开心。”
谢时蕴把她搂在怀里，搂得很紧很紧，气息埋在她的脖颈间，笑的时候，慕绵听到他哽咽的声带。
过往需要被治愈的伤口，都会在未来以不期而然的方式让人释怀。
“谢谢你，慕绵，让我重新拥有了家。”
-
轿车开离墓园的时候，历枝趴在车窗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眼睛睁了睁——
“宋清嘉！”
慕时听见他的声音，也往车窗外看了过去，“是耶，是宋清嘉！”
慕绵回头看向车后座，“看到朋友了？”
历枝朝车窗外指了指，“妈妈，我们可以下车去找他吗？”
慕绵朝谢时蕴看了眼，就见他把车缓缓停在了路边，指腹摸了下开车键。
慕绵听到车门解锁的声音，下车去给孩子解儿童座椅，提醒道：“不要笑，不准提’死’这个字，知道吗？”
在墓园里看到认识的朋友，并不算什么好的相遇，但如果难过的时候有朋友在身边，或许能好受一些。
谢时蕴把孩子牵了过来，低声朝慕绵道：“我带他们，你到车里坐一会。”
慕绵点了下头。
她听谢时蕴说过，宋清嘉的母亲半年前死于车祸，当时孩子就在车里，护得很好。
此刻他出现在墓园，大概是跟孩子的生母有关，慕时和历枝过去，她还是不跟着好，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谢时蕴会这么心细。
“宋清嘉！”
忽然，墓园门口跑来了两道身影，喊话的是男生，宋清嘉转身看到自己的同学，突然愣了下。
但下一秒，就扭头继续往前走了。
“清嘉哥哥！”
历枝见他要走，忙追了上去：“你等等我们啊！你要去哪里？”
宋清嘉小脸拧着，看到两人拦在自己面前，就绕到另一边走，“刘叔。”
被他唤刘叔的是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闻言忙上前要拦住慕时和历枝，谢时蕴见状，说道：“好了，你们两个跟朋友打了招呼，就回去吧。”
历枝见宋清嘉表情有点凶，心里也有点害怕，嘴巴鼓了鼓，说：“你都带了什么东西？”
宋清嘉：“没什么？”
慕时看了眼，发现刘叔手里也没拿东西，于是道：“我们带了好多东西给爷爷。”
历枝点头：“是啊，还有一大瓶的酒噢。”
宋清嘉愣了，他就拿了一束花。
慕时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给爷爷倒的酒。”
历枝想笑，但注意到爸爸的脸色，于是走过去跟宋清嘉道：“你没带酒也没关系，可以去我爷爷那里拿，我们还给他带了好多东西呢！”
她话音一落，宋清嘉原本紧绷的严肃小脸在一瞬间崩不住，连着眼睛也变红了。
在历枝的印象里，宋清嘉从来都是眼里觉得他们幼稚的人——
慕时：“宋清嘉你怎么了哭了啊！”
谢时蕴一听，忙捂住儿子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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