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发生后,森谷帝二的管家致电警视厅,为了替森谷帝二争取减刑,主动交出了炸弹的结构图。
可就连这也是个早有预料的陷阱,电线剪到最后,还有一红一蓝两根线不在结构图上。
一切走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如果说森谷帝二炸断电影城的承重柱,是为了毁掉这个他并不满意的建筑作品;那么座位之下的炸弹,就是他想要所有被困在电影城里的观众性命。
——作为被困在电影城里的观众一员,毛利兰被警车送往了最近的杯户中央医院,住院观察一天,确定没有后遗症后才回家。
她在建筑塌方时幸运地躲进了一处安全的三角区,又奇迹般在工藤新一的电话指导下拆完了炸弹。从头到尾,几乎说得上毫发无伤,反而是一旁陪床的另一个人,工藤新一在影院门口直面了爆炸的冲击波,随后又冲进建筑,扒开砖石翻找。
他的手掌被烟尘和碎石划得鲜血淋漓,一起进医院的两个人,反而是他看起来成了更需要留院观察的那一个。
熄灯的病房里,小兰躺在床上,新一便就着矮凳趴在床边。他的手经过处理消毒,牢牢缠上了绷带,却还是不肯歇,在被子下握着毛利兰。
这样的情景以前也发生过,只不过这一次情景调转,住院的人位置互换。柯南在与少年侦探团的山洞探险中胸部中枪,毛利兰给他输了400cc的血,柯南在昏迷时,她一直在床边陪着他。
平和安静的黑暗里,毛利兰突然出声道:“新一。”
“……”
“新一?”
“怎么了?”工藤新一这才开口道。
距离航空箱里炸弹的倒计时只剩三分钟,隔着一扇变形的门,工藤新一被困在电影城外。那时他整个人已经绝望了,才会说出“就算躲不过的话,我也会一直在这个地方陪你”这句话。
终于来到了安全的医院里,危急的情况过去,冲上头脑的热血渐渐消退,他整个人才后知后觉地涌起了新一阵脸红。
如果不是靠黑暗遮掩,他已经快要在床边盘成一只大号煮熟的红虾米了。
毛利兰问:“你会走吗?”
“……”
工藤新一沉默。
他当然会离开,解毒剂的药效只剩不到两个小时,等小兰在病床上睡着后,工藤新一就该回去了。
先前的沉默是出于羞稔的不想开口,现在的回避却是不知道怎么答。小兰就像隔空体悟到他的心情似的,第一次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催促,这次工藤新一没出声,过了一会,她又轻轻地自己说:“我知道。”
“你还有数不清的案子,一直很忙……我知道。”
即使在黑暗里,小兰也一直睁着眼。她看着悬在头顶的、惨白的天花板,睁大眼睛去数藏在阴影里的缝隙,就是不偏头看床边坐着的人。
“只有今晚好不好?”她小声说,“不要走……至少在我睡着前。”
因为睁开太久,她的眼前已经有一阵阵轻微的发黑。无光的病房里看不见其他景象。片刻后,绷带之下,紧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
*
可漫画并不会收录这些过后的事,剧情在高潮时戛然而止。结尾的画面是警车的后备箱,披着毯子的小兰笑着和新一说:
“剪断蓝线的话,是因为红线就像一个象征吧。”
——象征着爱情圆满,所求皆能如愿。这样一个美好的结尾,底下的第一条弹幕却是:
【为什么会爆炸?真的好突然啊】
这条弹幕的点赞数很快飙升到榜首,随后又出现了很多跟风的+1+1,唐沢裕无声地一皱眉。
他还坐在吧台前的位置。
环状线困了他一个下午,无论中餐晚餐都没有吃上,下唇还破了一块,本来的汤面只能换成拌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镇在冰水里,还有一段时间要等。
刚打开漫画页面的时候,唐沢裕几乎下意识的想给视线找一个落点,他想走过去开电视,在沙发前翻了半天,却一直没找到遥控器在哪。
客厅在一阵窸窣后归于寂静,吧台后面的位置,人却迟迟没有回来。
琴酒回过身。
唐沢裕蹲在沙发与茶几的空间中,越过扶手上方的视线,能看见一个漆黑的静止发顶,苦恼的思索中,他神情流露出一点纠结。
琴酒静静地看了一会,片刻后开口问:“怎么了?”
