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笑读完他全部的资料之后，对于他失踪这件事也不再感到惊讶。
“他……”杨笑指着邮箱里下载下来的那份“绝密文件”，声音有些发抖：“他和申芳有私仇，这……”
“申芳的父亲曾是K市□□局局长。而陈景的父亲，却是一名老上访户。”李清麟垂下眼帘，流露出些许同情的神色：“二十年前，他本该有一个考进A市公安局的机会，却因为申芳父亲从中作梗，最终因政审不合格而落榜。”
所以，当年的天之骄子才会回到这座远离繁华的小城市里，落寞地做着默默无闻的法医，终日和尸体为伴，没有结婚，自然也就没有家庭以及自己的后代——这一晃，就是二十年。
“但，这也只能说明他有动机……证明不了他就是凶手啊。”杨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逃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个节骨眼儿上‘始终’，警方马上就要发布通缉令的，他根本逃不掉。”
“那两具尸体。”李清麟似乎并不想继续讨论关于陈景的话题：“手被砸烂了，为什么？”
“啊？您在问我吗？”杨笑为难地缩了缩脖子：“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是为了掩盖什么吗？”
“合理的猜测，”李清麟背靠着枕头，鼓励道：“继续。”
“难道，难道凶手之前对这两个死者的手做了什么，如果不加以彻底破坏，就会暴露他的身份？”杨笑绞尽脑汁地分析起来：“比如说，在撕打过程中死者的指甲里留下了凶手的某些身体组织？”
“死者身上有防御伤么？”
杨笑赶忙低头翻了翻尸检报告：“……没有。”
没有防御伤的意思，就是死者死前没有挣扎、反击，也就意味着他之前的推理不能成立。
“如果说大脑象征智慧，那么手象征着……”李清麟沉吟道：“行动力。”
“他剥夺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他那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不合时宜地绽开一抹诡异的微笑：“仪式感，就这么重要？”
十八岁的内向少女、三四十岁的粗鲁男人。这是他基于第一具尸体对凶手做出的判断。现在这两具尸体以及已获取的信息告诉他，还有第三个凶手……
一个自傲自大、严重精神病态，并且非常重视仪式感的，男性杀手。
他的年纪？很年轻，至少大概率上如此，大概二十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他的性情？富有想象力，兴趣爱好十分广泛，性格却很内向，以至于他那些想象力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发泄；
他的外表？不算起眼，扔在人堆里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那种，和他的人一样普通。否则他杀人时的心情不会带着一种近乎怨恨式的发泄；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么？很有可能。他的手法谨慎有余而创造性不足，这和他的想象力不相匹配，只有新手才会这样；
他的动机？
他不需要动机。
有人已经替他做了选择。
“有三件事需要确认。”李清麟很缓慢地说道：“一，这两具尸体和去年涉事学校的关系；二，涉事学生的下落；三，与尹东明有过联系的查勘员的全部资料。”
“好的，我这就去查……”话说一半，杨笑才反应过来似的：“你，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查就好。”
然而杨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前脚刚出门不到十分钟，其中一名武警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小武警懵懵懂懂的接起，电话对面赫然传来一个男人冷漠的男中音：
“联邦安全局白崇简，请帮我转接李清麟——因办案缘故，有事需要向他核实。手续已经批了，你现在就可以向许松核实。”
“……”董姓武警狐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没错，确实是内线打来的，而且对白崇简的赫赫大名，如今警界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单核实几句之后，他只得听话地把手机递给了病床上闭目养神的男人。
两人隔着屏幕，良久沉默。
“假期愉快？”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毫不相干的两句话交织一处，又是一晌死寂。半分钟后，白崇简才道：“我这个年假一天没歇，一直在为你的事情奔走，腿都快跑断了。”
“真是令人感动。”
白崇简的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放松过，现在皱得更紧了。“你看起来状况实在糟糕，就别参与警方的事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废除死刑的议案已经提上日程，最迟两个月后就能上立法会。”
李清麟安静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他们是为了你，才推动这项法案的。”
“嗯？”
“他是你亲大伯！”白崇简终于忍不住急躁起来：“你这是什么语气？不信？”
“无所谓了。”李清麟眨了眨眼，微微笑着：“坏消息呢？”
“我刚才有告诉过你还有坏消息……？”白崇简摇了摇头：“算了，你总是无所不知。”
犹豫了一会儿，他才道：“我最近在查季老师。”
李清麟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去。
“有件事你可能已经猜到了。”白崇简头低了下去，避开他的视线：“我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那时我——”
“那时你的近视就已超过了一千度。所以，后来为了通过入职体检，你做了近视手术。”
白崇简愕然地张大双眼！
几个月前那个晚上，从A市警署看完尸体回来的路上，警车里——那时，李清麟问过相同的问题！
“……”他声音艰涩地反问：“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那季老师——”
李清麟神情很是平静，截口道：“你说得对，她很可怜。”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物尽其用。”李清麟轻笑：“趁着还有一口气在。”
“可你也是受害者！”白崇简陡然激动起来。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才攒足说话的力气：“如今的她已经不是……！”
话音未落，李清麟就猛地睁开眼睛，双目如炬地盯着他：“谁帮你查的，梅林？”
“……是。”除了梅林，还有谁的黑客技术，高到能连那个不知名孤儿院旧电脑里二十几年前的资料全都重新翻出来？
“除了你们两人，还有谁知道？”
“就我们两个。”白崇简气极反笑：“李清麟你什么意思，将来想杀了我们灭口？”
“是真相重要，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重要，你心里有数。”李清麟语气平和：“我相信梅林不会说出去，也希望你能保持缄默。”
“——就当最后帮我一次。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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