这一声才把唐沢裕从思考的状态里拉了出来。他若无其事地回头笑了笑。
“没事。”
他差点忘了,自己的家中,他其实是不用掩饰这一点的。
唐沢裕轻巧地跳回到高脚椅上,多亏半透明的漫画界面,等待的时候,他一半目光注视着琴酒的侧影,另一半心不在焉地翻动着弹幕反馈。
——对这种程式化的套路剧情,已经开始有观众感到厌倦了。
【逻辑上看,这种展开其实没问题吧?案件的前后串联也都做得很好,像第一个爆炸地点,南杯户车站对应森谷帝二的藏身地一样。小兰和新一的电影都约好了这么久,不出点问题都对不起老贼发的这口糖】
【所以这个爆炸,伏笔在哪,逻辑又在哪?】
【你们注意看呀,就是柯南检查陈列室的那一段!】
【我看到了。管家刚进门不就特意指了墙上的黑皮访客簿吗?这个提示还挺明显的,老贼又不留闲笔,特意画一个访客簿,就说明这之前有人来过了。】
【话虽如此,可你就算给100个脑子,我都绝对想不到里面的名字是毛利兰啊!!!】
【所以事实的顺序是这样……园游会后新一爽约了饭局,小兰就和他在电话里约好了补偿的电影院。后来受邀拜访森谷帝二的陈列室,可能聊天的时候?小兰就说了自己和新一的约定,才会有最后电影城里的炸弹吧】
【原来如此,我愿把这个伏笔并入赤井秀一的咖啡罐,老贼真的很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阴间地方前后呼应】
【换个思路想就很正常了,这不是原来的剧场版剧情吗?代入电影的思路,第一步,被害建筑特写;第二步,柯南知道这个建筑被炸,但不知道是谁要炸,同时嫌疑人出场。然后是第三步,柯南推理出作案手法,凶手跪地忏悔。】
【那第四步呢?】
【第四步当然就是小兰出事,柯南去救啊!!!】
【……】
【淦,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觉得该死的合理(捂脸)】
【可这也是一个问题,次次剧场版都是结束在小兰遇险柯南英雄救美。同样的套路都玩了多少年,一点也不带改】
【说好听点,小兰这都能活下来,纯纯是因为主角光环。要是换个人来,吃席都能开桌了好吧?】
唐沢裕的面色无声一沉。
只是一个傍晚没有看漫画更新,没想到弹幕的反应已经开始急转直下。
森谷帝二。这起案件跌宕起伏,从开场到落幕足足占据了四话的篇幅,在他看来,最好的收尾点应该是所有电车都成功驶下环状线的地方。
不是说电影城爆炸推动新兰告白的展开不合理,它逻辑自洽,又有伏笔呼应,从正常剧情的发展上看,的确能演到这个地方。
最大的问题在于,观众的情绪已经不需要第二个高潮了。
就像游乐园的过山车,明明已足够惊心动魄,偏偏还要在结尾来一个大转弯;多余的转折和起伏,只会让人感到疲惫、赘重和冗长。
要跳过这段剧情并不难,直接引爆米花电影城承重柱上的炸弹,或者派个人拿走航空箱就行,唐沢裕提前的布的局,却偏偏略过了这件事。wap.xs74w.com
是我的失误吗?
不应该。
唐沢裕往回翻了两页,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工藤新一回忆起森谷帝二的话:
“选择,是要付出代价的。”
唐沢裕看了那个文字框很久,他预感到这才是自己想表达的。
真正的剧情,发生在漫画之外。
对话框里的文字,才是我想借米花电影城的爆炸,传达给柯南的话。
随后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柯南的号码。
*
拨出号码的柯南,正躲在杯户中央医院的洗手间里。
因为身体变小,他所受的伤势也减轻了,比起身上的疼,更大的痛苦是心灵上的。
小兰的问话面前,工藤新一沉默了。
人是一种奇妙的生物,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问题,而下一个阶段的困难,只会在离开这个阶段时才会出现。
今晚的告白之前,即使他已经在园游会上与小兰接过吻,能够想到的还只有“她会不会伤心”和“我该编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在自己失踪时不让她失望”。
可一旦越过了确定关系前的阶段,更多的疑问接踵而来。
当时他坐在电影城爆炸后的废墟里,与小兰的距离只隔着一扇因为变形而无法打开的锁死的门。工藤新一抬眼看向头顶,残垣断壁笼罩在浓重的阴影下,那时他几乎无意识的。
他想,会不会小兰,她也是代价的一部分?
东都环状线上,所有乘客的安危与唐沢裕的生命,柯南两个都想要,一个也不愿放弃。
他选择抓住幕后的炸弹犯,最后他也成功了。
可抓住凶手与毛利兰……这是不是也是一个互斥的选项?
如果他没有抓到森谷帝二,放任他的阴谋得逞的话,森谷帝二是不是就会停下电影城里的炸弹。
今晚的爆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工藤新一低声说:“兰,剪断你最喜欢的颜色吧。”
零点到来的前几秒里,有那么一个瞬间,这个念头的确在工藤脑海里滑了过去。随后午夜的钟声响彻在废墟之上,毛利兰忽然说:“新一,生日快乐。”
他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逃脱升天以后,工藤新一重新回忆起当时的想法,这个闪念的阴暗与自私让他唾弃,甚至在两秒的时间里,他有点害怕产生这个猜测的他自己。
可这样的念头之所以会产生,归根结底的原因只有一个。
当犯人将小兰纳入目标时,我真的能在逮捕凶手的同时保护好她吗?
对自己的恋情,唐沢裕所持的一直是鼓励态度,他用温和的眼神支撑在自己身后,教他正视内心,正视沟通的力量,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当告白说出以后呢?
组织的阴影面前,如果他们威胁到毛利兰的生命,我又该怎么办?
柯南却有点不确定了。
他蜷在洗手间隔间的角落,身体才从高中生恢复成小孩子,一阵阵的钝痛还没消退,电话接通后,柯南几乎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这个问题。
唐沢裕:“……”
他视线越过吧台,看了眼对面厨房,某组织阴影还在为晚饭忙碌。
锅里在煮的是味噌,氤氲的热气飘升而起,模糊了琴酒略显锋利的侧颔。厨房的白光落在头顶,似乎连心底也能一并照得透亮。
食物的香气与家关联在一起,仿佛一个令人心安的确认。
已经在轮回里见过了千百遍,可当他静静等待在高脚椅上,这样的场景却依然百看不厌。
老年机的默认音量并不小,这样近的距离,柯南的声音就像外放在整个厨房似的。
琴酒舀汤的手一顿。
唐沢裕默然扶额。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现在可能并不适合接这通电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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